眾人見剛才還當眾恩愛的夫妻轉瞬鬧成這樣,尤其那位妻子涕淚漣漣,雖煞是可憐,可是眉毛亂了,胭脂散了,看去就像戲台上的媒婆,怎麼看怎麼可笑。而那位丈夫絲毫不顧嬌妻形象大失,只斗牛一般要往前沖,見被攔著,還踹了妻子一腳。
看去也是個頗有教養的人,怎麼會做出如此粗魯之舉?
而那位妻子分外執著,只扯住丈夫的衣袖,兩腿一叉,就那麼絲毫不顧廉恥的在地上坐著,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如此也便難怪丈夫生氣。
眾人走過路過,指指點點,內心感慨這真是一對詭異的夫妻,怕是要為《京城彩韻》再添笑料,而且已經有人奔回去研磨準備投稿了。
好在只鬧過一陣。
千羽墨見二人始終沒有從醫館里出來,便擰了眉,拎起胡綸︰「你隨我進去,看看他們兩個在搞什麼?」
主子,那是醫館,剛剛段玉舟又流血了,自是去搞鼻子。
胡綸,又正了正發釵,小心道︰「主子,咱們還是在外面守株待兔的好,萬一被認出來……」
「哼,我看她高興得什麼都認不得了,只認得那個假裝正經一見了女人就流鼻血的混蛋!」千羽墨咬牙切齒。
「那可不盡然。主子人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雖然眼下改了模樣,可是骨子里的貴氣是變不了的,您現在也知道了,她的鼻子有多靈……」
自打從涼閾回來就一直不照面,如今見了,還是這副模樣,一看就知道是被跟蹤了,到時得多尷尬?
千羽墨微露得意,轉而又黯然。瞧了瞧自己一身的灰,有些頹敗道︰「萬一認不出呢?」
胡綸語塞,若是令主子失望,還不如任主子暴跳如雷的好。
可是沒等他開口,就被主子扯住往醫館里面拖。
「主子,主子,就算進去,也得有個理由不是?」胡綸小眼亂轉,準備下一個說服主子的理由。
卻見千羽墨忽的轉過頭,盯住他,黑眸簇亮,唇角勾起,一看就是不壞好意的笑,手亦跟著抬起,攥拳……
糟了,主子不是要揍他吧?也給他弄個滿臉是血,自是有理由尋醫救治。
天啊,郎灝這會工夫扮什麼隱身人,他可比自己抗揍得多!
眼見得拳頭漸近,胡綸仿若看到末日般閉上了眼,又連忙睜開……他要瞧準了主子意欲落拳何處,爭取避開點,否則鼻子本來就是個小土堆,一旦給鏟平了可就更難看了。
然而就在主子的拳頭堪堪貼近他的臉,他亦感覺拳風刮得面皮兒起皺,卻見主子忽然化拳為掌,輕輕撫在他的臉上,如此的輕柔,如此靛貼,頓令他心神一漾,卻更覺陰寒,連聲音都打了顫︰「主子……」
「娘子,你最近情緒不穩,時常哭鬧,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怕是……有了吧?」
「啊?」
「正好這里有家醫館,為夫領你瞧瞧如何?」
「啊?主子,主子……」
為了跟蹤佳人,把他弄成這副樣子不說,竟然還要他扮孕婦?他就算不是個純粹的男人,可也不能……
「來,別為為夫省銀子,為了娘子,為夫什麼都舍得!」
千羽墨「溫柔」鉗住他,不由分說的就往醫館里走。
這可真是一語雙關啊!為了洛雯兒,主子什麼都舍得,包括他忠心耿耿的小胡綸!
胡綸欲哭無淚,踫上這樣無良的主子,他今後可怎麼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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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進了門,千羽墨便目光一輪,恰見洛雯兒坐在長椅上,目光似是無意的掃著藥櫃,上面皆是標注著藥名的小抽屜,一個藥童正在櫃前忙碌。而段玉舟則端坐在案前,腕子擱在脈枕上,一邊任由一個山羊胡子的老頭號脈,一邊回頭看洛雯兒,口里嘟囔著︰「沒事,老毛病了……」
該死的^H,為什麼總會在她面前出丑?可是他們之間矛盾的化解,就是因為他突然流了鼻血,而她遞給他一塊帕子。而這幾回的突然流血,都有她在身邊,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血緣?
這般一想,心底頓時起來,連語氣也仿佛浸了春水︰「我沒事,你放心……」
怎麼,很擔心他嗎?
千羽墨一股邪火竄上,將「娘子」往旁邊一丟,直接就挨著洛雯兒坐下。
洛雯兒見是一陌生男子突然坐在身邊,頓時眉心一緊,往旁邊挪了挪。
千羽墨自是又擠過去,她再挪,他再擠……結果洛雯兒很快就貼在了旁邊的一個女子身上。
那中年女子回了頭,眼楮一瞪︰「怎麼,方才就說他病得急,結果插在了我前面,這會又有人病得急嗎?」
段玉舟聞言回了頭,但見洛雯兒身邊莫名其妙的多了個陌生男子,還挨她那麼近,明顯就是故意的。頓時氣沖牛斗,就要起身,結果被山羊胡子按下︰「年輕人,號脈需要患者平心靜氣,你這樣我還怎麼給你診病啊?」
千羽墨見段玉舟竟敢跟他瞪眼楮,好像洛雯兒是他的所屬品似的,當即伸了手,意圖摟住洛雯兒,宣誓主權。
而洛雯兒見此人甚是過分,決定起身避開。
可就在她將動,千羽墨的手也觸到了她的肩頭,胡綸突然撲上來,直直撞在千羽墨身上,千羽墨也便順勢摟住了洛雯兒。
正欲向段玉舟示威,胡綸一把抱住千羽墨的那只手臂,大叫︰「夫君,奴家不舒服!」
所有人都發現,這位灰衣男子似乎此刻方記起自己是帶著娘子進門,臉上有一瞬間的恍然大悟,旋即便是懊惱,卻是就勢環住娘子︰「哪不舒服?哦,我想起來了!」
其實,所有人都听到二人在門外的對話,洛雯兒身邊的中年女子便搖搖頭,亦不再生氣,而是輕聲勸慰道︰「小夫小妻,難免有疏漏。我當初懷我家老大時,我家那口子也是沒頭沒腦的。」
打量二人,笑︰「你們成親多久了?」
想不到的問題,連千羽墨也有些語塞,半晌方道︰「一個月。」
中年女子笑得慈愛︰「那便更難怪了。」
然而忽然緊了眉,目露疑思︰「一個月?」
「嗯。」二人點頭,胡綸將千羽墨偎得更緊。
中年女子的臉色變幻莫測,笑意也有些扭曲︰「現在的年輕人,嘖嘖。不過也,你們能來瞧瞧也是好的。」
千羽墨一門心思放在洛雯兒身上,根本沒注意這個女人在說什麼,倒是胡綸听明白了。
成親一個月,的確有些事情是來不及……感情是說他們「奉子成婚」?
可是又不好反口。
恰在這時,洛雯兒也不願打擾雙方關于子嗣方面的會談,起了身,踱到藥櫃附近。
她看到那些小匣子上有的標注檀香,還有標注沉木的,她只知這兩味可以調香,卻不知還有藥用。不過回想起來,藿香可以調香,不也是同樣用作藥物嗎?還有麝香……
在現代社會時,生病吃藥,多吃的是西藥,除了看效力,用量,很少看成分,偶爾也會听人們談起某些中藥,只不過當時並意。
她咬了唇,似有什麼在心底靈光一現。轉瞬又看到龍腦香,續忽而劇烈。
可是,可以嗎?萬一……
如此的打破常規,當真可以被認可?而且她對中藥並不熟悉,書局里專門為她搜集的資料也沒有這方面的記載,若是輕易嘗試,可能會弄巧成拙,而且時間太短,明天就是第三輪的比賽了……
可是如果不嘗試,她要創出怎樣獨特的香才能月兌穎而出?她的短處,便是缺少歷練,與那些鑽研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人不同,又要如何出奇制勝?
而如今她突然想到這一層,不免心潮澎湃,只是……
她這邊心緒混亂,那邊千羽墨見她離開,而且有往段玉舟身邊移動的趨勢,當即就要跳起把她抓回來,怎奈「娘子」像常春藤一樣盤住他,竟讓他一時使不出力。
好在大夫終于收回手,在紙上開起了藥方。
段玉舟將袖子放下,不悅的看著山羊胡子︰「不管你開什麼,我都是不會用的。」
山羊胡子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繼續下筆開方。
然後叫來洛雯兒︰「這位公子的病,就勞煩姑娘了……」
什麼叫「勞煩姑娘」,這個混蛋的死活關他的雲彩什麼事?
千羽墨又要跳,胡綸壓制不住,不覺驚叫一聲。
山羊胡子掀了眼皮,往那一瞅,胡綸立刻道︰「夫君,我不舒服!」
山羊胡子捻著胡子,閉了眼︰「下一個……」
原本是應該輪到那位中年婦女的,怎奈人家「小娘子」已然說「不舒服」,而她更想知道這成親「一個月」,會有著幾個月單,便急忙慫恿身邊的二人︰「你們先,娘子的身體要緊。」
胡綸既已喊出「不舒服」,自是沒法推讓,只得蒙了臉,扭扭捏捏的過去,還不忘拉著千羽墨,一副小心謹慎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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