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鳳寰宮整個蓬萊宮的下人都知道,她就不相信,皇後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害她不成。
可是眼下,這點心,怕是不吃也得吃了。
從茶蓋中拈起一塊,輕咬一小口,雲姬食不知味,雖覺得糕點潤膩細滑,卻含在嘴里始終不肯下咽。
桂秋和皇後的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雲姬手中的糕點和含在嘴里的糕點,一動不動的等著雲姬吃完,極有耐心的樣子。
「皇後,我不喜歡吃這種糕點雲姬欲將糕點放回原位。
皇後淺笑的臉收起。「御膳房的用膳記錄上白紙黑字的記載著你吃栗子糕的次數最多,怎麼?怕我下毒害你?」
雲姬輕笑。「就算皇後沒有下毒害我,可是,我們熟悉到坐在一起吃糕點的地步了嗎?」
可是,萬般的小心,剛剛含入口中的那一小塊還是化成盈盈甘甜被吞入月復中。
皇後冷笑一聲,心中大喜。轉頭吩咐桂秋道︰「既然佔卜師不吃,那就倒掉吧
「是桂秋拾起糕點,轉身走了出去。
雲姬被皇後的搞得雲里霧里的,看來她要快些去找萬子然才可以!
一邊,皇後的深笑在注視到雲姬的眉頭微微皺起的時候更為明顯。
原來,皇後與莫車兒那日密謀除掉佔卜師雲姬,謀至深處,竟不約而同想出毒殺雲姬的惡計。
莫車兒喚來親信念喜兒詢問,這念喜兒入宮時初在太醫院行走,做些掃地抹灰的雜役。後來萬子然看他機靈,就提拔他去太醫院學著幫忙,平下里理個藥櫃,煎個湯劑什麼的。
這念喜兒聰明,雖說只是個下人,做的久了,竟熟識了各種藥材的藥性。
莫車兒喚他來,就是問他可曾知道有什麼毒物,給人食用後藥性要慢慢才顯現出來,而且不會留下什麼痕跡。
念喜兒直當這莫總管是要害些宮中的理事太監,掌事內衛什麼的,哪里想得到這廝竟是要圖佔卜師大人的性命。
再加上念喜兒又想巴結這位總管京畿戍防,皇上和皇後都頗為寵信的閹臣,于是絞盡腦汁想了一宿,翌日跟莫車兒咬耳輕言︰「土鱉腳與河豚脊背倒刺磨成粉,配上一些尋常百姓人家都有的食堿,配與食物中讓人吃下,無色無味,食者當時並無異處,只是要到那第七日夜里,才會腸穿肚爛而死,事後又無甚毒跡可尋
莫車兒听罷,心下大喜,接連問了如何配法,劑量幾成,又從袖袋中掏出些瑣碎的銀子,打賞了念喜兒,臨走還不忘撂下幾句狠話,無非不過詛咒念喜兒膽敢透露半分就不得好死雲雲,念喜兒慌忙跪拜,立下重誓。
莫車兒得此害人的法門,忙不迭跑去鳳寰宮中與皇後商議,皇後著桂秋去窖釀桂花蜜,做桂花糯幾碟置于屋中,著桂秋又去將佔卜師請來,行此毒計。
皇後本來心里沒什麼必成的把握,畢竟佔卜師雲姬能掐會算,萬一識破了自己的計謀,當面頂撞起來,臉上甚是掛不住。
現在瞧見雲姬將桂花糯吞下,雖然使用量只有那麼一點點,但是根據她加入的藥劑比例來算,應該也是差不多了。
心里的石頭瞬時落了地,再沒什麼顧忌,心花怒放,臉上一派燦爛。
皇後與雲姬又寒暄幾句,詐稱頭暈,使喚桂秋送客,自己起身轉進內堂,掩面竊喜。
雲姬從鳳寰宮回到自己的蓬萊宮,正遇上綠蕊端著一只銅盆打掃出來,看到雲姬回來,綠蕊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小姐,小姐,剛才蘇公公來過了
「有事兒嗎?」雲姬問。
「恩,他說皇上在南書房和眾心月復大臣商量平定戰亂的事情,來尋小姐前去答話,等了會兒等不及就先行走了,讓小姐回來了自去南書房一趟
「恩雲姬點點頭。「知道了,走吧,先進屋換件衣裳
綠蕊點頭回應,跟著雲姬的腳步回了蓬萊宮。
心里好像被一塊石頭壓住,雲姬很不高興。甲子從殿內一閃而出,站在雲姬的背後,眼眸中閃爍著無數的狠厲。
「皇後是越來越囂張了甲子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近些日子沒有休息好。
「是啊,可惜花無百日紅,也許不久,她就再也囂張不起來了雲姬的眉目微斂,輕輕的用手拍了一下皇後剛才模過的肩袖。
「綠蕊,沐浴更衣雲姬一臉嫌棄的看著身上的衣物和被皇後握過的那只手,感覺像是掉進糞坑一般的覺得骯髒。
華燈初上,從南書房回來的路上,雲姬的噴嚏一個接著一個。
「我相信現在肯定有很多人在同一時間想我!」
可惜,噴嚏卻不爭氣的一個接著一個,顯然是感冒了,而不是被誰想起了。
蓬萊宮正殿的軟榻上,雲姬側躺在上面,腦袋昏昏沉沉。「喂,你現在不要管我的感冒,先看看我吃的那口糕點到底有沒有毒
「說過很多次了,沒事
「我若死了,變成厲鬼都不會放過你雲姬惡狠狠道,說完又是不爭氣的打了幾聲噴嚏。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死的
萬子然在蓬萊宮,端水送藥,無微不至的陪在雲姬的身邊。絲毫不覺得自己身為皇子其實大可以不必親自做這些。
雲姬原本只是偶感風寒,病情卻越加的重了。
皇上前來看到臥病在床的雲姬,也跟著著急起來。
「原本想讓你裝病不隨軍出征,如今你卻是真的病了,看來這也未必不是天意萬子然在床邊輕聲說,為發燒的雲姬換了一塊汗巾。
「只是有些傷風罷了,又不是多麼嚴重的事情雲姬的目光有些呆滯,總是有種幻覺,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搖晃一般,距離大軍出征還有兩日,應是能緩過來的,雲姬心想著,又沉沉的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听著耳邊互相明諷暗諷的對話,雲姬頭痛欲裂的睜開眼,看到坐在桌邊的皇上的兩個妃子,此時雲姬恨不能將這二人亂棍打死。
咳嗽了一聲,將二人從爭吵的對話中拉出,耳朵這才休息下來,心中也舒暢了許多。
「容妃,綺妃,皇宮這麼大,你們要吵架一定要在我的床邊吵嗎?很煩啊知不知道?」雲姬憤怒,可是虛弱的聲音脆弱不堪,听起來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大軍都要出行了,听聞十皇子早上見你還未醒,已經去朝堂上幫你給皇上請辭了呢容妃說,蘭花指在空中來回的比劃。
「什麼?!」這些日子生病,始終睡著,卻是沒注意到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雲姬喚了綠蕊,起身更衣而行,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朝堂,看的滿朝文武大臣皆唏噓危站,誰都不敢吭聲。
雲姬面色蒼白的出現在朝堂之上,此時萬子然正為雲姬請辭。
「今日我定要隨軍出征,既是答應出征,又怎有請辭的道理,不過是偶感風寒,哪里有那麼嬌弱?」雲姬的每一步都搖搖晃晃,好不容易走到朝前,頭有些微微的眩暈,被萬子然扶穩。
「听十皇子說,佔卜師身體依舊微恙,不適與大軍同行……」皇上的眼眸里寫滿關心,如今三十萬大軍已集結與城門準備出征,先下佔卜師身體卻依舊如此……
「不礙事的,不過是夏秋交替,吹了股邪風罷了,現如今已能下床走來朝前,身體已是大好,說不定隨大軍一路顛簸,倒是能把這股子邪氣顛簸掉
雲姬推開了萬子然的扶持,行了禮繼續說道︰「如今三十萬大軍已集結在城門準備出征,三十萬軍士的性命就要被送去前線,雲姬怎能有一點怠慢!軍隊因為首帥的身體已經耽誤了不少十日,請皇上準許,雲姬已收拾好行囊隨時候命出征,不平定戰亂絕不還朝!」
身體已經微恙的雲姬,此時卻信誓旦旦的立下了軍令狀,大官無一不唏噓驚嘆。
「可是,朕擔心你的身子……」皇上從龍椅上微微抬起身子,看著金鑾殿下雲姬慘白的臉,有些心疼。
雲姬不在意的搖搖頭。「皇上,出發吧。不讓我去,會比殺了我還痛苦
萬子然看著雲姬,面上的表情由關切到僵硬。看來此次無論做什麼,都是無法阻止雲姬隨蕭將的大軍出征了。
「你今日便隨大軍同行吧,路上定要注意身體,若有不適便回來皇上听到了雲姬的軍令狀,心卻有不忍,千般萬般都在想,若雲姬是男兒身該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
可惜,可惜!
「雲姬定然不負皇上期望雲姬離朝,面上依舊掛著些許的憔悴,雖是睡了多天,身體卻依舊覺得疲憊。如此的狀況,倒是更像高燒不斷,然而頭卻一點都不疼。
走出大殿,雲姬頭重腳輕的險些一頭栽下石階,萬子然又將其扶起,看著雲姬的狀況,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便說吧雲姬倚靠著萬子然,似是嬌弱的說道,想必這幾天,萬子然在自己身上又下了不少心血吧。
「我讓凌若和寒星在城門隨大軍等你萬子然言,雲姬苦笑。
想必現在,最擔心自己的莫過于萬子然了吧,想起前幾天那晚的對話,雲姬的心擰成一團。
她依靠在他的身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小聲道︰「小心太子,和皇後。在宮內,好好幫著皇上,野心,誰都有。但是在不該展露的時候,不要露出一絲一毫
雲姬抬起干澀的眸色看向萬子然,露出一抹淺笑,虛弱柔軟。
萬子然的身子僵硬,不可思議的盯著雲姬。
她竟然,知道他在想什麼?
也知道,他如今在擔憂什麼。何為一語驚醒夢中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萬子然看向眼前虛弱的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的女子,竟有了另一番深思。
她執意要去邊關,說不定自有她的深意。她了解自己,了解每一個皇子的心思,可是真正的了解她的人,卻沒有。
「十皇子,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到這里便可以了雲姬說著,推開萬子然,然後拂了拂衣袖,盡可能的讓自己看著精神一些。
「你這般的身體,還是帶上綠蕊吧,我已經讓凌若去你府里接她到城門與你會和了,無論如何多個侍女路上也好有個人照應些萬子然的手輕輕的拍了拍雲姬的肩膀,似是安慰又似是臨別。
「不用擔心,我不礙事的雲姬垂眉,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悲壯的場景,倒是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只是這壯士一去必定要復返的,而且是要勝利歸來的。
大軍浩浩蕩蕩,一路直下邊關,听聞敵軍近日來速度慢了許多,似乎是知曉了雲姬,這個有「女諸葛」之稱的佔卜師幾年前便輔佐君王,征戰天下,創下每戰必勝的神話,而聞風喪膽一般!
夜行,眼看著已經快要到地方,雲姬望著已經不遠處的山坳,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
雲姬掀開車簾,對著旁邊的人說︰「現天色已晚,你去跟蕭將軍說,大軍不如在此駐營休息,明日一早再入山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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