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兩大執事長老之一,在家族中盤根虯結數十年的羅義鳴,在這清冷的冬日中,一朝被扳倒。♀
前來支援的幾名羅義鳴手下,也被羅季下令斬殺,絲毫不顧念同宗之情。羅維抄手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拖出去埋了。」最後羅季對著羅義鳴的尸體揮了一下手。
成王敗寇,多少枯骨。羅維縮了縮脖子,感覺天是冷了。
其余族人很快听說了這件事。羅季在家族大會上抖出了羅義鳴那封信,言他早有不軌之心,自己不過協助家主清理門戶而已,于是大家也不再多說什麼。
至于羅仲挪用銀子之事,更是不了了之,沒人提起了。
一領草席,把羅義鳴埋了。
羅維在羅義鳴床邊找到了自己狄木劍,顯然羅義鳴生前還仔細研究過它,但沒看出個所以然。
羅維十分愛惜地模了模劍,又把黑布條重新纏在劍身上。羅季在一邊看到羅維對這木劍如此珍視,不禁嗤笑了一聲。
「笑個屁!」羅仲咆哮。
羅維倒不在意,拉著羅仲走了。
這聲咆哮卻讓羅季有些恍惚,仿佛還是幼時兩兄弟一道玩耍,羅仲脾氣暴躁,時常吼自己。後來……不知怎麼就成現在這樣了。
在權力面前,兄弟情注定不得善終。羅季笑自己怎麼忽然間生出些感性來,在高門宅院里,感性是最多余的東西。
羅季搖了搖頭,就往回走。
除掉了羅義鳴這個心月復大患,羅維這頭小狐狸,也不得不防。
最好,是趁他羽翼之時……剪除。
……
羅仲和羅維一道回到家中,羅維卻一反常態,話也不說,把自己關在了房里,只說了句︰「吃晚飯叫我。」
門咚地一聲關上,羅仲有點蒙,剛才不還挺正常麼?
羅仲求助式地看著老僕人。
老僕人咳了聲︰「這是鬧脾氣了,少爺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埋怨您隱瞞那三萬兩的去處。」
「那我告訴他?」羅仲哆嗦了一下,「不行,他真能打上門去把銀子要回來。」
「……」老僕人道,「少爺才侍星級,沒那麼厲害的。♀」
「哦對。」羅仲拍了下腦袋,他總把自己的兒子想得太無所不能了。
老僕人難得地笑了笑,顫巍巍地走到羅維房門前,敲著門︰「少爺,是我。」
「進來!」片刻後,羅維喊道。
老僕人進了屋,羅維正抱腿坐在床上,手里拿著張畫著奇怪圖案的小紙片,專心致志地看著。
老僕人早對這小紙片習以為常,知道是少爺的古怪花樣就行了,當下扶著床沿坐了下來。
「少爺,那三萬兩銀子,老爺送去鐘家了。」
「鐘家?」羅維一愣。
老僕人點點頭。
「哪個鐘家?皇後的外家?鐘將軍?有個兒子叫鐘玉?」羅維連珠炮似的扔出一串問題。
老僕人被唬的一愣一愣,想了半天,點點頭︰「就是那個鐘家,少爺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真跟他們家有婚約?」羅維瞪著眼楮說。
「是。不過少爺您從哪兒听說的?老爺特別囑咐先瞞著您……」老僕人取出一只繡樣精致的絲綢小袋子,遞給羅維。
羅維打開袋子,取出一只晶瑩剔透的白玉牡丹紋富貴玉。
「這是?」羅維手中把玩著這塊小小的玉,玉質清涼,光澤溫潤。
「老爺讓我交給您的,說是當年鐘老太爺給的信物。」老僕人道。
羅維連忙把玉又放下了,收進小袋子里︰「那我爹給他們送錢干什麼?」
「呃。」老僕人怯怯地說,「鐘家好像對這門親事不是太滿意,老爺就偷偷從庫房搬了三萬兩銀子送了過去,說是先下一部分聘禮,待過幾年,要成婚時再……」
「那鐘家同意了?」羅維大驚。
老僕人思索道︰「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不過把銀子收下了。」
羅維撫額,心中在吶喊,你們在決定這麼重大的事情之前,能不能先問問當事人啊!
他雖然把鐘玉退婚的要求堵了回去,但只是看不慣鐘家落井下石的嘴臉,存心要讓他們著急而已。真要下聘定親,他沒那個心理準備啊!
他還有大好人生啊!
你們知道什麼是自由戀愛嗎?
羅維虛弱無力地說︰「也不知道女方是圓是扁,我爹就把銀子留在那兒了?」
老僕人點點頭︰「哪能好意思說要看人家姑娘長什麼樣呢?不過,皇後娘娘的內佷女,想必是差不了的。《》」。羅維翻了翻白眼,腦中浮現出前世在網上看過的慈禧太後照片。
羅維看了看窗外,天色已近黃昏,便爬起來邊穿衣服邊說︰「晚飯給我留點兒,我出去一趟。」
「少爺您去哪?」老僕人隱隱覺得不妙。
「打上門去把銀子要回來啊。」羅維理所當然道。
老僕人頓時頭頂冒汗,心中萬分佩服羅仲。
他也太了解自己兒子了。
「少,少爺,萬萬不可,鐘家高手雲集,你的傷還沒……」老僕人手忙腳亂去攔羅維,話剛說到一半,羅維眨眼一笑,推開窗戶就跳出去了。
……
天已經全黑了下來,羅維站在鐘家府邸大門前。
鐘府明顯比羅府要氣派多了,黃銅紅漆的大門旁,牆上刻著五彩浮雕,一派天子腳下鐘鳴鼎食之家的氣度。
羅維看著門口站著的四個守衛,琢磨了半天,感覺不宜硬闖,于是繞到了後門邊。
帶著力量符在小巷里等了半天,羅維終于逮著機會,打暈了往鐘家後門里來送柴火的樵夫,扒下外衣往自己身上一套,拉起那輛裝滿柴火的板車,像模像樣地來到鐘家後門前。
守衛見是平時來送柴火那輛車,倒也沒多懷疑什麼,只納悶今天來的不是往常那樵夫張老根,便問了一句。
「我爹他病了。」羅維甕聲甕氣地說。
守衛點點頭,放羅維進去了,心中還嘿嘿一笑,暗道那五大三粗的張老根居然有這麼中看的兒子,看來他媳婦是個美人兒啊。
羅維順利混進鐘府,心里卻在大搖其頭,暗道這大戶人家安全漏洞就是多,這麼容易就被自己混進來了。
瞅準了沒人的地方,把車一扔,蹲在牆角,又打暈了路過的僕役,拖到角落里,扒下衣服自己穿上。這手老伎倆已經被羅維用到化境,不出一分鐘又活月兌月兌成了個小僕役。
他要先去鐘小姐處探探情況,便在路上隨便拉了個僕役,謊稱自己是新來的,被指派到小姐院里當差,但不熟悉路,忘了怎麼去。對方納悶地打量了他幾眼,順手指了路。
羅維拔腿跑去,不出一會便來到了鐘小姐住處。
他悄悄地來到窗下,見窗欞上糊著半透光的窗戶紙,里面影影綽綽兩個人影,便像所有的采花大盜那樣,伸出手指將窗戶紙戳破一點,往里看去。
一個十二三歲的縴弱少女坐在床頭,從侍女手里接過一杯茶,喝了一小口,立刻咳了起來,一張白皙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侍女給她拍著背︰「小姐沒事吧?」
少女緩過氣來,軟綿綿地「嗯」了一聲,黑溜溜的雙眼眨巴了幾下,頓時生出幾分靈動俏皮來。
「小梅姐,你說二哥也不給我寫封信,真想知道定南書院是什麼樣的呢。」女孩美麗雙眼里全是憧憬,听她說話,的確是鐘家小姐無疑。
侍女輕撫著女孩後背道︰「二少爺學業太忙,等閑下來就會給小姐寫信的。」
「嗯。」女孩揚起臉龐笑了,「真想去那里上學啊……」
「可是小姐您……」侍女猶豫道。
「哎呀,你真沒意思。」女孩嗔道,「我知道我生病不能修煉,說著好玩兒也不行?」
侍女連忙道︰「小姐別急,將軍老爺不是說過,明天就要張榜招募神醫嗎?到時候您的病就能治好了,馬上就能去書院找少爺。」
「你又哄我……」
女孩嘴里嗔怪,雙眼卻是靈動動的,一張仿若睡蓮初綻的小臉上,充滿了期待。
格格笑聲如風鈴一般,把羅維的心都叮咚得飛揚起來。
他想起侍女所言,便暫時放棄了進屋的念頭,微微一笑,閃身離開。
心中,已有打算。
……
第二天,鐘家果然大街小巷貼出告示,招募天下妙手神醫,為小姐治病!
身為皇親國戚的鐘家,此番開出了異常誘人吊件︰只要能治好小姐不足之癥,可任意提出一項要求。無論要錢或是要物,只要在鐘家能力範圍內,一律滿足。
當然,娶小姐為妻這類事就免談了。
盡管如此,這個條件還是讓千萬人趨之若鶩。就算不提別的,要上一大筆錢,這輩子就值了。更別提鐘家與皇室的密切關系,只怕全天下叫得出名字的寶物,他們都能弄到。
在這樣的下,鐘府大門差點被擠破,無數人高喊著自己家中三代行醫,妙手回春,藥到病除之類,更有人聲稱來自西極之地或南荒群島等奇奇怪怪的地方,有各種不足為外人道的靈丹妙藥。
鐘家對這些人也沒太多廢話,只派僕役從大門內推出了幾輛車。
車內滿滿當當,全是刻著鐘氏標記碟籠,每個鐵籠中有一只被折斷後腿、奄奄一息的兔子。
「諸位稍安勿躁,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吧!」
鐘府管家笑容滿面地招呼。
接骨倒不是難事,難的是管家要求,黃昏之前兔子必須痊愈。沒有非同一般的靈丹妙藥,這就是一樁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人群一陣安靜,隨後相互推搡起來,瞬間走了大半。
留下的人,大多是各大醫館經驗豐富的大夫,一人取了一只兔籠,各自散開研究去了。
鐘府管家站在冬日的細碎陽光中,吸著鼻子,看拎著兔籠的人們三三兩兩地消失在視線中。
他倒不擔心有人會拿健康兔子來冒充,兔籠上不僅有鐘府標識,且上了鎖,能伸手進去,卻不能把兔子取出來。
他擔心的是沒人能完成這項任務,畢竟太困難了。
如果此番尋不到真正的神醫,小姐的病……
縴弱的身影浮現在管家腦海中,靈動的雙眼總是噙著笑意。鐘家闔府上下,沒有一個人不打心眼兒里帝愛她。
希望這次,真能治好小姐的病。管家在大門台階上坐了下來,望著東邊初升的日頭。
那耀眼艷陽慢慢地在天空上劃過,逐漸向西而去。
當它沉到西天地平線上時,天邊晚霞也飄了起來。
沒有一個人把兔籠帶回來。
管家異常沉重且失望地嘆了一口氣,看著太陽徹底西沉下去,站了起來。
「小姐還是命苦啊。」他自語道。
正要關上大門,一個被落日余暉拉長的影子,出現在不遠處的地上。
一步,兩步。
那影子逐漸爬到台階上,遮住了管家的鞋。
而影子的正主,也出現在管家視線里,右手提著一只兔籠,身後背著一把纏著黑布的怪劍。
毛色雪白的兔子在籠里不安地撲騰,蹬著強健有力的後腿,長耳朵支楞出來,倏地一動。哪有半點受傷的樣子。
這人就這麼大大咧咧地走上了台階,沖著管家晃了晃手中兔籠,嘴角一挑,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