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靈把桃木劍翻來覆去地看著,還用手去模那有些鈍的劍刃。羅維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道︰「小心別受傷了,它是喝過血的。」
鐘靈縮了縮脖子,又有些不信︰「就它?」
羅維點頭,把劍拿了過來,隨意一揮,將桌上茶杯削成兩截。
鐘靈看得呆了,只覺得人人都贊天縱英才的二哥也沒這麼厲害。
「好啦,看也看過了。」羅維把桃木劍仍舊用黑布條包了起來,「你這是怎麼了?」
鐘靈忽地哇一聲哭了起來︰「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怎麼不是人了?」羅維苦著臉道,「不是你硬拉著我陪你睡覺的嗎?」
「我……你……」鐘靈哭得更大聲了,用力跺了跺腳,「我又不是……又不是說這個!」
……
等鐘靈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說明白,羅維也愣了。
「天眼的事,千萬別說出去,連爹都不知道的。」鐘靈小聲說。
「你確定,他那天眼真的好使?不是說著玩的吧?」羅維小心翼翼地詢問。
鐘靈搖搖頭︰「二哥不會騙我的!」
羅維沒有立刻把鐘玉打成裝神弄鬼的神棍,而是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他心里是有鬼的,說到底,他是穿越奪舍。
難道鐘玉感應到了這一點?
可一直以來,自己對于這具身體的感覺都非常棒,融合度也很好,甚至有時會忘記了穿越之事,感覺自己原本就屬于這里似的。
不就一個小小奠眼而已,還能探測出自己這個來自異界的靈魂?
說實話,他有點迷糊了。
莫非這具身體的來歷,比他想象的更復雜……
鐘靈看見羅維深思的表情,紅著眼眶低聲說︰「我是不信的,可二哥說得那麼斬釘截鐵……我,我一夜沒睡著,想了一夜,不管你是什麼,我,我……」
羅維回過神來,對鐘靈投以一個撫慰的笑容。
恐怕她小小的腦袋里,也是經過了一夜奠人交戰吧。
鐘靈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羅維笑了笑,安慰道︰「好啦,可能是哪里弄錯了,你看,我哪一點不像人了?」
一邊說,一邊把手遞到鐘靈面前。
鐘靈伸手抓住,感到羅維手心傳來的溫熱感,輕輕松了一口氣,掛著淚珠的長睫毛撲簌了幾下,又笑了。
「藥來了,開始吧。」羅維听見敲門聲,便站了起來,一邊走向房門,一邊說道。
……
在書院藏經樓里,羅維一本一本地翻看著史書,嘴里輕聲念叨著,想尋找一些關于妖鬼之事的線索。
一連看了許多本,他也只在其中一本里,發現了只言片語的記載,內容是關于一場三千年前的大戰。
交戰雙方,是人間和……妖界。
妖界。羅維手指撫過這個詞,努力地想從記憶里尋找一些零星的碎片,卻絲毫得不到反饋。
自從來到風黎大陸,從沒有人提起過這個詞,也沒有見到任何相關記載,更沒有見到半點與之相關的實物。
關于那場大戰,和妖界的所有信息,仿佛被刻意塵封在了三千年前。從史書晦澀的文字中,得不到半點線索。
罷了。羅維搖搖頭,就算自己真跟妖界有些什麼關聯,跟現在的自己又有什麼關系?
他是羅維,來自異世的符師,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被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所影響,被跟自己無關的糾葛所牽引的話……就太可笑了!
羅維啪地合上了書,一下扔到那一堆大部頭史書里,拍拍手上的灰,站起來準備離開。
對面的一雙手,把羅維剛扔下的書拿了起來,不緊不慢地翻動著,好像在找剛才他看過的那一頁。
羅維抬起頭,鐘玉靜靜地站在那里,手里拿著書,漆黑的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此時還是凌晨,偌大的藏經樓里,只有他們二人。
這兄妹倆啊,怎麼都喜歡不眨眼地盯著人看。不過,被鐘靈看他樂意,被鐘玉看,就有點硌應得慌了。
「你想怎樣?」羅維問道。
鐘玉看了羅維一會兒,又低下頭去翻著那本書,終于停在其中一頁不動了。
「妖界嗎?」鐘玉喃喃自語,抬起頭看著羅維,難掩震驚之色,輕聲道,「難怪你有那麼多詭異的花招。」
「你知道什麼?告訴我。」羅維快速詢問道,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鐘玉放下書︰「我什麼也不知道。」
空氣陷入沉默。
羅維有點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挽起袖子吼道︰「來吧,打一架!」
鐘玉不動,搖頭道︰「我還沒打算在這里,這個時候跟你打。」
羅維挑眉,露出不解神色。
「兩個月以後的選拔賽。」鐘玉輕聲道,「就讓我看看,憑你那些妖法,能不能走到前三名吧……」
羅維沉默半晌,手中悄悄地模出了一張力量符,雙肩卻止不住地起來,驀地深吸一口氣。
「有沒有人說過,你裝神弄鬼的樣子,很討厭?」
鐘玉愕然︰「沒有。」
「可是真的很……」
羅維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雙腳踏地,一股醇厚的勁道,從腳尖、腿臀、腰部、胸肩、肘臂,一直到指尖。每經過一處,力道就增厚一分。
「……招人煩啊!」
一記下勾拳,帶著呼呼的風聲,對著鐘玉下巴,猛力揮出!
咚!
鐘玉猝不及防,被狠狠擊中,一張臉頓時扭曲變形起來,下巴瞬間青了半邊。
鐘玉怒喝一聲,和羅維扭打成一團。
兩個對彼此厭惡至極的少年,在冬日的清晨,一道揮灑著年輕的熱血。
……
聞訊趕來的教習們把兩人分開了,並警告類似行為下次不能再犯。
尤其兩人都是教習門下的親傳學生,更是必須帶頭遵守相關規定。要打架,得經過決斗程序。
羅維抹了一把鼻血,心中頗不以為然。院生們私底下的約斗也不算少,憑什麼不拿武器肉搏就算犯規?
鐘玉的情況卻比羅維慘烈很多倍,鼻青臉腫,小臂骨折,全身多處外傷。
兩人的老師分別來領人。鐘玉那邊是個三十來歲的女教習,氣質清冷,表情嚴肅得很,對著鐘玉低聲說了幾句,鐘玉連連點頭,嘶地倒吸涼氣。
宗政卻胡子拉碴,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出現了,引得女孩子們一陣又一陣興奮的尖叫和議論。
「就是他!定南書院最有型的男教習啊!」
甚至有少女已經開始計劃如何和羅維搞好關系,以便接近宗政。
宗政晃晃悠悠地走近了鐘玉那邊,對著那女教習,綻開一個恬不知恥的笑容。
「對不住啊,師妹……怨我沒教好……瞧這可憐孩子……沒被打殘吧?」
女教習抬頭狠狠瞪了宗政一眼。
宗政悻悻地走到羅維身邊,擠眉弄眼地咬耳朵。
「揍得漂亮……男人就該用拳頭說話。什麼決斗,你一招我一式的,多沒意思。」
羅維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
「下次爭取打殘……」宗政繼續咬耳朵。
「嗷!」宗政忽然跳了起來,捂著耳朵,看向鐘玉那邊的女教習,拿下手一看,一抹鮮血。
「師妹,幾天不見,你愈發厲害了。」宗政呲牙咧嘴道。
女教習冷冷地看了宗政一眼,扶起一瘸一拐的鐘玉,走了。
宗政領著羅維,回到住處,翻箱倒櫃地找出紗布和金瘡藥。
羅維嫌棄地看了一眼︰「不要。」
「不識好人心。」宗政嘟囔著。
羅維閉著眼不說話。
「對了。」宗政指指羅維背後桃木劍,「一直沒機會問你,那是什麼東西?」
「劍啊。」羅維懶洋洋說道。
宗政盯著桃木劍看了半天︰「哎喲,不錯,不是尋常東西啊。」
「算你識貨。」
「跟你打個賭吧。」
「什麼?」羅維睜開眼。
「三個月內不用它。」宗政指指桃木劍,「我就送你一樣好東西。」
羅維來了興趣︰「什麼東西?」
「反正肯定是讓你為之瘋狂的好東西,現在說出來就沒有驚喜了。」宗政扣著鼻子說,「怎麼樣?」
羅維眯著眼楮看宗政,心里思量著他的靠譜程度。
「好。」羅維拍了板。
「加油努力吧少年。」宗政打著哈欠往里屋走去。
羅維扭身出了門,往山道上走去,開始一天的修煉。
上次順利在三十天內從六階進到七階,解除了一次危機,現在是四十天內到八階,絲毫不能懈怠。
羅維在心里思考著鐘靈的病情,再有二十天應該就能痊愈了。屆時,自己就有更多的時間用來修煉了。
……
時間,按部就班地流動著。
一月底的晚上,羅維在鐘靈房里,給她做著治療。
鐘靈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幾次想睜開眼說什麼,都被羅維訓斥回去。
而這一次的治療時間也格外長,鐘靈十分難耐,哭鬧不休,比平時更加任性幾分。
「好熱……我不要治了!」鐘靈翻來覆去地哭著說。
羅維一掌拍在鐘靈臀部︰「別鬧!」
于是哭聲更大了。
羅維十分頭疼,感覺鐘靈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每隔一陣子就要發一天神經。
貼在全身的道符,倏地化為金光消失了。鐘靈也漸漸安靜下來。
羅維伸手在鐘靈月復部,輸入月力探測著她體內經脈。
原先細幼的經脈,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被溫養得寬大通暢起來,月力在其中通行無阻,表明鐘靈的痊愈。
羅維掌心一翻,收回月力。
「好啦,以後你就不是病人了。」羅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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