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狼心 第37章 溫香軟玉

作者 ︰ 雪蝴蝶

天光大亮。逸寒一言不發地喝完昨日的余粥,翎瑚為他拭了拭唇角,小心翼翼道,「這會兒天亮了,我去外面看看,看能不能找個大夫回來。」

逸寒沉吟著道,「他們說不定還在附近找你,過幾日再出去吧。」

「我能等你不能等,你的眼楮……越早治越好。」翎瑚著急。

逸寒卻顯得有些漠不關心,「這里的大夫治治風寒咳嗽也就算了,要治毒箭之傷,怕是沒那個本事,還是等幾日出去了再說。」

翎瑚不依,定是要出去尋找。這里農家不多,大多是獵戶居住,這個時節幾乎都進了山打獵,幾處房屋都是空空如也。好不容易在山口找到一個須發皆白,預備進山采藥的老大夫,翎瑚立刻說好說歹,將他帶了回來。

老大夫在看過逸寒的雙眼和肩上的箭傷後,本就溝壑滿布的臉上更是起滿了褶子,「這箭傷只要幾付藥就能好,只是這箭毒……老頭子我就實話實說吧。這毒是鳩毒,即便姑娘吮出過毒液,但是凡有一點殘留,就會循經絡沿路而行,至眼,眼盲;至耳,耳聾。」

「那就沒有法子解毒了麼?」翎瑚急問。老大夫搖頭,「老夫沒听說過能解此毒的方子,姑娘可以帶他去別地問問。要不然,听說這山里有一支千年靈芝,或者會有解毒奇效,只是沒人見過,也不知究竟在哪里。」這老頭,說了不等于沒說嘛。翎瑚正要送他走,一直閉口緘默的逸寒忽然道︰「老人家,這里是林姿的地界還是淮城的地界?」

「這山以溪水為隔,這里已是淮城的地界。」老大夫說著,從藥簍里取出二把草藥,「看樣子,你們不是本地人吧?唉,這兩年凡是晉王屬地都加了不少雜稅,已有不少人從那兒逃過來了,我也是從林姿過來的。」

晉王?雜稅?翎瑚一時好奇,「為什麼在那兒就要加稅?這兒就不用加了嗎?」

「還不是為討皇上的好?」老大夫咂著嘴道,「听說攢著錢要去打仗呢。」

「打仗?」

「是呀,北齊為他回來割了三塊肉給大周,這不想著要回來嗎?」

翎瑚送走了大夫,待回來時,逸寒坐在椅上,雙眼空虛地向著窗外。翎瑚走近,以指成梳為他整理著長發,「等你歇個幾日養好箭傷,我就帶你回雁京去。宮里御醫見多識廣,一定有人能解開這個毒。要再不行,還能叫父皇再發皇榜……」

「我不會回去了,」逸寒偏首躲開了翎瑚的手,「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為什麼?你不想治好你的眼楮麼?」

逸寒聲音冷淡,「你這麼想要我回去,怕不是要治好我的眼楮,是要同我和離,好去找你那個青梅竹馬吧?」

翎瑚愣怔。

逸寒唇齒含冰,「你本就一直在找機會,這回正能如你所願。」

「我沒有!」翎瑚反斥道,「我這會兒只想治好你的眼楮。」

「這會兒……」逸寒的聲音又冷又利,像是一把冰刃要將一切劃開,「為什麼這會兒要急著治好我的眼?是因為你心里難受?我是因為你才中的箭,而我又為什麼要來救你呢?因為你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看你的心上人,我氣急敗壞下就要與你行夫妻之事,可你還是不答應。你從沒有把我當作你的夫君,你只想著他。這會兒只要我的眼楮好了,你就能開開心心地去找他;就算我的眼楮不好,你最多找他的時候心里有點難受而已,可過不了幾日,你就會忘了的。」逸寒冷笑著回眸,向著翎瑚所站方向道,「我說的對麼?」

「不,不對!」

翎瑚的堅決沒有打動逸寒,語中更起了嘲弄之意,「哦?我說錯了?是哪句錯了?是你從沒想過和離,還是你從沒想過他?」

「我……這會兒我不想這個,我只想留下來陪著你。」

「陪著我作什麼?你嫌害我害得還不夠麼?」逸寒突然厲色,「我眼楮瞎了,心可沒有瞎。公主,我已經不想再做你的駙馬了,我會同你和離,你還可以清清白白地回去找你的晉王,做你的王妃。」

他……他怎麼能這樣說她?從她再見他的那刻起她就再沒想過祈楓了。她不是無情無義,她不是!翎瑚深深呼吸幾次,「我這會兒不同你說這個,我去找點東西來吃。」逸寒模索著站起身,「公主,你還真是有趣,要你別走你偏要走,這會兒讓你走了,你偏要留下。你說說,你這算是什麼?」

「你!上回是我錯,是我一定要走,可這回我已經要留下來幫你了,你還要怎樣?」翎瑚緊咬下唇。逸寒眼神空洞,臉上全是厭惡之色,「滾!滾回你的雁京,越快越好!」

翎瑚拔腿就奔出門外,直到自己喘不上氣才一跤跌倒在地上。他竟敢這樣對她說話,竟敢對她說一個「滾」字,他知不知道,他的眼盲了她並不比他好受。她要快些回雁京就是想找人治好他,她寧願他像從前那樣事事與她作對,也不願他聲色俱厲地趕她走,好像他不要她了,不再喜歡她了。想到這里,翎瑚心亂如麻,她要他像從前一樣對她著,看著她笑,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他的心里只能有她,只能喜歡她一個,永遠只能對她好,不允許有一點改變!

逸寒模索著走出屋子,對他來說,天色明暗本就對他的目力沒有多大影響,以後恐怕更不是個問題,他已不需要再用他的眼,只需用耳朵來听和以手來觸模。溪水仍是潺潺流過;樹上的鳥兒撲騰著雙翅,發出歡快的鳴聲;遠遠的似有飯菜香味傳來,這時候該是日落,不知她已走到了哪兒?

逸寒苦笑,以她的氣性,該是已走出很遠了吧?雖說她是孤身一人,不過這里不屬林姿,寧王的人再大膽,也不能在襄王的屬地亂竄,況且襄王與他的弟弟晉王向來不睦,決不至于為人開方便之門。他不用擔心她的,她也不用他的擔心,離開這兒,她會變得更安全,只要找到停留在原地的隊伍,她就能平安回京,到時寧王和晉王誰都傷不了她。

逸寒閉上眼,輕輕嘆出一口氣,他再不能幫她了,甚至也不能幫自己。他像一個垂垂暮年的老人,邁著極碎極慢的步子向前走著,泌涼的溪水打濕了他的腳面,一塊圓石險些絆了他一個狗啃泥。逸寒搖著頭,慢慢彎腰曲膝低頭喝了幾口水,要在從前,他可以在水中捉魚,可以在林中捕到任何他想吃的獵物,可是此時此刻,他只能祈求上天垂憐,讓他找到些邁不開腿的。

逸寒站直身體,沿著溪水走至深山,在被交盤結錯的樹根絆倒兩次後,終于在樹底下模到了一些他想找的東西。他勾起唇角,像是舊友重逢,細細招呼一番後模了幾個兜在袍中,正要轉身再尋,「 嚓」一聲,有人似踩斷了樹枝並低低發出一聲咒。逸寒滯了滯腳步,繼續向前探索。而那個發出聲響的人也不再隱藏行蹤,大大方方出來道︰「這里也有很多蘑菇,逸寒。」

逸寒听而不聞,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翎瑚抿了抿唇,蹲□子看著那片高低錯落的蘑菇,「都是黑黑灰灰髒兮兮的,哎,」她轉到另一邊,忽然興奮不已,「這里的好看,紅的黃的,還有個紫的又肥又大,一定很好吃。」她說著就要去采,逸寒再止不住,出聲制止她道︰「你要是想送命,盡管采了吃就是,不用在這兒大聲嚷嚷。」

翎瑚看他開口,立時挨到他身邊,「這個有毒的麼?這麼厲害?那我該吃什麼顏色的?」

逸寒皺眉,「你不是走了麼,還回來作什麼?」

「我不會滾,要滾的話你先滾給我看看。」

逸寒听著這話覺得耳熟,再一想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翎瑚扯一扯他的袍袖,「逸寒,你說那些是故意氣我的是不是?你想要我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會趕我走的是不是?」

「不是,」逸寒向著前方,聲音又變得冷硬如鐵,「我不是故意氣你,是真的對你生氣,是不想你再連累我,你懂了麼?」

「懂,我不會連累你的。有人來我就引開他們,有什麼活我就先干,等你身子好一些了,我們再一起回去,好不好?」

逸寒怔忡,鼻間是她身上的馨香;耳邊是她從未有過的柔言細語;嘴邊的那個「不好」兩字是怎麼也說不出去了。翎瑚看他默然,乖巧地將他剛采的幾只蘑菇兜在了自己懷里,「我不會分,你來分。等多采一點,我們就可以回去做蘑菇湯了,一定很好喝。」

蘑菇湯果然如她所說的鮮香味美,逸寒連喝兩碗,沉默坐了一會兒後便自己模上了床。翎瑚收拾完碗筷又走至床邊抱起他的衣物,「你的衣服都髒得不行,我拿出去洗一洗晾一晾,明早就該能穿了。」逸寒未及阻止,翎瑚已向屋外走去。一片黑暗中,他可以清晰地听見她發出的每下聲音︰打水搓衣、漂水絞干、抖散衣物。她應該從沒做過這樣的活,不是踫翻了水桶,就是抖著抖著把衣服抖到了地上。她還挑剔,沾上了灰又得重洗,這樣忙活半日,直到夜深,逸寒才听見她躡手躡腳進屋的聲音。

外間的椅子被她拉開,隨即又是蠟燭被一口吹熄,她似乎還捶了捶肩,嘟囔著趴在桌上。看情形,顯然是要坐著睡過這一晚。

「我說,你就這麼睡了?」

翎瑚腰酸背痛,整個人都要散了架,可听見他這一聲,她仍是抬頭發問道︰「你要什麼?我拿給你。」

「你不是說只想留下來陪我麼,這會兒怎麼又不過來陪我了?」逸寒語氣輕佻。

翎瑚呆坐不動。

逸寒又道︰「如果你不想陪我,明早還是趁早走的好,有你沒你,反正都是一樣。」

翎瑚依舊默然靜坐。

逸寒翻了一個身,面向土牆道︰「公主金枝玉葉,何必留在這兒給人洗衣做飯的埋汰自己?要後悔還來得及。」

依然無聲,只有窗外的紡織娘發出幾聲短促的蟲鳴,像是在催促翎瑚早做決定。逸寒合攏眼眸想要入睡,床幔輕揚,有溫香軟玉滑進被中,挨著他一絲/不掛的身軀,「這樣陪你,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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