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寂,明月當空,整個北粵城籠照上一層銀華的月光,森林方向不時傳來魔獸的嗷鳴。
藍楚青斜倚在窗邊,捧著燒開的熱茶,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著木杯的杯口,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如水如霧的氤氳籠罩她的表情。
下一刻,她斂閉氣息,看似散渙的瞳眸牢牢鎖定隔壁的屋間。
月光下,木門悄悄開出一道縫,靳連躡手躡腳的側身而出。他站在藍楚青房前,輕輕的敲了敲門,試探的喚了聲,「小姐?你睡了嗎?」
好半響,靳連將手中的東西塞入藍楚青房中,起身握緊拳頭,旋即豁出去般的松開,身子化作一道黑影掠過夜空。
直到靳連的身影消失在夜幕,藍楚青方才收回視線,握著木杯的手不可見的緊了緊,光潔的下巴繃成一條線,窗紗的陰影投射在她的臉上,晦澀不明。
她素手拾起地上的腰帶以及書信,目光飛快的掃過信上不多的內容,卻是一拳頭狠狠地砸在門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麼?」月牙驚的起身,迷迷糊糊還未完全清醒過來,手臂徒然一緊,便听見藍楚青說,「月牙,出事了,我們得離開了
月牙對上藍楚青極為認真的神色,打了個激零,頓時困意全無,當下重重的點了點頭,手慌腳亂的穿戴衣物。
「怕的話閉上眼楮,不要出聲藍楚青說完,抱著月牙的腰直直從二樓一躍而下。月牙害怕的閉上眼楮,蒼白的唇瓣輕抿,身子僵硬,卻愣是沒叫出聲來。
藍楚青一門心思撲在靳連身上,想著接下來該怎麼做。從靳連的態度不難看出他有多麼憎恨任家,單單是听見任易之名便出手將其擊殺,那是得有天大的仇恨?
靳連。靳連。
藍楚青極為認真的搜索腦海中的記憶,眸光一轉,忽然想起三年前北粵城的第二世家,不就姓靳麼?印象中,靳家家主靳南天是個極為儒雅的男子,一身修為更是到了六級武士的地步,曾在她的周歲禮那天見過一面。可惜後來不知怎麼的,靳家一夜間之間就沒落了。而任家卻是踩著靳家沒落的土瓦一舉登上北粵城第二世家之位,頗有一絲鄉村土豪的意味。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麼?
藍楚青急急剎住腳步,轉身按住月牙的肩放低身子與她輕視,「听著月牙,你拿著這個一直向東北方向跑,千萬不要停下來,做得到麼?」
月牙腦袋一片漿糊,她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問,發生什麼事了?靳連哪去了?還有,北粵城的東北方向……是要進入死亡之森麼?
她遲疑的接過藍楚青手中那撮棕色的毛發,想著自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了,自己去了也只能是拖累。還不如相信小姐的話,一直向東北方向跑,哪怕要進入死亡之森。
握緊手中的毛發,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朝相反的的方向跑去。
此時的任家燈火通明,家僕和武士握著火把匆匆忙忙的趕向主院,口中還喊著「刺客」、「小賊」什麼的。
藍楚青全力趕到任家,目睹這一幕便知道事情不好了,靳連是被發現了吧。她運用自身是風系魔法師的優勢,將身形融合隱匿于夜風中,隨著一干家僕武士身後來到任家主院。
果不其然,一群家僕武士層層包圍那道熟悉的身影,盡管藍楚青看不到他的臉,可那確確實實就是靳連。
許是來人氣勢洶洶,一眾人圍著靳連就是不動手,似乎是在等待高手的到來,又似乎是忌諱什麼……
藍楚青一時看不透,她躲過眾人掠上一旁大樹,看著不斷增多的人,秀眉蹙起。
「任卉鯤,給我滾出來受死!」靳連沉黑著臉,手中的斷劍胡亂揮舞著,像是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口中不住的罵罵咧咧。
圍觀的家僕武士中不乏有修為高于靳連的存在,卻是任由靳連辱罵家主,不出手擒獲,也不加以阻止,就這麼圍堵僵持著。
不多久,主宅的門「吱 」一聲打開,一道精壯的身影從中走出,去鷹隼般的目光緩緩劃過院子,最後定格在靳連身上。
「怎麼回事?」任卉鯤看著與他三分相似的靳連,沉聲問道。
「稟家主,這位……這位公子是來找老爺您的管家任淮斟酌著用詞,看著任卉鯤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回答。
早在四年前,也有那麼一名七歲的少年闖入任家主宅,說是要找任卉鯤算賬,還未見著任卉鯤便被圍堵的家僕武士打成重傷。後來任卉鯤即時趕到,認出這是他在外面遺留的種子,方才救下少年,並將當日圍毆少年的家僕武士重罰,這才罷休。
這名少年名任戈,任家的四少爺,也是人家天賦最高的年輕一輩,現于布萊西帝國皇都武學院學習。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家僕武士才不敢貿然對靳連出手,而且圍著他,等待家主的到來。
「噢?」任卉鯤聞言,轉過頭打量靳連,看著他那與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年輕面龐,心里微微觸動。
靳連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一身修為卻是達到三級武士的地步,在家族年輕一輩看來天賦居中,可誰知道他不是像任戈一般,因為沒有服用過任何丹藥,天賦還未激發出來。
若靳連是他遺留在外的種子,那麼他任卉鯤豈不是多了一個天賦異稟的兒子,那麼超越藍家成為北粵城第一大家也就指日可待!
念及于此,任卉鯤看向靳連的眼神多了一**望的火焰。他開口對靳連說道,「你母親是誰?我會將你們母子接回任家,給你們一個名分的
「你的母親就做任家的六夫人如何?而你就是我任卉鯤的五兒,身份尊貴,無人可欺!」
話語間,靳連一步一步走向任卉鯤,整個人像是籠罩在一團黑暗中,看不出喜怒。而周圍的家僕武士也自發的讓出一條道來,不敢阻擋靳連的腳步。
任卉鯤此時完全沉浸在幻想的喜悅中,全然不覺危險的臨近,直到靳連手中的斷劍穿過他的防御,刺入他的血肉,他才回過神來,一掌拍向靳連的胸膛,「孽畜!你竟敢弒父!」
任卉鯤可是五級武士巔峰的修為,這一掌的氣力可想而知。盡管靳連防御全開,依舊被任卉鯤重傷之下的一掌拍飛,單薄的身子狠狠的砸在藍楚青所在的大樹,接著一口血霧噴出,重重的跌回地上。
此時靳連體內氣血翻騰,五髒六腑灼燒得疼痛,他說不出話,身體動彈不得,內心卻無比震驚,這就是五級武士的氣力麼?果然很強呢!爹娘,孩兒不孝,不能替你們報仇了。
靳連面如死灰的閉上眼楮,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卻是不覺的昏死過去。
任卉鯤胸膛劇烈的起伏,鮮紅的血水不住的順著斷劍流淌,所有的人一時為這一變故呆愣的說不出話來,還是任淮率先回過神來,「老爺,您的傷口……」
任卉鯤沉著臉從懷中掏出一小瓷瓶,飛快的止住傷口附近的幾大穴位,拔出斷劍扔在地上,又將瓷瓶中的藥散撒在傷口,動作一氣呵成。
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了痂,瞬間凝結成一道暗紅的疤,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所有人都繃緊神經垂下頭。
藍楚青一動不動的靠著樹干,看著一步一步走向靳連的任卉鯤,拳頭不自覺的緊了緊,她深知自己的力量太弱小,貿然出手救人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糕,順道賠上自己的命。
她的目光隨著任卉鯤的腳步移至靳連身前,跳動的心跟著提到喉嚨。
任卉鯤停在靳連面前,深邃的瞳眸晦澀不明的盯著昏倒在地的靳連,抬起拳頭對著他那與自己有三分像的面龐,久久不見下落。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跑來一名小廝,還未站穩便氣喘吁吁的開口道,「老、老爺,大事不好了!大、大長老讓您立刻到祖堂一趟
任卉鯤不去看他,頓在半空的拳頭徒然松開,他沉聲吩咐道,「任淮,你給我將這孽障捆了關在柴房看好,等我回來再行處置!」
「是,家主任淮彎腰拱手,直到任卉鯤與小廝遠去,才揮手遣散圍觀的眾人,又命人將地上的靳連抬了出去。
熱鬧的院落頓時寂靜下來,只有風吹動樹梢摩擦出「沙沙」的響聲。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把被任卉鯤扔在地上的斷劍竟不知在何時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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