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個世上真的有因緣。
當趙子冶看到阿里布那張臉時,一股恍若隔世的滄桑感襲上心頭。
這孩子生的魁梧有力,英姿颯爽,雖只有十七八歲卻是一股子男人味。趙子冶對他很滿意,畢竟能讓西胡怪人拓跋杵看上的弟子,實力xing情皆應是上品。最重要的是,他覺得和這個孩子有緣分。
拓跋杵見趙子冶真心喜歡這孩子也不矯情,淡淡道︰「他本是匈奴族的皇子,近年來漠北各族皆是受到突維爾人的打壓,匈奴人自然也難幸免。偏偏今歲寒冬突降暴雪,凍死了無數牛羊。突維爾人這便向各族搶掠牛羊,匈奴族因為勢單力孤便成了最先下口的對象。老葉護派遣使者去王庭說理,卻被突維爾人綁在馬尾上活活拖死。這小子不忍見族人再被突維爾人壓榨,便跟上了我的商隊,要來京都拜見大周皇帝,請求合擊突維爾
趙子冶點了點頭道︰「如今突維爾是勢大幾乎不把塞上諸族放在眼里。不過,這事情關系到大周和突維爾兩族大計,我不能直接答應你
拓跋杵白了趙子冶一眼,嗤笑道︰「便知道你這老小子不會松口,這不才要你收他為徒嗎。依我所見。大周皇帝和突維爾那位聖人可汗早就貌合神離,指不定哪天就打起來。兩國一開戰,魔殿太平道那邊暫且不論,臨近諸小國必定遭殃。我把這小子帶來便是讓他替匈奴人提前表個立場,免得到時候真打起來兩邊不討好。另外,也便宜了你老小子,得了個衣缽傳人
「徒兒阿里布拜見師傅!」這匈奴王子也是機靈,未等趙子冶開口便迎面拜了下來,將了趙子冶一軍。趙子冶本就想收個徒弟繼承這cao機符陣的本事,見阿里布誠心求學自然樂得如此。何況這徒兒是堂堂西胡怪人拓跋杵送到眼皮底下的,趙子冶當然不想和這個比肩魔宗行走耶律欽的人鬧僵。
「哎,哎!」趙子冶輕聲應著,枯槁清 的面頰上終是浮上一絲紅光。
丟掉手中那根粘滿泥巴的木棍,蕭銘長出了一口氣。
算來已經是入塔的第七日了,自打出了碑林劍冢,他們四人便跟在陳四、燕豐神、宋明珠身後,一路而行。
雖然知道要去的地方是金榜閣,但他們卻不知道具體該怎麼走,一切只能靠尾隨。但這尾隨著實是件技術活,跟的緊了會引起對方的懷疑,若是跟的松了又容易被甩開距離,迷失了方向。
偏偏這一道的路況十分惡劣,不是荒漠便是沼澤,一行人直是累得苦不堪言。平井一二自不必說,自然大嘴一張抱怨個不停。莊周雖然嘴上不說,但少年明顯能感覺到他心情不悅,陰鷙的眼神似乎隨時都能殺人。倒是李密一直心境平和,不吐一字一句。
「蕭兄弟,來,加把勁!」平井一二拍了拍黃土堆,向蕭銘伸出手去。
蕭銘用腳蹬了蹬面前的土牆,見還算結實便找了個缺口踏了上去。足尖輕輕發力,一股氣機涌至,蕭銘輕松越過土牆。
「嘿你小子不地道,竟然借用內力平井一二抹了把脖頸上的汗珠,嘿嘿笑道。
「這可是秦時遺留下來的古長城,雖然已經崩塌了大半,卻也有齊人高,我這麼做也是想留省些氣力蕭銘苦笑一聲,拍了拍手上塵土,邁開方步朝李密追去。
這說的著實不錯,秦時鑄造的長城與大周長城不同,是為了抵御草原騎兵南下侵襲所置,故而只是單面城牆,只為擋馬。這樣的長城當然不可能囤積大量的士兵,但翻越起來卻是輕松了不少。
平井一二趕上來幾步笑道︰「就屬你理多,只是不知道到時候見到燕豐神你會說些什麼
這一路行來蕭銘一直在思索燕豐神的身份,但卻得不出一個準確的結論。此刻听平井一二談起,少年只嘆道︰「他若是不起害人之心,我們還是看淡些吧。一時得失計較,真拼起命來免不得讓外人瞧了笑話
平井一二知道他所說的外人是宋明珠、陳四等人,也就知趣的轉了話頭︰「話說那小妮子長得確實有幾分味道,那燕豐神號稱病盜,這會不是想做一回采花大盜吧?」
蕭銘現在只想早些抵達金榜閣,哪里有心情與平井一二開玩笑,剛想開口呵斥幾句,抬首一觀卻是愣在當場。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這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金榜閣了嗎?
金榜閣雖稱為閣,卻是一龐然浩然的宮殿群。盤盤焉,囷囷焉,斗拱飛檐,長橋臥波,甚是華美。
世間只有三處可稱宮殿天子居所、道家仙館、儒家供奉。除此三者外,再有別院宅所稱為殿便是犯了朝廷的忌諱,是為大不敬。
金榜閣雖不得殿名,卻是實實在在的宮殿,氣度極為恢弘。
宋明珠這幾日一直趕路,腿腳早就累得酸痛不已,此刻看到如此華美的宮室便想起了南池國的大內別院,一時痛哭流涕。
瞎子陳四本想呵斥他幾句,但想到這孩子從一國公主落得如今喪家犬般的下場,也就將涌到喉嚨口的話頭咽了下去。
燕豐神本就是外人自然不好多說些什麼,只背負一柄長劍,默然跟在二人身後。
跨過金水橋,穿過神玄門。眾人便算是進了宮殿群。
與歷朝歷代的大內宮禁不同,金榜閣不設守衛。
但這並不意味著常人便能來到這里,若是沒有一定修為實力的修行者,早早便在死亡之海和沼澤地面前望而卻步,怎麼敢拿性命做賭注,去搏這進階越層的機遇?
燕豐神推開那扇門。
病盜抬手望去,只見森然殿宇上煢煢孑立著一紅紗女子。
「諸位終于來了,且隨奴家來吧
那聲音似水音激轉,若銀瓶乍破,直入人心。
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奇女子?
蕭銘四人趕到金榜閣時比燕豐神晚了一刻,自然便沒了紅衣女子殿前迎接的待遇。不過少年也不在意,邁開方步便登起石階。
「蕭兄,你可知這金榜閣主殿上的石階有多少級?
李密心情顯然不錯,主動與蕭銘聊了起來。
蕭銘搖了搖頭苦笑道︰「某不得知
李密背負雙手,侃侃而談︰「這金榜閣的主殿喚作九天殿,設九九八十一階,以示天人合一之理
蕭銘拱手道︰「蒲山公好學識,蕭某佩服。听聞這金榜閣的監正是一妙齡女子,蒲山公,可當真?」
李密淡淡道︰「有奇女子曰紅拂,說的便是此人,怎麼蕭兄,你對這紅拂感興趣?」
蕭銘苦笑道︰「蒲山公說的哪里話,我們還是先入殿吧
自從蕭銘與李密熟絡以後,莊周與李密的關系便冷淡了不少,此刻他見二人談的不亦樂乎,冷哼一聲,拂袖而過。
李密嘆了聲︰「蕭兄請!」
一行四人進了殿內才發現外側看來浩然雄渾的殿宇其內卻是空無一物。
梁上沒有和璽彩畫,殿內沒有仙鶴、香亭,便有一個孤零零的椅子立于大殿正中。
更為詭異的是,整座大殿四周圍滿了齊地高的銅鏡,少年每走一步,稀稀落影便也跟著移動,投映出一個鬼魅的浮面。
「我了個乖乖,這他娘的是在搞什麼玄虛?這殿內布置成這樣,是在唱戲吧?」平井一二被驚的不淺,拽住蕭銘的衣袖便道︰「蕭兄弟,我們是不是中了什麼陣法啊?」
蕭銘蹙眉環視了一周,嘆道︰「哪里有那多的陣法,這九天殿該就是如此
李密走近一面銅鏡,顫顫的伸出手掌,緩緩撫模鏡身。
「素聞金榜閣乃出塵仙地,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有長青之草。仙果、瑞木、嘉谷,祥禾之類,更難枚舉。如今一見,實是如此
蕭銘道︰「果真如此,那確是一處桃花源了。只是蒲山公可知這九天殿內布置成如此模樣是為何意?」
李密一邊撫模鏡身一邊侃侃而談︰「金榜閣乃從一層閣通往二層閣的必經位面,入塔修行者皆要揭開金榜才能入閣繼續修行,你可想想這監正的權利有多大。以我之見,金榜閣的人之所以選擇在這殿內去處雜物,環設銅鏡一是為了提醒監正勿徇私心,秉公主持。二是照亮入殿修行者的心底,好看看這些人求道修行究竟是為了什麼
李密話音剛落,忽見九天宮殿中金椅射出萬丈紅光,直是耀目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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