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御星辰 第六十六章 十面埋伏

作者 ︰ 九州流雲

這妖僧實力至少也在忘我上下,蕭銘先前已經用盡氣力,甚至從識海中讀出劍痴老前輩的畢生劍意,臨敵越劫,卻仍不能佔得一分勝算。

情急之下,蕭銘倒向運轉氣機,將身體反向彈射出去,迅疾撤離。

但妖僧的那只金剛印卻越聚越大,將半邊天幕罩了進去。

便在這時李密、莊周、呂青梅、平井一二四人同時出手!

李密從袖口抽出一把折扇,默念了一句,便用扇作劍朝妖僧投射而去。李密在南陳時曾被陳國皇帝拜為大國手,足見其棋藝之精湛。之前李密入劍塔修行,更是體悟到了人間百味,將棋道與劍道融會貫通,更可彈指間取人性命。

他這把折扇原是陳國皇帝賞賜于他的,陳國國滅後他一直沒舍得遺棄。其上寫著兩行短詩,便為「陳象士卒兮兩敵相當,拙者無功兮弱者先亡

此語雖批為棋局,但寫的如何又不是人生。

李密深吸了一口氣,催動氣機調動那面折扇上的符陣!

但見那只收起的折扇突然掙開,飛射出七道金色氣絲。

金色氣絲呈四向游離伸展,作為本真,吐納出更多的子氣絲,新生的氣絲形成一張細密的金網,緊緊罩向了妖僧的金剛佛印。

我當以蚍蜉撼樹,袖中搏乾坤!

「綰!」李密暴喝了一聲,附膜在金剛佛印上的氣絲便綰出數個結界,牢牢將其束縛!

「嗯?」妖僧只覺自己的無敵大金剛佛印被人阻撓,挑了挑眉,見那人不過是個枯黃老頭,心頭冷笑道,好啊,你個老不死的東西,活得不耐煩了,老子便送你一程。

他不知李密是貼上了呂青梅制作的面皮才會顯得這般衰老,大意之下竟然沒有催動雪山間游離的元氣形成大金剛罩。妖僧見蕭銘受了傷跑不太遠,便打算先收拾了李密再做計較。他在空中一個翻轉便易轉了方向,兜頭向李密襲來。

李密神色淡然,默默念著符文。他要做的很簡單,便是制作一張細密的符陣,拖延時間。真正出手,還要靠平井一二等人。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七根金色氣絲已經生成了無數細小的絲帶,以肉眼不可見的迅猛態勢向妖僧迎去。

你竊以金剛鳴佛意,我便用道家頌真言!

雖然李密與妖僧相比,武學修為相差了不僅一個層次,但他卻沒有半點膽怯,將周身全部氣機布向了那面符陣。

與此同時,平井一二與莊周已經繞到了妖僧的背後。平井一二修習的是狠辣的倭刀術,刀法十分簡單,刀式也僅僅有十式。但這十式卻涵蓋了扶桑國武學刀法的精髓,每出一刀都是搏命而去。

加之他在劍塔之中接連迎敵破陣,對倭刀術進行了很大的改動,使得刀法的威力達到了最大。而莊周更是有書聖的美譽,在入國子監書院之前便可借調儒家真氣殺人于無形。他奉夫子之命入後山劍塔修習,感悟最多的便是那些儒家經典的含義。

在莊周看來,這些美輪美奐,蘊含深意的經句都是一柄柄無形的利刃,談笑間可取妖僧首級。

二人合力迎敵,徹底鎖死了妖僧的退路,伺機出手。

妖僧似乎也感受到背後涌來的凌冽殺氣。只是他卻並不驚懼,冷笑一聲,繼續朝李密殺去。

只是此時金剛手印已化為鷹爪,霎時佛念巨變,李密用全部氣機編織而成的符陣被生生破出一個黑洞。

無數梵教經文從這個黑洞涌入,沖入李密的識海。

李密借氣于道,本是想以教理相克,鎖死妖僧的氣脈,最大程度為平井一二等人贏得時間,卻沒想到這妖僧已全然不顧天道,破除佛家教義,施以魔殿的功法,撕破了這道屏障。

李密識海內涌入萬千梵教經文,一時五髒欲裂。

平井一二見不能再等,深吸了一口氣便抽刀朝妖僧砍去。

倭刀十式之第一式,平湖秋色!

這一刀最大的特點便是快,平井一二方是抽刀,在空中輕輕踩過,轉瞬間便已臨至妖僧身側。這一刀砍下,妖僧若不躲避便會生生被砍成兩截。雖然妖僧實力遠遠高出平井一二,但在沒有大金剛罩護體的前提下,仍不敢這般托大。

他悶哼一聲,將鷹爪從李密編織的符陣中抽離出來,將將向平井一二迎去。

「噗!」強大的氣機順著刀身涌入平井一二,順著氣脈反灌入平井一二的髒腑、氣海,引得他氣機大亂,噴出一口黑血。

妖僧以念力控制那無形的鷹爪迅猛朝平井一二心口探去,這一擊他便要取出平井一二的心肝!

便在此時,莊周抽出竹笛,猝然吹響。

听到詭譎笛音後,妖僧微微一怔,旋即身子急速下墜,狠狠的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深坑。

莊周面色沉靜,繼續吹奏。

「這是萬魔歸魂歌!」識海嚴重損毀的李密,在蕭銘的攙扶下艱難坐起,苦笑道︰「據說這曲子是當年春秋國戰後,為了安撫亡魂太祖爺命人作的。當年春秋國戰,各國戰死的軍士遠逾百萬,不管是道家的周天大譙還是佛家的超度經文都不能將鬼魂驅散。中原大地的主要城池都受到冤魂糾纏,太祖無奈下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命宮廷樂師公孫渺作曲超度鬼魂,便有了這首煌煌熙熙的萬魔歸魂歌

蕭銘傷的遠不及李密重,此時他一邊給李密療傷,一邊問道︰「蒲山公,那後來呢,一首曲子便能鎮得住那些群魔?」

李密擦去嘴角的血水,點了點頭︰「起初太祖爺也不抱什麼希望。只是公孫渺作出此曲後,送往中原各州郡,命人日夜頌唱,不出十日,各地城池內積存的陰氣便消散了大半

稍頓了頓,李密接道︰「太祖得知後,命武當山掌教前去布陣,以徹底驅散鬼魂,保得四海安靖。誰知武當山掌教去往襄陽,布下譙陣後,卻發現襄陽城內陰氣早已盡散,連一鬼半魂都找不到。據說有隱士看到夜深之時,襄陽城外百鬼夜行,不過這些都是傳說,做不得準

蕭銘奇道︰「這首曲子這麼大的名氣,我怎麼從來沒听過?」

李密苦笑道︰「蕭兄弟,這曲子是用來驅魔震鬼的,你平日里怎麼可能听到。不過」

「不過什麼?」

李密搖了搖頭,長嘆一聲︰「我也不能肯定。這首曲子是用來驅魔歸魂的不假,卻是極為凶險。若是吹奏、頌唱者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到群鬼反噬。所以,之前我也曾想到這首曲子,但終歸還是沒有頌唱

「便是說,若是莊周那廝心中定力不夠,反而會被同化為魔,失去本心?」蕭銘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儒雅的男子,驚聲發問。

李密點了點頭。

「都怪那顆山楂啊!」蕭銘長嘆一聲,心頭不由苦笑,世事皆有因果。你種下了因,便會結出果。

自己若不為了那枚山楂出手,現在便不會落得如此田地了吧?

莊周以一曲萬魔歸魂歌暫時拖住了妖僧的法陣,不過此曲凶險異常,稍有不慎即會被萬魔反噬。

蕭銘憂慮的看了一眼重傷的李密,沉聲道︰「蒲山公,你?」

李密笑著搖了搖頭道︰「你不用擔心我,盡管去吧

蕭銘知道此番生死決戰之時不容有絲毫的猶豫,便抽出春秋,朝妖僧奔襲而去。

妖僧的內家功法月兌胎自魔殿,不免有借冤魂化為內力截取對手心脈的招式,故而莊周吹奏的這曲萬魔歸魂歌倒也是恰恰壓住了他的七寸。妖僧識海被角徽宮商四音鎖死,雪山氣海間又沒有育存的氣力,忽然之間遭到冤魂沖擊心脈,髒腑震懾下傷了大半。但他畢竟武學修為極高,只稍稍停歇了片刻,便鎖死了竅穴氣脈,從深坑之中彈射而出。

莊周大驚,忙丟掉竹笛,趨身避去。妖僧攜裹萬鈞氣勢奔襲而來,速度遠遠勝于莊周的撤離速來,眼看距離莊周只有十步,妖僧化手為爪,狠狠向其心房cha去。

便在這時,他感受到背後涌來一股寒意,若凜冬湖水般徹寒!

妖僧不敢掉以輕心,心中暗罵了幾句書院學生不好對付的話,還是在空中一個後翻,全力迎接蕭銘的這一劍。他沒有大金剛護體,可不想冒著被蕭銘一劍斷兩瓣的風險強行擊殺莊周。在他看來,蕭銘雖然臨戰越境,但武學修為仍然無法與自己相比。倒是他那柄春秋名劍有些棘手。那可是柄削鐵如泥的絕世寶劍啊,自己少了法陣護體便得處處小心。

蕭銘此番用的是《沙洲飛劍》中一劍開蜀山的劍招,最是凌冽。加之少年在劍塔修行時得了劍痴老前輩的畢生修為,這一劍更是多了幾分看透生死紅塵的決絕。

只見春秋劈出化作七道劍影,形似一劍壁緊緊將妖僧包裹其中。妖僧身經百戰但見到這股劍意仍不免沉吟片刻,他身子微微側轉,在劍壁之上輕拍了一掌,借力打力向相反方向彈射出去。

蕭銘猝不及防,被那妖僧沖破劍壁識海自是招手重創,涌出一口鮮血來。好在少年的雪山經過劍痴老前輩重鑄後足夠堅磐,繼而又從粱道縫隙中噴涌出兩股氣機驚鴻與游龍。

劍痴老前輩曾對蕭銘說過,他當年距離武道巔峰只剩最後一層窗戶紙卻無奈被魔殿妖人偷襲,自此武學修為一落千丈,再也無法重返巔峰。後來他負氣之下來到洛陽劍塔中修行參悟劍道,這一悟便是半輩子。

而驚鴻與游龍兩股劍意氣機便是老前輩參悟出的兩股浩然正氣,與魔殿妖法呈相生相克之理。

劍痴老前輩曾對自己說過,人生就是一場修行。在這場修行之中,我們每天都在失去著什麼,每天又在得到些什麼。而作為一個劍師,修道悟的便是劍意。于心境闊廣光明的人,他悟出的劍意便是川行華章,鏟惡鋤奸的;于心境陰暗晦澀的人,他悟出的劍意便是bi仄壓抑,為虎作倀的。

不論善惡晦暝,劍師有一天也會老死宅中,但那股或正或邪的劍意卻可以繼續傳承下去。

說到底,所謂的劍意不過是一口氣,而劍痴老前輩的那口氣便是浩然正氣。

驚鴻與游龍一寒一熾盤旋而至,緊緊鎖住妖僧的五龍大脈,啃噬著他身上的陰氣。妖僧修習的是魔殿功法,畢生修為多是靠食人心肝采集陽氣得來。照理說,這樣的功法十分狠辣,該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可偏偏驚鴻與游龍兩股氣機是至陽之氣,其中不摻雜一絲陰暗,竟是生生克死了妖僧的陰毒氣機。

妖僧被緊緊縛住動彈不得,正是焦躁之時,蕭銘默念口訣,變開蜀山為劈滄海。便听一聲嗡響,春秋奔蹙若江河入海,直朝妖僧的雪山要害襲去,這一擊便是要生生砍斷這位魔道巨臂風光無限一甲子的氣機。

妖僧大慌,驚呼道︰「我那傻徒兒,莫要再吃山楂了,快把袈裟拿來!」

碩大深坑外,一直靜靜坐著tian食山楂的小和尚歪了歪腦袋,頗不樂意的撅嘴道︰「那袈裟里還藏著一顆山楂哩

小和尚終究還是沒有吃完那顆山楂,這讓他對師父很是埋怨,不過生死之刻,他還是把袈裟扔遞了出去。

便在那一瞬,席卷而至的洶涌飛劍將將砥在了彩色袈裟之上,被袈裟上的符陣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蕭銘在識海中用念力試著驅動了幾次,發現飛劍只發出微弱的搖擺,沖將不出符陣,便輕嘆了聲。第二支飛劍已飛至妖僧背後,此劍名為因緣。

這柄劍中,喂有少年的血。這血便是人與劍的因緣。

妖僧瞳孔放縮,此時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前有春秋定須臾,後有飛劍斬因緣,他已經沒有了選擇。妖僧無奈的閉上了眼楮,催動識海翻滾起來,向意識深處的冥門拍擊而去。

他要自斷經脈!

武道修為雖然幻化多變,但說到底都是殊途同歸,即要洗精伐髓,練得一身好筋骨。有了好的筋骨,只要竅穴開的夠多,想達到煉虛以上的境界便有了可能。

妖僧吸食無數人心肝才練就了這麼一副金剛不壞之軀,縱橫來往之脈,今天卻被一個國子監的後輩劍師逼得自毀經脈,斷臂求生。

他要復仇,他要挖出這個年輕人的心肝,碾碎了一點點吸食干淨,他要讓這個無知之輩知道得罪他的下場。

妖僧的七竅涌出黑血,骨髓軟化、面目變得極度扭曲。

他的身體急劇萎縮,最終從驚鴻、游龍兩股劍意中抽離出來,像一張棉布似的飄蕩而去。

蕭銘蹙了蹙眉,吐納出一口濁氣,借勢收回了兩股劍意。而那柄勢在必得的因緣劍,也因為妖僧化為無形,一擊落了空。

無數股細密的血絲浸透了妖僧衣衫,破體而出,若猩紅游蛇般在空中游曳不止。

妖僧緊緊盯著蕭銘,雙眼雖然凹陷卻是畢露凶光。他好恨,恨自己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好喜,喜自己終于看清道貌岸然的正派江湖士佐的面目。

他這輩子先是投身佛家門第,念了二十年的經書,卻沒明白自己究竟參悟了什麼。那寺院的住持是個功利心極強的俗人,為了幾吊的香油錢都能對大香客阿諛奉承,跪拜叩服。偏偏是這麼一個俗人,還要自己恪守佛禮,潔身自律。寺院每天是自己打掃的,清水每天是自己挑來的,便連他們的衣褲都是自己洗來的。

便是這般,他也就忍了。偏偏自己還受盡欺侮,成了寺中任人發泄、踢打的可憐蟲。有一日,住持找到自己,要他去縣城里的孫員外家化緣,如果化不到十兩銀子就沒有齋飯。那日大雨滂沱,自己去到縣城,在孫府外整整扣了一日的門。但那些該死的官老爺鄉紳卻連個話都不給遞,任由自己在大雨中凍得瑟縮作一團,抖若篩糠。終于,那一個雨夜,自己沒有化到哪怕一兩銀子。自己回到寺中,潛入齋房中,抄起案幾上的砍刀洶涌的奔到了住持的房間,砍死了那個天殺的賊人,連夜逃下了山。再之後,自己在荒郊野店里遇到了那個食人心肝的魔頭喪良,成了他的徒弟

他知道,在那一刻自己就沒有了回頭路。任何與魔殿扯上關系的人,都會被所謂的名門正派視為妖魔亂怪。他不怕,他要一個個把那些武道真人的胸口撕開,看看他們的心肝到底長的是什麼樣。

妖僧tian了tian嘴角,望著眼前這塊尤物,嘴角淌下兩行血水。

你的心肝,長的是什麼樣?

呂青梅嫣然一笑道︰「師兄,你對自家師妹也要如此吝嗇嗎?呵呵,也好,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只毒蠍子嗎?這樣,你替我出手,這只蠍子便送予你

專諸微微一怔,脖子僵硬轉過,慘白的面頰上終于泛起一抹暖色︰「當真?」

呂青梅也不矯情,徑直從袖口中引出一只通體黑色的蠍子,丟給了專諸︰「涼州第一太平郎,怎麼能沒有一件趁手的毒物

專諸輕嘆了聲道︰「今天之後,便是天下第一太平郎了

年輕殺手催動氣機涌向手掌,只狠狠的一捏便將毒蠍子捏為血水齏粉。他緊接著用匕首在手腕上開了一道小口子,將毒血滴了進去。

呂青梅一時嚇得花容失色,連聲追問︰「師兄,這是為何?」

專諸搖了搖頭道︰「我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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