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第二章 高孟蟾送硯尤拔士

作者 ︰ 吝嗇依然

揚州自古名天下,乃上古黃帝時劃分九州之一,疆域之闊,佔盡江蘇,安徽,浙江,福建四省膏腴之地。只是不知為何,秦漢以後,州依舊是那個揚州,繁華富庶愈盛,地盤卻越來越小,置隋朝時,索性更名為江都郡,唐朝改廣陵復為揚州,自此成了省轄郡府,一延至今。

小歸小了,不過天生麗質,繁華殊勝,卻非人力可能予奪。

這一日也是陰天,烏雲如蓋,翻卷盤旋,若同燒紅的鐵塊冷卻後的青紅色,盡只是憋著,偏不落一個雨絲。從前幾日得到高恆要娶和珅的額娘為妻的消息開始,尤拔士便坐臥不安,至今都沒睡過一個安生覺,熬的兩只眼紅的跟兔子相仿,總督衙門,巡撫衙門,漕運衙門,走馬燈似的來人,言語間雖不露真意,明眼人都知道目的為何,無非是個招攬安撫。昨兒個後晌,甚至他的忘年交,前鹽政盧見曾都來了一次,言語間說什麼「官場渾濁,要三思而後行」之類的話頭,甚至還想要回親手交給他的那本記載著鹽引預提賬目的賬簿,被他用陳年日久,不知塞到哪里的話打發了回去。

看來他被和珅所救的消息已經傳的人盡皆知,都怕他徹底倒向和珅,拼著前程不要,一舉將預提鹽引的案子揭開,到時候可就是驚天動地的大案了。到時候,一方面是傅恆為首的富察家族,另一方面是令皇貴妃為首的高氏家族,孰勝孰敗,還真的說不清楚。

說老實話,要退回個十幾年,孝賢皇後活著的時候,尤拔士根本就用不著猶豫,都用不著和珅吩咐,直接就將手里的賬簿送達天听了。現在不成,令皇貴妃獨寵後宮不說,下頭又有阿哥,乾隆嫡子皆無的情況下,誰都不敢保證他百年之後,不會將帝位傳給十五阿哥。要知道老爺子雖然五十又五,畢竟身體康健,春秋鼎盛,眼瞅著再活個十年二十年不是難事,到時候十五也就成人了,按令皇貴妃如今這受寵的架勢,有很大的希望繼承皇位。再加上去冬盛傳的傅恆失寵的事情,雖然真相晦澀難明,不過空穴不來風,未必無因。

尤拔士也是普通人,不可能一點也不為自己打算。只是這樣一來就苦了他了,深處漩渦中心,真正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尤其是听消息說,高杞和和珅都離了原地,要來拜會他之後,更是如坐針氈一般,想做縮頭烏龜都不可能了。

「江寧知府高杞門外拜訪,大人見是不見?」師爺的話將沉思中的尤拔士驚醒,一顆心豁然一跳,起身忙整衣冠,並不因高杞地位不如自己而稍有怠慢之心,匆忙迎往大門,見高杞帶著一群師爺隨從的站在門外,忙迎上前去笑道︰「什麼風把孟蟾吹來了?迎接來遲,恕罪恕罪!」

「大人折煞我了,」高杞一笑,廷參禮畢,起身說道︰「早該過來拜會大人的,只是我剛剛過來,人雜事兒多,前任丟下的爛攤子也得收拾……您知道的,徐大昌雖然問斬了,不過案子首尾尚未處理清楚,本就各有門戶,拉幫結派的,跟案子無關的也有事沒事的糾纏,滿心給我個下馬威,巴不得讓我一上任就出個大簍子那些人才開心。卑職真是分身乏術啊!」

高杞的態度誠懇,不卑不亢,加之人長的英俊,說話間毫無豪門子弟的架子,讓尤拔士忍不住將他和和珅福康安做比較,一時間居然分辨不出誰更勝上一籌,心里更加難以抉擇。只是他畢竟也是朝廷三品大員,宦海沉浮多年,臉上一絲聲色也無,只是笑道︰「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呢?地方官員想進機樞,機樞之人又想主政一方,其實是這山望著那山高,什麼官都不好當。就拿我來說吧,鹽政麼,誰都知道是天底下最大的肥缺,都拿我當財神爺看,可誰又知道我的繁難?修河通漕,借銀子;修宮繕陵,也借銀子。工部內務府,哪頭都得罪不起。更別說混雜不堪的三角賬。鹽庫走風的,露水的,潮濕的,賬目不符的,倒買倒賣的……」

尤拔士侃侃而談,從鹽場收鹽入庫,到運至各省發售,秤磅賬目,翻船倒車,庫存耗損出入,人事情弊,說的是雲天霧駕,把個心中有事的高杞听的是亂麻一般,開頭還能跟的上思路,辨析清白,到最後簡直如墜雲里,卻不好開口打斷,只得閉口靜听,心中直罵老狐狸。

說著話兩人已入後堂,分賓主落座,尤拔士一邊吩咐上茶,一邊自失笑道︰「世兄見笑了,我這是平日里憋壞了,一有人就想抱怨兩句,說真的,真要可能,我寧願去翰林院做個翰林學士,整日里書香墨海,總比天天對著這些糟心的爛事來的清靜!」

「大人說笑了,」高杞一笑道︰「鹽務本就繁雜,非得找個清明在躬的人,萬歲爺知人善任,這才找了您署理。卑職自問也不笨,不過說句實在話,剛才光听您說就頭大了,真要讓我來坐這樣的位置,那才真是一天也坐不安生呢!」

高杞有求于人,一味的恭維贊揚。尤拔士心知肚明,從政務聊到天氣,又從天氣聊到風土人情,問些家長里短,說些流短蜚長,卻絕不將話題往正題上引。

眼瞅著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高杞心知指望尤拔士主動提起是不可能了,明知自己提出會很被動,仍舊沒有辦法,將話引入正題︰「話說回來了,大人還真是個不容易,鹽政這份差事,瞅著光鮮,實際上尤其惹人嫉妒,能安生做下來的不多,能夠出彩的更是鳳毛麟角。我阿瑪就說過,幾年鹽政做下來,不出事就算大本事,這方面翻船的人還少麼?所以啊,大人如今做的風生水起的,不但卑職佩服,就連我阿瑪都對您豎大拇指呢!」

來了!尤拔士心中暗道,不動聲色的說道︰「世兄謬贊了,我不過是憑良心辦事罷,一片丹心,可對日月,真要論及本事,那是麻繩提豆腐,提都提不起來的

「呵呵,大人謙虛了,」高杞一笑,「臨行前家父千叮嚀萬囑咐了,一定要向大人學習,多多拜會,日後卑職若要不懂之處,還請大人不吝賜教才是,卑職這邊先行謝過了!」

「哪里哪里,」尤拔士只是順著高杞的話說,絕不往深里多說半句,著實油滑的很。

高杞無奈,只得又道︰「對了,听人說大人特別喜歡收藏硯台,卑職前幾日得了一方,也瞧不出什麼稀罕的地方,今兒個正好,不如請大人幫我品鑒一番如何?」

「好啊,別的不敢說,這上邊我還真的有些心得,」尤拔士心知肚明,也不推卻,裝作一副被騷到癢處的樣子欣喜說道。

便見高杞沖門外站著的師爺招手,從一名謝頂的人手里接過一個造型古樸的木盒。那木盒黑中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讓人不禁對盒子中的那方硯台更生好奇之心。

高杞倒像對手里的物事不甚在意一般,隨意的將盒子放在二人之間的幾上,打開盒蓋,從里邊拿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紫色硯台。硯台上邊隱約可見青花般形態,細致如波面微塵,似紗若藻,若隱若現。

「呀,這是端硯中的名品青花吧?」尤拔士極好收藏硯台,一見此硯,仍不住眼楮一亮,一眼就認出了此物的名字。高杞是送禮的心知肚明,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說道︰「哦,是嗎?端硯我倒听說過,什麼上岩下岩,火捺,豬肝凍,金星點,金銀線的,不過,不是說有眼的才珍貴麼?烏鴉眼,鸚哥眼,象眼,活眼死眼的,這個好像沒有吧?也能算名品?」

「世兄這就不知道了吧,」尤拔士忍不住說道︰「世人皆以石眼有裝飾美化作用,具有欣賞價值,便以為名品,實則不然。端石有眼,寫字時有個水靈靈的眼注視,盡自是好看了,不過出眼的地方,影響磨墨,倒不如不要的好。你看這方硯,細潤如玉,扣磨無聲,石紋若秋之無形,沉入水中,方可清晰可見,實乃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值得好好收藏啊!」

「果然有這麼好?」高杞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從尤拔士手里將硯台接過,仔細端詳了一番,忽的微微一笑,一邊將硯台放入盒子,一邊說道︰「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硯台估計也是如此,這東西在我手里,不過就是個磨墨的物事,到了大人眼里,倒憑空多了些藝術的氣質,看來大人才是最懂此物的,在我手里還真是糟蹋了,不若就送予大人!」

「這……這……」尤拔士知道,這就是今日高杞來的目的,不收的話,他是絕對不走的。不過,必要的矜持還是需要的,假意推卻著,果然高杞硬將盒子推了過來,禮讓再三,終于還是接了過來,笑眯眯的道︰「世兄如此客氣,尤某可就卻之不恭了

「這就對了,這石頭只有在你高大人手里,才算是鳳凰落在了梧桐樹上嘛!」高杞意味深長的說道,說罷一笑,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看看時辰不早,正要起身告辭,忽見尤拔士的師爺進來湊到尤拔士耳邊說了句什麼,便見他面色大變,不由好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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