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寶在自家門口轉了幾圈,不得要領,最後將心一橫,心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愛怎麼滴怎麼滴吧,大不了到時候想法子在令妃面前補救一翻,憑著自己討好女人的本事,總不是難事。
這麼一想,頓時輕松起來,不再多想,上前叫門。工夫不大,門內傳來動靜,咯吱一聲,大門開了個縫隙,露出彩蝶的腦袋。
彩蝶見了善寶先是一愣,接著面露驚喜,「老爺?」說著話一邊開門一邊沖著身後脆生生的叫道︰「賴家的,老爺回來了,還在炕上停尸麼?趕緊伺候來
這丫頭平ri見我都是羞答答的,不想這麼潑辣?善寶心里一笑,「夫人還沒睡下吧?」邊說邊將自己身上的大氅摘下,彩蝶連忙接在手里,「今兒個內府大臣的家眷來咱家串門,待的晚了些,夫人本要留飯,馮夫人說啥不從,到底走了,所以耽誤到現在,倒還沒吃晚飯呢。老爺用過飯了嗎?」
說著話一個jing瘦的漢子從西邊院子一瘸一拐奔了出來,噗通跪到善寶身前︰「奴才賴藥兒,給老爺請安!奴才是老爺走後夫人從西直門買回來的,老听夫人彩蝶他們說老爺少年有為,這才見到,果然是……果然是……」
「果然是什麼?顯你一張巧嘴兒麼?摔斷腿都擋不住你拍馬……」彩蝶數落賴藥兒,說到拍馬屁的時候忽覺不對,急忙掩口,將頭低了下去。
善寶後世來的,對下人並不嚴厲,這兩ri老跟森嚴yin暗的牢房打交道了,猛然听一對奴才斗嘴倒覺的有趣,微微一笑,「賴藥兒?名人啊!(注︰溫瑞安小說《布衣神相》中的一個人物)起來吧,不過瞅你樣子,倒比那賴藥兒要俊俏些呢!」說到這里心中一動又道︰「平ri里我不在家,我額娘心地善良,福寶還小,你們要多經著點心,知道麼!」
善寶說完不再理會他們,往伍彌氏的院中行去,未及進院,便見伍彌氏一身蜜合s 長裙,上身套著件翻著白毛邊兒的淡藍s 馬甲俏生生站在院子門口,正滿臉微笑的望著自己。《》
「額娘,」善寶行禮,抬頭望著對方,「兒子走了這幾天,瞅額娘的樣子,倒像是清減了些,底下奴才們伺候不周到麼?」
「他們都挺伶俐的,就是……倒是你,听他們說你當街殺人的事,差點把額娘嚇死,‘君子不立危牆之下’,ri後莫要如此莽撞了。听說你還做了牢,他們沒有難為你吧?」伍彌氏又是擔憂又是埋怨的說著,伸出手來,想要模一下善寶,快要探到胳膊的時候,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又將手縮了回去。
「兒子知錯了,」善寶低頭,忽然發現不見福寶,奇怪的問道︰「福寶呢?怎麼不見他呢?」
伍彌氏抬起頭來,面s 如常,寵溺的一笑︰「他啊,自從有次福長安跟他比武輸了之後,就老是纏著他,這不,今兒福寶剛剛放學,便被福長安派人叫過去了,估計今晚又不回來了吧?」伍彌氏說著,又道︰「他在富察家住過一次了,我尋思著你和福康安是結拜兄弟,也不是外人,所以就沒有擋
善寶听著伍彌氏有解釋的意思,微微一笑道︰「額娘多心了,我們倆都是您一把手帶大的,您還會害他不成?就我,雖說當了縣令,可在你面前,永遠是你的兒子,你這麼說話,我覺得渾身不自在呢!」
伍彌氏撲哧一笑,掠了掠腮邊的亂發道︰「如此一說,果然是額娘的不是了,額娘就尋思著,你阿瑪去的早,咱們娘兒仨好不容易……如今你當了知縣,額娘從心眼兒里替你高興,心中就覺得總算有了靠山,有些個事,便總想著跟你商量……」
「額娘——」善寶心中感動,往前一步,探手抓住伍彌氏的手,「這些年苦了你,今後但有我在,再不會讓受點委屈!」
伍彌氏的手在善報的手中顫了一下,yu收未收,最後只是緊緊的攥了善寶一下,便發現善寶松開了手,連忙收了回來,低著頭道︰「還沒用飯吧?正好……」
善寶猛的又想起了那夜那串清脆作響的銅錢,想著自己如今雖然才十五歲,畢竟是當了官,外人看來就是大人了,暗悔自己孟浪,點了點頭,隨著伍彌氏身後往餐廳行去……
善寶習慣早起,昨夜卻做了一夜chun夢,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想著今ri還要開棺驗尸的事情,不顧伍彌氏擔憂的目光,匆匆吃了根油條,便換了官服抓了暖帽出了家門,奔刑部大堂而去。
由于李儒蘭成之案太過惡劣,京城老少知之甚眾,所以等善寶騎馬趕到刑部街的時候,街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人們見他身穿官服,又年紀甚輕,不知是誰猜出了他的身份,便自發的給他閃出一條通路,用敬佩艷羨的目光目送著他往內里行去。
此刻法司衙門的主官還沒有到。刑部大堂前的石獅子旁邊,兩條長凳上擺著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旁邊,幾個順天府的仵作正圍著幾壇子老酒,旁若無人的喝酒。維持廠子秩序的親兵們拉著白線,中間有拿著鞭子的,一個個將袍子撩在腰間,但有人擠進白線,劈頭蓋臉就是一鞭子。
善寶穿著官服頂戴,自然一路暢通,進入了後衙,見過劉統勛,卻發現他身邊多了一個戴著藍寶石頂子的中年官員。
「致齋,這位是順天府尹尹嘉銓大人,今ri開堂,由我二人主審劉統勛板著臉給善寶介紹道。
善寶習慣了劉統勛這副冷臉,不以為異,沖那尹大人打千兒行禮。
尹家銓卻呵呵一笑道︰「你就是常保的公子吧,我是武職轉的文職,當年還和你阿瑪***過仗呢,你出生的時候,去你家喝過喜酒的,ri後私下場合叫我一聲叔父我還是受的住的!」
善寶未曾答話,便見劉統勛模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嚴肅說道︰「尹公,致齋,私情稍後再敘不遲,時間不早了,該升堂了!」
善寶和尹家銓便收了笑臉,跟在劉統勛的身後向大堂行去。
「刑部尚書劉統勛大人到!」
「大理寺卿尹家銓大人到!」
「房山知縣和珅大人到!」
隨著高聲唱名,善寶隨在兩位大人的身後進入了大堂。便听水火棍響,三班衙役低沉的「威武——」長喝,堂外人群一陣s o動,護場子的親兵鞭子甩的山響,良久,外邊才靜了下來。
十幾名戈什哈馬刺佩刀叮當作響,堂下站立,劉統勛居中而坐,尹家銓坐在他的左側。善寶穿著七品官服,便在西邊朝東的一張桌子後坐下。劉統勛冷眼瞅了堂下少頃,發現皆以布置妥當,便將驚堂木一敲,厲聲喝道︰「帶人犯人證,仵作預備著!」
「扎!」門外喝酒的幾個仵作早已到了堂下待班,此刻聞听吩咐,齊聲應和。便見李儒和蘭成被幾個衙役架著出來。李儒已經受過大刑,腿都被夾棍佳斷了,衙役一松手,便面條般委頓在地。蘭成倒沒受過刑,跪在地上,臉s 有些蒼白,卻無驚恐之s ,抬著頭直往堂上瞅,看到善寶的時候,嘴角甚至扯了一扯,好像頗為得意似的。
善寶想起昨夜令妃派來的太監,看了正中的劉統勛一眼,發現他面沉如水,一點心事都瞧不出來。再看尹家銓,發現他也將目光看向自己,眸子閃爍,似有深意,一時間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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