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簡潔利落的檢查完,抱著病歷表走出了病房。顯然程藝馨並不理解什麼叫生命體征穩定,難道她曾經有不穩定過?
「我……怎麼了?」程藝馨敲了敲混漲的腦袋,虛弱的問男人。
「你大出血暈過去了,做了手術,現在醒了。」男人把買來的食物一樣一樣放進床邊的櫃子里。
「手術?」程藝馨有些驚恐,自己竟然做了手術,還渾然不知。
「是的,子宮切除。」男人吞吞吐吐的說道油。
「什麼!」程藝馨大叫著,「你說我……」
程藝馨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還沒有孩子,流過兩次產,為了同一個男人,復查時醫生要求做子宮修復手術,現在怎麼就…郭…
程藝馨慢慢掀開自己的被子,果然月復部被纏著厚厚的紗布,程藝馨愣在了那里。
「醫生說子宮大出血嚴重,創面太大了,如果不切除會有生命危險。」
「夠了!」程藝馨不想讓這個陌生人看到自己的眼淚,大喊了一聲,指著門口的方向,「出去!」
「你還是先吃點兒東西吧。」男人從塑料袋里拿出一盒打包好的粥,剛剛打開,還冒著熱氣。
「出去!」程藝馨聲嘶力竭,猛的一揮手,把男人推倒,滾燙的粥翻了他一身。
男人看著床上的程藝馨,無奈的嘆息著,默默的將打翻的粥收拾好,悄悄地放了一張字條在桌子上便走出了病房。
程藝馨坐在床上,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夢,醒來就還是原來的生活。可是,這一切竟然是一場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不知是疼痛還是傷心,程藝馨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想到自己孤苦伶仃的躺在醫院里,可能死了都不會有人來認領的吧。找出手機,程藝馨看著通訊記錄里那個撥了無數遍的號碼,頓了頓,狠狠的擦了下臉頰的淚水,撥了過去。
「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果然,這樣在黑名單里已經兩個多月了,從知道程藝馨懷孕開始,這個人就開始玩失蹤。號碼的主人,程藝馨相戀六年的男友,張坤。
「呵呵。」程藝馨自嘲似的笑了笑,明知道是這樣,多少次了還都是抱著希望撥號,希望哪一天這個電話就能打通了,對面的聲音依舊柔情蜜意的喊她寶寶,讓她趕緊回家。
「孩子打掉了,醫生說子宮修復,後來大出血,現在子宮切除了,你如果還是個人就回個電話。」程藝馨含著眼淚飛快的打下這一行字,由短信發了出去。
「你說孩子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別太天真了,錢我一分都不會給的,以後別來***擾我。」很快,惡毒的短信傳了過來。
什麼海誓山盟,什麼真愛無價,這些騙騙小女生的美好詞匯,程藝馨早已經不相信了。對于張坤,這個和她在一起六年的男人,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除了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張坤好賭,輸掉不知道多少錢,每次醉醺醺的回來,哭著下跪說再也不會了。程藝馨心一軟把錢給了他,便再也要不回來。
拉黑是他一貫的伎倆,六年的相處程藝馨竟找不到一件來自張坤的禮物。所有的委屈、隱忍,程藝馨就這麼受了下來。看過這樣一句話,只有親情缺失的人才會把愛情當做救命稻草一樣珍惜。
說的沒錯,程藝馨小時候的日子很不好過,媽媽為了錢改嫁給了一個當地的暴發戶,剛開始程藝馨以為自己可以不用再過那種沒有飯吃的日子。當弟弟出生以後,程藝馨開始成為家里的附屬品,繼父一次生意賠了不少錢,喝醉酒後竟然想要***程藝馨。程藝馨哭著去找媽媽,媽媽卻打她讓她不要亂說話。
謾罵,虐打,繼父認為程藝馨就是個掃把星,讓自己生意失敗,還多個人要養。程藝馨經常帶著傷去學校,小小的身體經常青一塊紫一塊。張坤和程藝馨在同一所學校,比程藝馨大四歲,當時還是初二的程藝馨經常會看到張坤在校門口跟人打架。
張坤也慢慢注意到這個戰戰兢兢,長得跟洋女圭女圭一樣的小姑娘。程藝馨天生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楮,櫻桃小嘴,活月兌月兌的美人胚子。在情竇還沒有初開的年級,程藝馨收到學長們托人帶來的情書通常在路上就扔掉了,怕是帶回去被繼父發現又免不了一頓毒打。
「哎,做我女朋友吧。」當時高三的張坤根本就不像是臨近高三的考生,整天游手好閑,打架鬧事。站在校門口,張坤抱著一大束玫瑰單膝跪在程藝馨面前,對她說道。
這麼隆重的求愛儀式自然是避免不了周圍同學的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結婚!結婚!」
同學們越喊越起勁,程藝馨的臉越來越紅,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低著頭想要逃跑。望著程藝馨的背影,張坤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周圍的同學掃興的一哄而散。張坤卻依舊抱著玫瑰花蹲在校門口的花壇上思索著什麼。
程藝馨看著手機里的短信,胸口一起一伏,喘著粗氣。胸中的怒氣讓她心口堵得發
tang慌,大口喘氣牽引著傷口一陣一陣生疼。
「我把什麼都給你了,為了你現在成了這樣,是你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利,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程藝馨打下了這一行字,頓了頓,又迅速的刪掉。
「把醫藥費給我,該還我的錢也還給我,我們再也不要聯系了。」或許心死了,那個人就再也不重要了。對于程藝馨是這樣,對于靠著病房門口牆壁的王哲義同樣如此。
「你忘了當初是我怎麼拼了命把你從你爸的棍子底下救出來的,你現在說這種話,不聯系就不聯系,錢一分都沒有。」
程藝馨合上手機,再也不想看它,這個生活在自己生命里六年的男人竟是如此齷齪,當初還以為這個人會是她的救世主,會和她相守一輩子,走到最後還是不歡而散。
如果說當初離家出走是個錯誤,現在就是她為這個錯誤所付出的代價。
「 當!」門口突然傳來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程藝馨慌忙的擦掉淚水,狠狠吞了兩口口水,卻依舊哽咽,順手把枕頭拿在手里,警覺的問道,「是誰在門口?」
「是我……」男人搔著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站在門口。
程藝馨長舒了一口氣,張坤到處欠錢,時不時就會有人來家里討債,程藝馨總是這麼警惕著。
「你怎麼還不走啊!」程藝馨對男人抱怨著,「你老婆不是生孩子嘛,不去照顧她干嘛總跟我這兒過不去啊!」
「那個我就是不放心,畢竟是我們害你這樣的,怎麼說也要有所補償,你放心醫藥費我會付的,另外……」男人聒噪個不停,程藝馨用手撐著腦袋,無奈的看著他。
「對了,我叫王哲義,病例上寫著你叫程藝馨,現在我們算是認識了,幫你重新買了一碗粥,趁熱喝了吧。」男人憨憨的笑著,身上還穿著那件髒衣服,把飯盒打開遞到程藝馨面前。
程藝馨接過飯盒,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不是感動,是委屈,竟然是一個陌生人為自己遞上這麼一碗熱騰騰的粥。
「醫生說你剛醒要吃清淡一點兒,等腸胃緩一緩,我再炖湯。」王哲義說的異常誠懇,背後恨不得能給他按上一對翅膀,腦袋上再懸空按一金色小圓環。這善良的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程藝馨把幾乎要把臉都埋在飯盒里了,唔囔囔的在嘴里含糊著。
「你說什麼?」王哲義往前走了幾步,生怕漏掉了程藝馨的任何要求。
「我說,你別對我這麼好!」程藝馨猛的一抬頭正好撞到了王哲義的鼻梁。由鼻梁開始席卷的一陣酸楚,讓王哲義捂著鼻子退後了好幾步。
等他回過神來,看到的卻是程藝馨滿臉的淚水。苦澀的眼淚一滴一滴滴在碗里,不知道會不會白粥吃起來有傷心的味道。
王哲義愣在原地,「是不是白粥吃不下去啊,我再去買點兒別的?還是哪里痛?傷口疼的厲害?要不要去喊護士啊。」王哲義緊張的一陣慌亂,語無倫次。
程藝馨一個勁兒的搖頭,微信、微博,總有人發著自拍照說自己是仰望著四十五度的憂傷。要知道能說得出口,就不是真正的痛苦。
「叮鈴鈴……叮鈴鈴……」程藝馨皺著眉頭奮力的想要睜開眼楮,手機鬧鐘不依不撓的在喧囂。一頭蓬發的程藝馨,一個轉身從沙發上翻了下來,頭暈頭痛,全身松軟,這宿醉的清晨總是讓人有想死的沖動。
在滿地的酒瓶間模索,穿著吊帶短褲的程藝馨終于在茶幾地下找到了不停吵鬧的手機。按掉鬧鐘,程藝馨倒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又是一天的開始,自己卻一點兒都不想起來,恨不得爛死在地板上。順手拿起手邊的酒罐,換了好幾個終于有個啤酒罐里還剩點兒啤酒,一股腦兒的把它裝進胃里。
酒精的再次刺激讓胃開始反抗,灼燒著,絞痛著。程藝馨抱著自己,側過身來,手機屏幕有條未讀短信,滑下屏幕,竟然是她。
「藝馨,我在挪威呢,沒接到你電話不好意思,有事嗎?by蘇凌然。」
「快起來啦,懶蟲。」季雲臣蹂躪著蘇凌然的小臉,蘇凌然皺著眉頭掙扎著,好不容易把季雲臣給弄開了,翻個身又堅強地睡著。
「快起來啦!」蘇凌然賴床的功力堪稱一流,季雲臣低頭看了看手表,挪威時間半夜一點,這個點要叫時差紊亂,八點不到就上床睡覺的蘇凌然而言確實難了點兒。
環抱著雙臂,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蘇凌然,又看了看放在門口,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看來只能出絕招了。」季雲臣嘴角壞壞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