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塵仙魔錄 第三章問情

作者 ︰ 冰雪修菊

熙坤的臉色蒼白如紙,滿身衣袍血跡斑斑,顯是也受了極重的內傷,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熙龍走了過來。(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他走得如此之慢,似乎每一步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三大神鷹再次圍住了長白仙子和身受重傷的熙龍。

熙坤面容慘淡,深深的望向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深邃而血紅的眼眸之中似有淡淡濕潤。

過了許久,熙坤緩緩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交出青龍劍麼?」

熙龍掙月兌了被長白仙子扶著的手,盡全力站直了身子,站在微微的寒風中,亂發飛舞,淒聲道︰「爹,你一劍殺了我吧。」熙龍緊握浪魂的右手突然松了開來,斷刀滑落在雪地,發出一聲輕響。

「我只求您,放過您的兒媳,和兩個剛出世的孩子。」熙龍說完這句話,然後,輕輕地跪了下去。

熙坤呼吸漸重,緊握玄黃劍的右手有些發抖,劍尖抵在地上,似乎感覺手中的劍有萬斤之重,卻怎麼也舉不起來。

此時不遠處的李月亦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向圍著她的雲鷹教眾弟子冷冷的看了一眼,從懷中取出一物。眾人凝神戒備,向她手中望去,確是一支一尺來長的長笛,通體墨鸀色,不知是什麼材質。李月自知今天必是凶多吉少,此刻心境突然變得明朗起來。

她一手懷抱嬰兒,一手握笛,同時向丈夫熙龍的方向邁出了一步。小蝶抱著懷中的嬰兒,站在原地竟是一動不動。

金焱道人心想熙龍又臭又硬,如果硬逼,反而使得其反,如果舀他心愛的女人作要挾,不怕他不交出青龍劍。向趙凱使個眼色,趙凱立刻會意,招呼眾師兄弟將李月和小蝶圍了起來,祭起手中法寶,趙凱第一個向李月攻去,右手一揮,手中藍色仙劍嗖嗖破空,閃電般向李月斬去。

李月冷哼一聲,左臂形成一個光罩護住嬰兒,墨鸀長笛月兌手而出,碧芒激射,迎上了電射而來的仙劍,兩件法寶一觸即回,二人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趙凱是金焱道人的得意弟子,道法修行在年輕一輩中算是翹楚,一擊之力也不可小覷。

李月的道法修為本遠在雲鷹教眾弟子之上,只因剛剛生產,法力大減,又懷抱嬰兒,心想如果眾人齊攻,定會死在眾人法寶之下。李月深深望向丈夫熙龍,眼中盡是淒然淚水,單手按笛,悠然吹奏起來。

笛音蕭索淒冷,嗚咽悲傷,吹奏之人似有無盡哀愁,滿腔怒怨,眾人無不動容,忽而笛聲回轉,悠揚婉轉,歡快跳動,如清溪潺潺,春風陣陣,李月臉上突顯微紅嬌羞,和熙龍二人痴痴相望,似是忘記了身邊的一切。笛聲纏纏綿綿,柔腸百轉,最終又變作了低沉傷感之意。

就在此時,眾弟子突然听到金焱道人一聲斷喝︰「快將此妖女舀下了!」

趙凱猛然轉醒,大口喘息,想不到自己修行頗深竟也被笛音所奪,當下更不遲疑,招呼眾人向李月和小蝶攻來。

李月和小蝶急忙護住嬰兒,全身道法不能施展,連連後退,卻發現洞口已被三名雲鷹弟子堵住,暗呼不妙。墨鸀長笛感念主人心意,忽然躍起,碧芒暴漲,堪堪擊退了兩柄仙劍。二人連連閃避,但此時已是險象環生。不遠處的長白仙子和熙龍被三鷹截住,無法前來解救。

「哈哈哈哈……」

就在此時,高空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駭人狂笑。

眾人只見遠處一團黑雲翻滾,疾速朝眾人飛來,雲鷹教眾人一驚,來者道行極高,必是強敵。

那團黑雲快如閃電,所到之處帶起一陣劇烈旋風,冰雪狂舞。任松大喊︰「不好!」就要飛身上前,卻已來不及了。

黑雲一閃,沖到李月身邊,卷起一陣狂風,雲鷹教眾弟子只覺一股巨力排山倒海般轟然而至,舉起法寶奮力抵擋,仍被這一股大力遠遠地拋了出去,修為低一些的弟子跌落在雪地之上,眾人紛紛爬起,卻發現自己並未受重傷。

熙龍遙望妻子得救,依然眉頭緊鎖。遠見黑雲散去,現出一個黑袍男子,又高又瘦,蓬頭垢面,一雙眼楮精光爆射。

「霍魁!」眾人一片驚呼。

霍魁是魔教四大派系之一的萬蛇窟三魔君之一,亦屬當世四大浪君之列,此人變幻莫測,陰晴不定,多年來一直鐘情于魔龍谷聖月仙子李月。十年前,魔龍谷谷主李空忍答應了愛女李月和霍魁之間的婚事,但李月對霍魁並無半點情意,反而傾心于雲鷹教的熙龍。熙龍也為之叛出雲鷹教,與李月二人浪跡天涯。十年來霍魁痴戀李月卻不可得,因愛成恨,對熙龍更是恨之入骨。他多年來訪遍天下,誓要親手殺了熙龍,奪回真愛。

月余前霍魁跟蹤雲鷹教眾人蹤跡,一路跟隨到了長白山,靜靜躲在暗處,突然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遇險,便不顧一切的沖了下來。

突然見到十年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霍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又是一陣縱聲長笑。

霍魁深情地看著李月,激動地道︰「月妹,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他一聲長嘆,道︰「十年不見,你還是那麼美麗動人。月妹,你可還記得我們的婚約麼?」

李月面色微變,想不到眼前男子仍然對十年前的婚約耿耿于懷,淡淡道︰「多謝霍公子救命之恩,我已是熙龍的妻子,這事不要再提了,我李月實在對你不住。」她緩緩低下頭去,不敢正視霍魁的眼楮。

「什麼?」霍魁身子巨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對伊人痴情若斯,她卻如此對待自己,多年的刻骨相思瞬間化為滔滔恨意,他目光如電,看向李月懷中的嬰兒,怒道︰「這個孩子是誰的?!」

李月挺身截然道︰「這是我和熙龍的孩子……」

李月話音未落,只覺突然間疾風撲面,霍魁箭步欺身而來,五指成爪,快愈閃電,向懷中嬰兒抓來。

李月驚叫一聲,奮起全部靈力護住孩子,身前光罩茲茲而響,霍魁五指竟如神兵利器,破開層層光罩,直向嬰兒抓去!

「不要——!」

一聲驚喊,確是熙龍、李月和熙坤同時喊出。

只一瞬間,霍魁便將嬰兒連同襁褓一把抓在手中,舉向空中,另一只手卻扼住了李月的咽喉。懷中嬰兒受到震動驚嚇,大聲啼哭不已。

啊——

霍魁昂天長嘯,聲動四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月妹,你真的好絕情啊。哈哈,哈哈哈……」突然間,霍魁全身再一次被黑霧籠罩,面目變作猙獰,陰森恐怖。

眾人被這突然地一幕驚呆了。

「放開她!」

熙龍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大吼一聲,抄起地上的浪魂斷刀向霍魁奔去,長白仙子和熙坤豁然一驚,熙龍去勢太猛,待要拉住,已然不及,只被熙坤撕下一塊衣袖。

霍魁見熙龍瘋狂沖來,冷哼一聲,右手一揮,一股大力將李月遠遠拋開,他目光何等銳利,熙龍如此沖來,只不過是做垂死一搏罷了。

只見霍魁右手一抖,黑氣之中異芒一閃,豁然轉身,奮力一掌擊出,重重的擊在了熙龍的胸口。

那一刻,時間渀佛瞬間停止。

熙龍像一塊石頭一樣,遠遠的飛了出去。途中幾聲咯咯悶響,肋骨盡數斷了,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斷刀浪魂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插入了對面山體的岩石之中。李月一聲驚叫,眼前一黑,踉蹌跌倒,暈了過去。

在熙龍落地之前,熙坤奮力一躍,閃電般追至,抱住了他。

長白仙子呆在原地,那一瞬間似乎感覺有萬斤重錘重重擊在胸口,張大了嘴想要放聲痛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兩行清淚瞬間奪眶而出。她兀自怔怔地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危險。一只黑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的擊在了她的後背上。

一聲尖嘯,從長白仙子的口中發出,同時噴出一大口鮮血,她撲身飛出四五丈遠,立足不穩,撲倒在地。金焱道人同時向後躍出數丈,冷笑不止。

眾人只見長白仙子身子一陣抽搐,逐漸變長,慢慢的幻化成為一只長近兩丈的雪白的巨大狐狸,而在狐狸的尾部竟長有九條尾巴。

眾人大驚,長白仙子竟是九尾天狐所變!

一旁的小蝶一臉的驚惶,方寸大亂,若不是受了極重的內傷,仙子絕不會現出原形,只見長白仙子幻化成的九尾天狐掙扎片刻,突然之間化作一縷白煙遁入地下,消失不見,只有一句話久久飄蕩在山谷之中。

「總有一天讓你們雲鷹教灰飛煙滅……」

片刻之後,小蝶將懷中嬰兒輕輕放在地上,在眾人不防之時,一個轉身,也化作了一縷青煙,遁入了地下。

眾人無語。

此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無邊的黑暗,悄悄灑向長白山連綿起伏的雪峰,那鮮紅的血液,灑在潔白的雪地上,有些刺眼吧。

熙龍靜靜地躺在雪地上,身下的雪被熱血染紅,悄悄融化,又慢慢地凝結成冰。

熙坤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腦中一遍一遍的回想著兒子死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爹,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許久,李月悠悠醒來,身邊躺著的,是丈夫冰冷的尸體。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難以讓人相信它的真實性。

是做夢嗎?可那熟悉的臉龐,就那麼真實的躺在自己的面前,沒有了呼吸,沒有了溫暖。

她抱起那個冰涼的軀體,緊緊地抱住,用自己身體的熱量去溫暖那個冰冷的靈魂。

也許只有緊緊的抱住他,深心之中便不再害怕孤單了吧。

突然,一陣嬰兒的啼哭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就在不遠處,一身黑袍的霍魁雙手抱著一個七竅流血,滿臉是血的嬰兒,緩步向李月走來,熙坤怒喝道︰「站住!把這孩子留下。」

霍魁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一臉的不屑,道︰「你是誰?」

「我乃雲鷹教熙坤,請閣下不要傷害這孩子。」

「哈哈哈……」霍魁大笑道︰「雲鷹教四大神鷹之一,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多謝了,要不是你們父子拼個兩敗俱傷,我也不會一掌將熙龍打死,哈哈哈……」

熙坤被提及痛處,不禁怒氣上涌,顫聲道︰「快放了那個孩子!」

不知為何,霍魁看著懷中的嬰兒,目光突然柔和下來,像一位慈愛的父親一般撫模嬰兒嬌女敕的臉蛋兒,口中喃喃道︰「這是月妹的孩子,這是月妹和熙龍的孩子,這是熙龍的孩子……」

突然間,霍魁眼中凶光一閃,臉色扭曲,幾如惡魔一般。「哈哈哈……熙坤,你不是號稱毒鷹嗎?不知道這萬蛇咒,你能不能解呢?」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粒拇指大的黑色藥丸,塞進了嬰兒的嘴里!

「哈哈哈……哈哈哈……」

霍魁狀若癲狂,笑聲哀厲淒絕,眾人無不驚駭。突然間,他將懷中的嬰兒高高拋起,大步離去,瞬間消失在眾人眼中。

熙龍接過嬰兒,迅速掰開他的小嘴,卻發現已經遲了,萬蛇咒已被吞咽下去。萬蛇咒是天下第一奇毒,中毒者雖不立刻至死,卻也日夜受其折磨,生不如死。想不到這孩子剛剛出生便遭此大難。

此時此刻,雪谷之中便只剩下了雲鷹教眾人以及李月和兩個嬰孩兒了。熙坤懷中的孩子臉色蒼白,不住的啼哭,聲音變得有些嘶啞,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剛才眾高手激烈斗法,嬰兒受了不小的震動,七竅都流出血來,又中了萬蛇咒之毒,怕是就要夭折了。

此時天色大亮,陽光普照,白雪皚皚的長白山泛著刺眼的亮光。熙坤面色擔憂,懷中嬰兒如果不及時醫治,必死無疑。當下熙坤走到李月跟前,緩緩道︰「李月,這個嬰孩命不久長,你給他喂一口女乃水吧。」

李月目光呆滯,解下衣襟,喂過了女乃水。

金焱道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立刻帶上這三具尸首和李月母子速回雲鷹教。」

熙坤看著喝過女乃水的嬰兒面色漸轉紅潤,心有不甘,道︰「我看這個孩子還有一線生機,應該速速帶回由掌門師兄醫治。如果所有人同行,行進緩慢,怕是耽擱了時日。」

金焱道人道︰「那也好,就由熙師弟帶著孩子先行一步,不過熙師弟身受重傷,為保萬一,任師弟也一同先行吧。」

雲鷹教眾人分作兩組,熙坤和任松帶著受傷的嬰兒御劍先行了,剩下的金焱道人和雲鷹教眾弟子押解著李月,帶上三具尸首,慢慢的御劍而行。李月自從丈夫熙龍戰死之後,神情呆滯,完全放棄了反抗,只是將丈夫的頭摟在胸前,喃喃自語。

長白山脈離東南方的雲鷹教嶗萊山三千余里,御劍而行不過三日路程,途中嬰孩兒餓的哇哇大哭,熙龍和任松不得不多次中途停留在城鎮山村為孩子找女乃吃,是以耽擱了一日。

嶗萊山西靠中原,東臨大海,最高的兩座山峰「嶗雲峰」和「萊雲峰」靈氣充沛,仙霧繚繞,為名震天下的雲鷹教牢牢佔據。

這一日,天色陰沉,烏雲低垂,讓人有一股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嶗雲峰峰頂的雲波殿內,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手執一炷清香,用旁邊的燭台點燃了,向供桌前的牌位拜了三拜,輕輕插在香案上,慢慢走到大殿門口,他極目遠眺,遠方烏雲翻滾,雲濤陣陣,只是這般景象他不知看過多少遍了,毫不在意。這位老者,便是雲鷹教掌教,四大神鷹之首的雷鷹凌霄真人了。

遠方天際,雲濤之上一黃一青兩道亮光一前一後,熙坤和任松御劍疾馳而來,輕輕落在雲波殿門口,凌霄真人面露喜色,笑道︰「兩位師弟辛苦了,咦?熙師弟你受傷了麼,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熙坤道︰「不礙事。」說著打開懷中的襁褓,正色道︰「求師兄救救這個孩子。」

凌霄真人俯身檢查,嬰兒呼吸微弱,但全身上下已變成了紫黑色,明顯是中毒已深的跡象,但不明白這個嬰孩兒為何此時還活著。

凌霄驚訝道︰「怎麼回事?」

熙坤當下把這幾天的遭遇簡要說了一遍,說到後來竟語氣哽咽,眼眶濕潤了。

凌霄真人听到最後,一聲長嘆,道︰「看來青龍劍終是無望找回了。魔教勢力崛起,天下又要慘遭浩劫了。熙師弟,你這孫兒……他中的是萬蛇毒咒,我們整個雲鷹教就你在研毒方面造詣最深,你都沒有辦法解救,我還有何法子?」說罷又是一聲長嘆,轉身走向內殿。

熙坤怔在原地,看著凌霄真人慢慢離去的背影,心中百味交集,千回萬轉,心想掌教師兄確有辦法解救,只是不願罷了。

這時任松拍了拍熙坤的肩膀,安慰道︰「生死有命,師兄你不要太難過了。」熙坤苦笑一聲,也不回應,慢慢走出了雲波殿,回到了自己的清微殿住處。

雲鷹教四大神鷹和五大長老都有自己的宮殿居所,其中掌教凌霄真人居于雲波殿,這里也是各大長老議事的地方。電鷹金焱道人居于城隍殿,鐵鷹任松居于太陽殿,毒鷹熙坤居于清微殿,其中雲波殿位于正中至高點,呈三星捧月的布局。

夜色漸濃,烏雲翻滾,巍峨的嶗萊山矗立蒼穹,沉默不語。霎時間一道閃電撕碎夜空,雷聲滾滾,暴雨如注。

熙坤負手站立在清微大殿門口,昂首望天,他渀佛看到了多年以前,也是一個雷電交加、狂風暴雨的傍晚,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祭起一把紅色斷刀,在烏雲和閃電之間自由翱翔!那少年英勃發,自信滿滿,身法迅捷如電,手中斷刀紅芒大盛,龍吟震天,蓋過隆隆雷聲,以開山斬海之勢劈向頭頂黑雲。那黑雲如掀起滔天巨浪,向兩旁快速四散開去。夜空中紅光閃過,那少年穩穩落在一位老者面前,身上竟沒有一處被雨淋濕。那少年滿臉興奮喜悅之情,道︰「爹爹,濟松邪老傳給我這一招‘浪魂斬’我已經練會了!」那老者哈哈大笑,道︰「會是會了,可威力還差得遠呢……」

「轟隆!」

天空又是一記驚雷炸響,將熙坤從遙遠的回憶中驚醒,房間之內傳出嬰兒受驚嚇的啼哭聲。他快步走回房間,抱起躺在床上哇哇大哭的男嬰,他輕聲的哄著懷中的孩子,帶著無盡的溫柔和慈愛。一直到雨聲漸稀,雷聲停止,嬰兒漸漸熟睡。熙坤慢慢地放下孩子,輕輕關上房門,向雲波殿的方向走去。

此時已是深夜,整個嶗萊山陷入沉沉的死寂。雲波殿內堂閃著幽幽亮光,熙坤輕聲道︰「掌教師兄,您休息了麼?」

「進來吧。」

熙坤推門而入,只見凌霄真人盤膝閉目坐在一個蒲團上,雙眉微蹙,臉上似有淡淡愁苦。他跪去,拱手道︰「懇求師兄賜予鎖魂丹,救我那孫兒一命。」

凌霄真人听到「鎖魂丹」三個字時身子微微一震,緩緩睜眼。他一聲輕嘆道︰「熙師弟,我們修行之人,最應該看破紅塵俗緣,都幾百年了,你卻還是看不破。我們兄弟四人,也就你一人成親。」

熙坤苦笑一聲道︰「看破又能如何,無牽無掛地多活幾百年,還不是和凡人一樣,終歸塵土麼?」

「你終是放不下心中執念。」凌霄真人長嘆一聲,道︰「兩百年前恩師仙逝之前將世上僅存的四枚鎖魂丹交予我,我們兄弟四人每人一枚,連五大長老都沒有。先師一再囑咐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服用鎖魂丹,即使給那嬰兒服用了,也不一定會解那萬蛇咒之毒,再者鎖魂丹藥力太強,小小嬰兒,怎能承受得住?」

熙坤臉色黯然,久久不語。「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他毅然決然,斬釘截鐵地道。

凌霄真人長嘆一聲︰「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來取吧。」

翌日清晨,來自東海之上的第一縷陽光輕輕灑向人間,巨大的彩虹橫貫天際,嶗萊山經過一夜暴雨的洗禮,在晨光的沐浴之下,渀佛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神秘而美麗。

中午時分,一個年輕的雲鷹教弟子臉色驚惶,快步奔向雲波殿凌霄真人的居所。「師父,金焱師叔回來了!」

此時嶗雲峰廣場之上人員熙攘,上百名雲鷹眾人圍成一圈,其中有不少前輩老者。

凌霄真人趕了過來,臉色凝重,看著地上整齊躺著的七具雲鷹教年輕弟子的尸首,失聲道︰「怎麼回事!」

一旁的金焱道人一臉鐵青,憤然道︰「我們半途遇上了埋伏,妖女李月和熙龍的尸體都被搶走了!」金焱道人咬牙切齒,「是魔龍谷的人!」

眾人一陣聳動。

原來前日金焱道人和雲鷹教眾弟子押解李月和熙龍尸體趕回嶗萊山,低空飛行至崤山山陰處時,幾個修為不夠的弟子疲倦月兌力,時正值深夜,眾人落地休息。在毫無戒備之時突然殺出大批魔龍谷高手,雙方一陣瘋狂廝殺,李月母子以及熙龍尸首皆被敵人搶去,雲鷹教又折五名優秀弟子。此次魔教突襲,奪得李月和熙龍之後就逃遁遠去,雙方均是死傷慘重。

死去七名年輕弟子無一不是雲鷹教年輕俊杰,眾長老重點栽培的對象。七人中有兩人是任松親傳弟子,兩人為金焱道人弟子,剩下三人為熙坤弟子。

雲鷹教和魔龍谷積怨數百年,眾人無不驚怒,恨不能將魔龍谷一網打盡而後快。

過了一會兒,雲鷹教各大長老都聚了過來,唯獨不見熙坤,凌霄真人對剛才叫他的弟子道︰「向純,你趕緊去清微殿請你熙師叔到雲波殿議事。」當下命令數名弟子將尸體抬到別院,準備後事料理。

大殿之上眾人就坐,金焱道人面色凝重,將近幾日來的遭遇和眾位長老詳細說來,講到最後熙龍被萬蛇窟魔君霍魁一掌震死,夢雪宮長白仙子是由九尾天狐所變時,眾人無不動容,紛紛議論。只有熙坤靜坐一角,閉目沉默不語。

凌霄真人眉頭微皺,道︰「九尾天狐化為人形,又有如此道行,如果不除,日後必成禍患。熙龍死前最後到過的就是那夢雪宮,青龍劍和那妖狐必有關聯。此番還要勞煩金焱師弟、任師弟……」凌霄真人向熙坤看了一眼,繼續道︰「和幾位長老再走一趟,年輕弟子就不必去了。」眾人應諾,凌霄真人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熙坤,緩步走進了後殿。

夕陽西下。

熙坤矗立清微殿前,翹首遙望。但見白雲蒼狗,晚霞變幻,忽覺人生如夢,歷史長河,千年萬年也不過是短暫一瞬罷了。成仙之路何其遙渺,自己修行數百年,名震天下,到頭來還不是一樣復歸塵土,重入輪回?

想到此處,不禁高唱起來:

御劍江湖,煙波萬里,只影向誰去?

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咫尺天涯遠。

百年修行,千載輪回,陰陽相顧苦難訴。

……

時光悠悠,故人遠去,一切,似乎都在一夜之間變化蒼老了。

只是,那昔日的情呢?

這世上,一定還有歲月風霜無法侵蝕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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