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就是孔雀男嘴里說的靖南王吧?休竹胸膛里的心髒猛然一跳,靖南王出現在永昌侯府邸原本就不奇怪,何況是在踏青的節氣里,永昌侯要招待女眷,自然也會請沐休的男人共樂。停下的步子加快速度,不遠處便瞧見幾名丫頭從前面石徑小路上走過來。
再次回到後花園中,明顯能感覺到氣氛有些古怪。一眼望去,眾人發現休竹回來,都陸陸續續地朝她望過來,眼神多有考究。
任休桃叫了一聲「五姐」就提著裙擺跑過來,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只埋怨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休竹只是一笑,一邊攜了任休桃的手往董氏和老太太這邊走來,一邊低聲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任休桃看了一眼老太太,抿抿嘴沒說什麼。休竹明白過來,那就是不能說的,懷著滿月復疑惑快速地掃一眼眾人,不見任休月,也不見王夫人和林夫人,只瞧見張氏竄梭場中各處照料著。眾人也隨即恢復常態,與身邊的人說起話來。
而休竹也終于注意到,唐夫人和唐怡珍也來了,就坐在老太太隔壁桌邊的椅子上。唐怡珍端著一杯茶,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鵝黃色褙子襯托著她嬌小玲瓏的身,不知不覺就將滿園女子給比下去了。
老太太眼神微霽,雖然平日里就是個嚴肅的人,可她生氣的神態休竹還是能看出來。在人前便是如此,那麼老太太是很生氣了。不會是因為自己吧?可那人如果真的是靖南王萬不會巴巴地打發人過來告密,又無旁人瞧見自己與男子單獨相處。永昌侯養的下人多,也難免有偷懶的,況且孔雀男與張氏會選擇哪地方談話,就足可說明那地方幽靜,鮮少有人去的。
當瞧見董氏的眼神,休竹立刻明白,老太太生氣的原因不單是因為自己。
董氏握住休竹的手,細聲問道︰「可有不適,如何就去了這般久?」
休竹老實答道︰「帶我去的丫頭鬧肚子,我等了她一會兒,不見回來這才另外找人帶路回來了。」
董氏低不可聞地一嘆,老太太低沉的嗓音淺淺地傳來︰「也怨不得人,終究沒有這個命。」
董氏不答話,坐回椅子上,休竹也找了空椅子坐下,任休桃一直盯著她,似乎是有話要說,可又顧慮著這地方人多不能講。
隔了一會兒,林夫人率先在幾個丫頭婆子的帶領下從右邊回廊上回來,見過了老太太便是一副惋惜的表情看著休竹。又因為在眾人前,急忙收斂了,笑著拉起休竹的手,道︰「還以為你又被院子里的景致迷了眼,在什麼地方單獨樂著。」
休竹一笑,低聲道︰「我的臉皮子沒有那麼薄,又長了紅斑,當是多長了一張臉吧。」
林夫人笑笑,真是個敏感的孩子。走過去和董氏說話。直到用午飯的時候,換了一身衣裳的任休月才出現在人前,也不知她發生了什麼事兒,眼眶微紅像是哭過的。
王夫人依舊還是很熱情,卻總是被其他人絆住腳,鮮少到休竹這一桌來。吃了飯,王夫人挽留,老太太還是執意要回去,說是打擾了這半日。王夫人勸不得,只好送至垂花門,目送任家女眷的馬車離開。
她身邊立著一位打扮體面的媽媽,瞧見馬車走遠了,方才低聲道︰「夫人當真要定下任家的女孩兒?」
王夫人冷哼一聲道︰「這老太太果真是不簡單,唯恐咱們家拒絕五姑娘,故而讓那四姑娘演了這樣一出戲。我如今算是明白了,為何當初林夫人一心給我提的就是五姑娘。那四姑娘模樣倒生的俊俏,可除了有一張不錯的臉,她還有什麼?」
那媽媽點頭道︰「夫人說的很是,奴婢冷眼瞧著五姑娘穩重,也是個心善的孩子,往後必定對小少爺和對自己的骨肉無二至。只是可惜了,如今……」
王夫人淡淡道︰「還有什麼如今,算起來咱們家與任家也有一點兒親戚關系,來往也屬正常,就當是親戚賞臉看得起咱們家,閑了往咱們家逛逛吧。以往是因為林夫人提起,我不得不應,後來瞧著五姑娘確實不錯,才有了這個心思。也不忌諱什麼流言,只要她是真正的好也值了。」
那媽媽點頭附和,微笑道︰「也是與咱們大爺沒這個緣分……」
提到自己的兒子,王夫人眉頭微蹙,「他也是年輕了些,眼楮只能看到表面,不能看到里頭。哎,也罷,終究是勉強不來的,倘若他不歡喜,往後的日子也難過。」
那媽媽也蹙起眉頭︰「那林夫人那邊……」
「我也及時通知了林夫人,她算是半個媒人,發生了這樣的事,豈有不讓她知道的?她既明白,自然也沒得說了。」
那媽媽面帶幾分惋惜地嘆口氣,一行人很快走到了人多的地方。
再說任家,老太太回來後便支退所有人,歪在炕頭閉上眼休息,甚至沒有過問任休月今天是如何突然就去了。董氏也沒說什麼,囑托丫頭們好好照料三姐妹,便也回自己院子去了。
因老太太和董氏都沒話,無言中似是暗許解了任休月的禁足令,任休月就讓采荷陪著在後院逛,趁著無人便偷偷去了王姨娘的住處。一掃方才的委屈,換上滿臉的喜悅,推開門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娘,你放心,你的苦日子就要到頭了。」
王姨娘聞聲從一扇破舊的門出來,幾步迎上來,只瞧見籬笆門口站著采荷在把風,便將任休月拉進屋子讓她細說。蠟黃的臉頰,似是一瞬間容光煥發,依稀可見萬種風情。
休竹抬起頭,盯著任休桃問道︰「你是說,四姐進去換衣裳,然後哭著跑出來的?如何就把衣裳打濕了?」
任休桃沉著一張稚女敕的臉,道︰「是唐小姐,她接茶盅的時候,不小心失了手。擺明了是故意的,還是她找了丫頭叫帶著四姐去換衣裳,又通知了王夫人。」
那就是她在報復任休月,為過年時在林家發生的事兒,要任休月出丑以解心頭的怨氣。這個任休月到底有沒有腦子,偏偏跑去唐怡珍跟前,也不知她換衣裳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任休桃見五姐沉思,就安靜地坐著,不再說話。
王姨娘听得津津有味,未了笑道︰「也多虧了唐小姐,若不是她那一杯茶水,也不會讓王夫人的兒子瞧見你了。」
任休月羞得紅了臉,低著頭扭捏道︰「女兒覺得也是,這唐小姐真正幫了我的大忙。」
「以後嫁去了永昌侯家,可別做忘恩負義的人,要記得那些幫過你的人。」
任休月點頭笑道︰「我知道,雖然我和唐小姐結了怨,可她畢竟幫過我的,往後有機會我自然會和她親近親近。不過,功勞最大的還是娘,如果不是娘,我恐怕連這宅子都出不去的。」
王姨娘滿意地笑了,伸手抱住女兒,充滿希望的眸子如同透進來的光線,明亮而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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