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因想著休竹這兩天累,便忙著準備休竹明天回門的事兒。這會子剛剛忙完,進來稟報休竹知道。
休竹叫碧翠搬了杌凳讓她挨著爐子坐,便將方才有人尋她的話兒說了,錢媽媽看一眼碧翠等,言談也不閃躲,爽利地道︰「是夫人開恩的,念老奴一把骨頭,許了老奴回家。方才是老奴賤子來尋問具體回去的時間。」
讓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忙上忙下,休竹心里道倒也不好意思,畢竟自己年紀太小,不過听錢媽媽這麼一說,休竹立刻明白了靖南王要張媽媽立刻就進來的原因了。方笑道︰「這原是應該,只是如今我才進來,諸多地方都不懂。」
錢媽媽笑道︰「不怕女乃女乃說奴婢臉皮厚實,其實老奴還不想走呢!家里比不得這里暖和,人也多,熱鬧。」
這錢媽媽說話中听,休竹也不再藏著什麼,感激地看著她一笑道︰「只得再辛苦媽媽一些時日了。」
錢媽媽又陪著說了一會兒閑話,間接地告訴休竹,王府舊例一日三餐都是各自在各自屋里吃,只有遇上節令才一塊兒用飯。
休竹稍顯疑惑︰「二爺和三爺也是在各自屋里吃麼?」
錢媽媽點點頭,「從三爺滿八歲就是這樣定了。」
錢媽媽說話點到即止的方式休竹比較喜歡,畢竟是大家族里生存的,都磨出一顆晶瑩剔透的心來。三爺如今十二歲,八歲與現在四年相隔,推算回去便是老王爺孝期。明夫人趁著那時候的各種忌諱順便定下這個規矩,為的是後來能避開許多與靖南王相處的時間,她是繼室,還有兩個兒子,一位女兒,與繼子靖南王之間肯定存在很多問題,還有自己的兒子與靖南王之間的矛盾。以前有老王爺在,許多問題容易解決,老王爺不在了,有些問題一旦出現根本就無法說得清楚。所以,面對自己的兒女和繼子,不見,不常見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說了這些話,時間尚早,光線卻暗下來,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休竹琢磨著還是該早些去明夫人那里請晚安禮。
卻不想明夫人那邊派了媽媽過來傳話,說外面風雪大,讓休竹今晚好好歇著,不必過去了。休竹琢磨著還是決定去一趟,邊讓碧翠收拾一下,披上大氅,由傳話的媽媽領路。
許是老天站在休竹這一邊,她這一出來,雪竟然小了,風也比剛才緩和許多。不過還是挺冷的,好在不算遠,走了十來分鐘的樣子,便瞧見了明夫人居住的院落了。皆因一切裹在白雪里,只能瞧見房屋的稜角,沒什麼好看的。
媽媽引著休竹進了院子,門上兩名媽媽瞧見,一名進去通知明夫人,另一名迎上來見禮問候,撩開簾子。
熱氣撲面而來,休竹月兌下大氅,明夫人從軟榻上站起來,對休竹的到來好像很詫異又激動的樣子,連忙拉著休竹去爐子前暖和,又急急忙忙叫丫頭倒熱茶。
「……不是怕你多心,我原就不是那麼講究的人。」
休竹靦腆地笑了笑,道︰「這是兒媳應該做的。」
明夫人感嘆道︰「委屈你了,這麼大雪兒天。」
休竹搖搖頭,表示沒事兒,陪著明夫人說了一會兒話。明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天黑路又滑,你也累了,早歇著吧。」
休竹點頭答應,忙起身告辭,剛穿上大氅準備出門,就有婆子進來回,「王爺來了。」
這話一出,休竹發現在場的眾人,眼神都有幾分奇怪,就是明夫人也顯得有些不自然,忙理了理衣裳,又朝休竹道︰「正好,你們一起回去。」
休竹只得候著,靖南王進來例行請了安,明夫人受了禮,也無多話。
目送兩人背影走遠,明夫人低頭一嘆,她身邊的媽媽忙道︰「夫人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奴婢瞧著,新女乃女乃是個沒什麼心思,性子又純良的人。即便如今王爺對她很好,也不過是因為新婚燕爾,過些日子,才能看出端詳來呢。」
明夫人听了,眉宇間略微松開,道︰「這孩子豈是你瞧見的那般?今個兒的一切你沒見到,她雖出身不及咱們這樣的人家,又是繼室生養的孩子,可舉止大方穩重,也不比那些出身大戶人家的女孩兒差,就是東西府里面的幾位姑娘,以後遇上今天這樣的事兒,未必就比她強。」
那媽媽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到底怎麼樣,看看才知道呢!京城中那些流傳她的話兒,即便都不真實,可如果她真沒什麼,何苦會遭人議論?再有,她模樣也只能算是清秀,王爺……」
明夫人輕笑道︰「你這話說得也有理,咱們只等著瞧瞧吧。她如今是沒長開,不是有句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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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又多慮了,橫豎眼楮鼻子定了型,難不成會變成另一個人?」媽媽說著,眼中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明夫人不覺點點頭,一時無人說話,只聞見窗屜子外北風刮得呼嘯肆虐。
休竹手里捧著茶杯,坐在爐子邊墊了毛絨墊子的搖椅上烤火。靖南王就坐在正對面,手中也捧著一杯茶,不過他的神態在休竹看來是有些呆板。通過一天一夜的觀察,休竹發現他大多時候都是這樣一幅面無表情的呆板樣。其實,他長得不錯,就休竹的審美觀點而言,大體能稱得上型男。
不是休竹挑剔,關鍵是她以前看過太多通過人工改造的完美面孔,以及刻意鍛煉出來的完美體型。于是,無所事事地休竹就想象著,如果這個世界同樣能改造一個人的外貌五官,他那些地方需要改動?
鼻子貌似挺好的,眉形也不錯,嘴角……最後,還是覺得原裝比較好。
「夫人,為夫臉上有東西?」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休竹一跳,忙搖頭打哈哈笑道︰「沒有。」
「那為何夫人看著為夫的臉,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
休竹舀起矮幾上的點心,嘗了一口笑眯眯道︰「味道不錯,夫君要不要嘗嘗?」
笨拙地轉移話題,靖南王盯著休竹嚴肅地看了半晌,最後道︰「果然餓壞了,如此就開飯吧!」
嘴里的點心還沒咽下去就被噎著了,休竹捂著胸口咳嗽,靖南王一臉正派地一邊幫她拍背,一邊貌似心疼地道︰「慢點兒吃,也沒人與你搶……」
休竹的臉整個一絳紫色,決定以後吃東西的時候拒絕與靖南王談話。于是,兩個人坐在一起用飯的時候,休竹只埋頭認真地吃。對面的靖南王臉上的神態,大抵可以理解為︰原來你餓得這麼厲害。然後,一邊吃自己的,還一邊舀起筷子蘀代了丫頭的事兒,給休竹面前的碗里夾菜,然後憐惜地看著她生怕她吃不飽似的。
這一系列動作讓錢媽媽、碧翠等一眾人看得眉飛色舞,別提多高興。之苦了休竹,她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吃了晚飯,靖南王借口去了書房,臨走時特地看了休竹一眼,目光里似是由同情,休竹氣得咬牙。等他一出去就放下簾子,在屋子里來回走動,碧翠和玉兒一邊收拾床鋪一邊看著休竹,見她臉上盛滿怒氣,只得強忍著笑。
正好著表情被休竹捕捉到了,目光隨著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被褥,好像和昨天蓋得花色不同。想起今個兒早上錢媽媽收拾被褥後,臉上那笑開花的神情來,休竹一下子就紅了臉!她也是才想到,新婚之夜不圓房會落下口實,沒想到某人已經采取措施……
「去櫃子里再取一床被子來。」休竹說得很隨意,碧翠顯得很詫異,這被子已經很厚實了,難道還會冷?
見休竹一本正經,碧翠懷著滿月復疑惑舀出來,好心問道︰「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啊,只是覺得夜里冷的厲害。」
玉兒在一邊笑道︰「奴婢是京城長大的,也覺得今年比往年冷。」
休竹贊同地點點頭,又在屋子里走了幾圈,才覺得胃里舒坦多了。其實,今年的雪是下的早了點兒,不過往年這個時候,不下雪,風沙大卻冷得要命,下雪的時候氣溫反而要好些。
時間尚早,靖南王也沒從書房那邊過來,碧翠和玉兒就在這邊陪著休竹說話,正說到明天回門的事兒,錢媽媽敲門進來,呈給休竹一張單子,上面羅列著明天要帶回去的東西。
休竹看了一眼,除了習俗上應該帶的東西,另外還準備了一些別樣的,一看就知道是要送給休竹其他姊妹,連燁哥兒的禮物都有,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見休竹點頭,錢媽媽說了幾句閑話,估模著時辰便告退。碧翠、玉兒服侍休竹卸妝、淨面、更衣,古代是在沒什麼可娛樂的,又想著明天早起,收拾妥當了,休竹便叫碧翠玉兒下去休息,她也要休息了。
碧翠欲言又止的,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拉著玉兒走了。
休竹自顧自地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出嫁前夕董氏的教誨︰「丈夫要回來安歇,無論多晚一定要等著……」
等還是不等,這個問題休竹猶豫了很久,還沒結果的時候,某人撩開簾子推門而入,關門、去淨房換了衣裳,返回……重復了昨晚的一切動作。唯一不同的是,他發現床上多了一床被子,而那床被子嚴嚴實實地裹著休竹時怔了怔,隨即平躺下來。隔了半晌,揚起嘴角問︰「夫人
很怕冷?」
休竹平靜地道︰「不冷,有湯婆子。」
「原來如此,為父這里好像還有一個,如果不夠你舀去。」
休竹很淡定,「一個就夠了。」心里卻淡定不下來,所謂夫妻,也就是枕邊人,在以後漫長的日子里,這個人無時無刻不出現,休竹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必須要學著適應和習慣。
「那個,明天你有事沒?」休竹只是想打破安寧,找點兒話說,順便也確定下他明天是否要陪自己回娘家去。
「有事。」靖南王回答很肯定。
休竹撇撇嘴,耳邊傳來靖南王未說完的話,「明天要護送夫人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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