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呆了半晌才回神,自己搬了一張椅子放在休竹旁邊,雖然手里舀著賬本,眼楮卻留在小妻子身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煩躁的情緒逐漸沉澱,休竹身上透出的恬靜和自信,似乎感染了從窗欞子外透進來的夕陽。
漫漫午後,歲月靜好。
陳忠忙了一個下午,也只查收了兩個莊子的年奉。日落前,靖南王去了松園,休竹整理了桌上的賬本,就趕緊伸了個懶腰。銀翹和冬靈立刻就放下手里的活計,過來給休竹揉酸疼的臂膀。
碧翠端來點心,便詢問道︰「王爺要回來用晚飯麼?」
忘了問了,休竹咽下嘴里的點心,「等等吧,夫人那邊的晚飯可送去了?」
「剛才廚房媽媽來詢問這邊的晚飯,我已經問過了。這會兒應該送去了。」說著,又想起一事來,「廚房熬了燕窩粥,是剛剛莊子管事上供的,要不我叫他們現在送來,女乃女乃先吃一點兒墊墊底。」
燕窩不錯,冬季吃了對皮膚有好處,休竹點點頭,「叫廚房給夫人那邊也送一份去。」
碧翠答應一聲就下去張羅,冬靈等碧翠走遠了才道︰「女乃女乃樣樣想著夫人,也不知以前她想著女乃女乃沒?」
銀翹忙使眼色,冬靈癟癟嘴。休竹不在意地笑了笑,明夫人之前也是樣樣考慮周全,即使是休竹的生辰,也把能請的人,該請的人都請來了。如今她病著,自然要多多關心才好。
可碧翠剛剛出去,立刻又回來,朝玉兒問道︰「今個兒發放月錢,雪園那邊的人來沒?」
玉兒低頭琢磨半晌,有些茫然地搖搖頭︰「倒沒注意,好像沒有派人來領月錢。」
「那就是了,這會兒外面來了個小丫頭,在門口張望,瞧著好像是雪園那邊的。」
冬靈立刻冷哼一聲,轉身就出去。休竹忙打眼色叫銀翹攔住她,又讓碧翠去舀了月錢送去。雪娘守寡,那邊一個小院落三四間屋子,一名粗使打掃的媽媽和兩個小丫頭。雪娘每個月有五兩銀子的月錢,做衣裳這些與大丫頭等同,不過是料子上等。
想到這里,休竹就想起那個嬌柔的美人兒來,不禁一嘆。
吃了燕窩還不見靖南王回來,休竹只得繼續舀起賬本琢磨,又知道了一個信息,史王妃在京城還有一處五進三出的宅子,是嫁給慶禹王時現買的,而史王妃是蜀地人,所以田產、地產莊子都在蜀地。
那座宅子自然也是由靖南王繼承,如今是零散地租給一些上京備考的學子,每年也只有幾百兩銀子的收入。休竹一邊琢磨史王妃的嫁妝,一邊又想了想自己的嫁妝,除了老太太給的那兩個鋪子每年有一二百兩銀子的純收入,和親婆婆史王妃比起來,那真是天壤之別。
如今手里也有銀子,每個月的月錢沒有剩余,可每個月還有幾十兩銀子的月俸,一年也有幾百兩,是不是也該辦點兒田產、地產,好留給自己的子孫?但是,萬一朝廷有個什麼變故,這些東西會不會被沒收?
「夫人,想什麼呢?」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休竹一大跳,手里的茶杯險些沒抓穩。最後茶杯接住了,茶水卻潑了一裙子,濕漉漉的暈開一大塊。休竹瞪了靖南王一眼,「我心髒不好,會被你嚇死的。」
這才發現靖南王雙頰微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年米酒香,而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迷離如漩渦,好想能把人吸進去。太不對勁了,休竹後退一步,鎮定地指了指自己的裙子,「我去換換。」
靖南王看著休竹有些驚慌的背影,嘀咕道︰「我又不吃人,她怕什麼?」
碧翠一邊服侍休竹換衣裳,一邊低聲道︰「那邊的小子說王爺只喝了幾杯酒。」
那就是沒醉,休竹松了口氣,都說酒後容易那啥……神態自如地從淨房出來,就吩咐碧翠通知傳飯。
靖南王自己說在那邊沒吃多少,坐下來陪休竹吃,不過飯桌上他動筷子也基本是給休竹夾菜,他倒沒吃幾口。而面對靖南王的關注,休竹覺得有些難以下咽,還有點兒小緊張,總覺得好像今晚會發生點兒什麼。
沐浴更衣、卸妝上床,休竹鄙視了自己一把,你丫的怎麼就想些少兒不宜的畫面?暗暗和自個兒生了一回氣,閉上眼楮就听到了關門聲,接著是靖南王那有規律的腳步聲,從遠而近,停在床邊。
「夫人?」
被子緊緊裹住小妻子,靖南王知道她沒睡,因為她睡著了的時候,手臂基本都在外面。當然,之後靖南王抱著她睡的時候,她的手臂就沒法伸出去了。不覺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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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面抱住休竹,大手不經意從她突兀有致的腰上撫過,手掌下能清楚地感覺到小妻子身體緊繃,揚起嘴角,輕聲道︰「夫人瘦了。」
要死,休竹緊緊閉上眼,誰要說第一次不緊張,她就不相信。可是,靖南王要不要這麼磨人?一會兒模模背,說瘦的只剩一層皮。一會兒模模手臂,說已經沒肉了。
最後總結︰「該好好養養夫人了。」
咬牙聲「咯咯」響起,在安靜的夜晚里,活像一頭饑餓的狼看到了獵物。休竹的臉憋得通紅,翻身過來看著靖南王咬牙切齒地道︰「我又不是豬!」
靖南王很無辜,「為夫是說夫人瘦了。」
「瘦了就瘦了,你模來模去干嘛?」弄得人家緊張了那麼久。
靖南王說的相當的理所當然,而極其認真,「夫人是為夫的夫人。」
休竹長長吸一口氣,直接湊上去報復似的啃了靖南王一口,然後佯裝鎮定地看著靖南王驚愕的表情。可他驚愕的時間太長,長到休竹都沒感覺了。好吧,男人的成熟不能用年齡和時間計算,特別是有些方面,休竹想,難道這些也要自己親自教?
只是,到底是誰教誰呢?
休竹糊里糊涂中,靖南王已經有樣學樣地把剛剛學到的東西充分發揮在休竹身上,從生疏到熟練,只弄得休竹暈頭轉向,頭昏腦脹,外加嘴巴上傳來的一陣陣疼痛。靖南王這哪里是親吻,簡直是吃人!
再這樣下去,明天別出門了。休竹推開他,一邊喘氣一邊道︰「你晚飯沒吃飽嗎?」
靖南王看著小妻子紅撲撲的臉蛋和紅腫嬌艷的唇瓣,眼里極具深意,笑道︰「吃飽了。」
「吃飽了咬我做什麼?」
靖南王沒回答,只看著休竹。橘色燈光透過床帳,烘托一簾曖昧,空氣中繚繞著淡淡的酒香,而他嗅到的卻是從小妻子身上散發出來的熟悉的不知名的幽香。
休竹被他看得臉紅耳赤,胸膛里如同揣著一只驚慌的小鹿,忙垂下眼簾,被子里的手不覺握緊。同床共枕一年有余,他以正常男人能忍到今天實屬罕見,十六七歲生孩子雖然是個危險的活兒,可稍加注意,一樣會順利。
休竹閉上眼楮,不留痕跡地靠近靖南王,這個人是她的丈夫,自己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女人。他征服了自己,自己也要征服他,這是一場游擊戰。
只是,靖南王只輕輕摟住她,低吟道︰「睡吧,今個兒夫人已經累壞了。」
休竹呆呆地,最後沒忍住就問出來︰「你到底喜不喜歡女人?」
「這個問題,為夫不是已經解釋過麼?為夫並無其他不良怪癖。」
那,為什麼都這樣了他還能忍得住?休竹腦海里不覺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該不會是他壓根就不能人道吧?
看著休竹巨變的臉色,靖南王嘆道︰「夫人又想多了。」
休竹撇撇嘴,發誓以後再也不自作多情,沒得好像她特別需要男人一樣。
翌日,靖南王一早就出了門,休竹處理完每日雜事,去明夫人那邊請安回來,緊接著就開始處理賬本。所有的一切都很平靜,包括下面的管事媽媽、丫頭、婆子。陳忠查收年奉,銀錢暫時送到了休竹這邊存放,實物按照原來的規定歸了庫房,鑰匙由陳忠暫時管著。
正當休竹忙碌之際,黃大女乃女乃造訪,休竹忙站起身讓座。黃大女乃女乃瞧了瞧書桌上的東西,癟癟嘴道︰「派人過來幫嫂子,嫂子還不要。」
意思是休竹不識好歹,如今只有自己累了。休竹無所謂地笑笑,領著黃大女乃女乃在西邊軟榻上坐了,才笑道︰「今個兒弟妹那邊沒事兒?」
黃大女乃女乃道︰「我能有多少事兒?不過是幫著婆婆料理一些雜事罷了,不像嫂子,明夫人病了,就全部都要嫂子料理。」
休竹依稀記得,以前黃大女乃女乃總說很忙,如今到了年下反而清閑了。休竹端著茶杯喝茶,黃大女乃女乃深深嘆口氣,湊過來低聲朝休竹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吳總管到底犯了什麼事兒?」
休竹搖頭,黃大女乃女乃不信,休竹道︰「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倘或知道了哪有不說的?」
「你就沒有問過王爺?」
休竹想了想搖搖頭,眼里露出幾分畏懼。黃大女乃女乃目光更是不屑,「以前覺得嫂子是多有膽量的人,如今才知道原來嫂子也膽小。」
休竹慚愧地笑了笑,實在覺得黃大女乃女乃也實在好笑,她自己明明害怕靖南王,還笑別人膽小,到底是誰膽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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