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吉由于縣府公事和邊界戰事纏身,以暫時忘記善美來對應自己的想念之苦;善美卻是日夜思念周吉,這成了她每天得以呼吸和生存下去的依據。
周吉越不在善美的附近,善美偏偏思念愈甚,整個心都隨周吉去了固縣。當皇帝給她看了周吉的信件後,善美明白即使是對皇帝匯報情況,也是委婉轉告她,周吉一切安好不用掛念。
善美在無人的時候,曾把周吉的信件貼在前胸無數次。眼淚已經化為祈願和無法排解的折磨。她一邊是虔誠地祈禱老天,福佑自己的心上人;一邊呢,又覺得不能在他身旁關切與照料,當然,更有對于激情的向往,對兩個人喃喃細語的盼望。此種折磨,令她的心每日都懸在半空,沒有任何的著落。
好在周吉的父母來到都城,善美感覺和周吉距離近了一些,她把兩位老人看成是自己的親人,每月都尋機探望,還捎去可口的食物。對外的理由,他們都是鵝城,自然親近,因為善美在都城沒有任何的親戚。善美並沒有如所有受寵的妃子那樣,央求自己的親戚來都城為官。
鵝城知府為了巴結她,欲提攜善美的親戚做官,善美直言拒絕。善美並不想給他人留下一個攀附皇權濫用皇權的印象,也是在自己的心里覺得這本身就是一場滑稽的戲劇,她只是憑借姣好的身體得來目前的恩寵,並未有任何可以炫耀的東西,況且她向往的觸手可及的愛情在這場無奈的排演里邊失去位置,心有不甘呢。
善美從鵝城帶回兩個知心的丫鬟,還有就是周吉的父母,這幾個人才是她感情的依托。和他們在一起,能說說鵝城方言,一舉一動無需費心猜測,說話也能簡單明了,鄉音裊裊。
每次去周吉父母所在的皇帝賞賜的一個府邸,善美都是隨身帶著兩個鵝城的丫鬟,其他人等她不允許進入,期間也帶過丫鬟紅紅。善美不想讓周吉的父母覺得她是個皇妃,也杜絕言談舉止帶有夸張虛榮的姿態。這令周吉的父母甚為欣慰,把善美當成他們的女兒一般看待。只要善美一來,周吉的母親就開始炖鵝,淡淡的清香從炊事那里飄向堂屋,善美真的內心一片溫馨。
嗯,如果是善美嫁給了周吉,這更是溫馨加感動。當然,她會搶先做飯,做周吉喜歡的飯菜,只要周吉喜歡,她的公爹公婆自然口味大同小異。看著奔波了一天的周吉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的手藝,那該是多麼稱心如意和滿足啊。吃完飯,他們就回到溫馨的小屋,一直說悄悄話,還會躺在被窩里,哎呀,真羞啊,周吉會模觸她。
有時善美會突然若有所思的樣子,當周吉的媽媽關切地詢問她的近況時,善美才醒悟過來,堆起笑臉說︰「都好內心呢,一種淒苦的味道。當告別周吉的父母,善美坐上轎子向宮里進發之時,內心的淒苦會轉化為對深宮的厭惡和冷漠。她還要面對了無生機的大院,她還要接待絲毫引不起她情致的皇帝。
皇帝對善美的關照,以及為博得她的開心所做的努力,善美當然有種無法承受的感覺。這種事情,更無法拒絕,要說感激還談不上,在感激和憤懣之間的一種情緒,也許該用妄自徒勞和她不斷竭力排斥來形容。
表面上,善美決沒有任何的不快,而且恰到好處地恩謝皇帝。這並非是一種欺君之過,也絕非屬于為人的不真誠。女人的心海,又怎麼能是旁人所能看到和理解的呢?善美跳動的是一顆人性的本真啊。她不被物欲和地位吸引和迷醉乃至狂妄,只對純真的愛情所迷醉。
一天午後,善美吃過飯欣賞漸漸長大的兩只鵝。
兩只鵝似乎在表演愛情的走秀,只見它們在未結冰的水里嬉戲,相向而游,不時地把脖子浸入水里又迅速抽出,兩個可愛的長嘴巴始終靠攏的很近。兩只鵝如同一對情侶,演繹著恩愛與自由的歡快。這感染了善美,她心中一陣欣賞的快樂和隨即而來的苦悶與惆悵。
善美站起身,走回閨房,並把屋門關緊,沒有月兌衣服就倒臥在床。她拉過薄綿被蓋在身上,進入夢境。一開始是她的想象,逐漸地成為令她激動不已的夢境……一天,善美看到陽光明媚,突然出現極好的天氣。她就想出去轉轉,于是帶上兩名丫鬟,坐上轎子向宮外行走。善美掀開簾子,感受暖暖的陽光的撫慰。今天不知怎麼了,整個的身心有不可言說的快慰感,如陽光下面一朵漂浮的雲彩。
轎子按照善美的指點,在行人稀少的地方轉了一大圈,然後就奔向周吉父母那里。如果出宮不到周吉的父母家看望,善美總覺得不對勁,像是沒有做完一個事情。今天呢,還有格外的情致引導她前去。
剛走進大門,周吉的母親就迎上前來。
「善美,今天天氣好你人也精神啊,快進屋喝茶,一會再給你和鵝湯
「謝謝老人家!」
善美款步走進堂屋,周吉的媽媽親自沏茶並端過來一杯,善美立刻起身兩手相接。
「老人家還習慣嗎?」善美關切地詢問。
「哎,怎麼也沒有在家里習慣啊。我們自己照顧自己時間長了,這一下子被別人照顧起來,還真得不好接受呢。再說啦,在家里可以街坊鄰居拉呱,要麼就到地里溜達溜達,那叫自在啊
「老人家,二老都這麼大年紀啦,就多歇歇,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要是買不到就和我說啊
「真的謝謝你,善美。在這里也好,可就是閑得慌,你說若是孩子娶妻生子那多好啊,我們可以給他照顧小孩,不就沒得空閑了嗎?」
「嗯,是啊善美不知道再說什麼,這本來就是她的事情。
「要說指望公主嫁給孩子,俺還真的不敢想呢。這公主豈是咱們這樣的家庭能容下的?咱們都是普通人家,怎能伺候好呢?」
周吉的媽媽說此話時,聲音壓的很低。
「這個……不好說啊,不過也沒有什麼啊……」
善美找不到可以和不可以的理由,再說這個家庭本來就是她的小天地,她會適應這個家,這個家也會很快接受她的到來。如果有了孩子,一家三代該是多麼快活啊?
「好了,咱不說這些啦。在給你炖鵝肉之前,你先看看我給你縫制的一件貼身小花襖吧。雖然你滿身的綾羅綢緞,這家鄉的布和棉還是暖身養人的
周吉的媽媽說完起身恭請善美跟隨自己,她一邊示意一邊緩緩抬腿向屋外走去,並未邀請丫鬟。識趣的丫鬟在悄悄貪吃著給她們預備的炒花生。周吉的媽媽帶著善美走進自己的臥房,還轉身輕輕把門關嚴實。
善美帶著好奇和感動,心里涌動起溫暖的情懷。她始終面帶誠意的微笑,這微笑該是久違的抒發,讓她有回到自己的家里的感覺,周吉的媽媽成為善美眼里的自己的母親,她正在和母親交流。
奇怪的是,周吉的媽媽並未拿出小棉襖,而是站在屋里兩眼神情凝重。善美忽然預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至于什麼事情呢,她也莫名其妙,不過似乎善美的心跳加快了。善美沒有任何的驚訝,而是在期待著一個消息,這消息肯定和周吉應該有關。
目前的善美,已經毫不顧忌周吉的媽媽也許知道了內幕。無論男孩子或是女孩子,最能知心和可以有必要把內心的秘密傾述的人,就是自己的母親。難道周吉已經和自己的媽媽,述說了這個外人絕對不知的秘密?
善美的心里敲起小鼓,那層隱秘的情懷雖然只屬于她和周吉,可如今這種狀態,也許周吉的母親知道了也無所謂。她急切想知道的,是周吉和周吉母親的態度。是無助?是同情?是勸歸和就此了斷?她真的好怕這層揭開的甜蜜的傷疤。
周吉的母親並未立即說話,她在醞釀感情,也在內心抉擇,這畢竟是事關兒子幸福和難于啟齒的大事。善美現在是皇妃,皇權在上,搞不好禍滅九族。兩個女人在時空里沉靜,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種沉寂。
「老人家,有事嗎?請直言
善美終究忍不住這沉默的氣氛,片刻的沉靜後是急切地好奇和渴望得到認同,就是她對周吉的一份用不泯滅的情感。她執著地相信,老人家是傳遞周吉的信息。
「哎,善美啊,」周吉的母親慢慢開口說話,「我剛剛听說了你和周吉過去的事情……」
「嗯,」善美毫不羞澀,坦然面對,「他現在好嗎?」善美是知道周吉目前情況的,只是不好開口問「你老人家是怎麼知道的呢?」
「他現在不好,整天回想你們過去的事情,落落寡歡,雖說縣衙的事物他處理的井井有條
「奧,他有什麼想法呢?老人家
「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沒有忘懷過去,還想挽回過去……你明白嗎?」
「我明白老人家。我比他還要盼望挽回善美說道這里,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嘩嘩地滴落,「周吉回來過嗎?」
「他沒有回來,是他的好朋友,現在的結拜哥哥頭幾天來拜訪,除了捎來禮物,還悄悄拿出周吉的親筆信。我和周吉他爸爸看完後遵照周吉的意思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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