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佑四十六年元月十三日。
素日里冷清寧靜的南鑼巷行人如織,鑼鼓喧天,一片錦喧之景。玲瓏轎輦排成長龍,龍餃寶蓋,鳳吐琉珠,在晚霞暮陽下浸染出一派流光溢彩的錦繡繁華。
此日,長平王府擺筵宴客,貴賓雲集。
冬日的蒼毅城半是繁華,半是蒼涼,屋舍壁檐間幾點蒼翠如深。
王府管家和一名錦衣公子立在門畔,指揮著幾名小廝喜笑盈盈地迎接著來客。
「吁……」
一輛四轅馬車緩緩停駐在侯府門口的空位處,夕瑢勒住韁繩,利落地翻身下馬,對車廂里的人高聲道,「大人下車吧,咱們到了。」
「叮呤——叮呤——」伴著一陣清脆的鑾鈴聲,只見一雙修長消瘦的手掀起了簾子,少年玄墨的覆袖上,細細地繡著雅致蜿蜒的暗線蓮紋,幃帽垂紗,隱隱遮住他原本的容顏。
寒風蕩過,少年帽檐細細的垂紗和衣袂俱飄。
「呵,左相大人!左相大人可真是稀客,快請進請進!」那錦衣華冠的俊逸公子正是長平王世子秦楓,見那緇衣少年身影,先是一怔,很快抱拳而笑,朗聲迎了上去。「大人來得正好,父王宴席設在中廳,眼下就要開席了,快,我親自領大人過去……」
聞言,少年淡淡一笑,微微頷首算是回了一禮,「夕瑢,禮單。」
「是,大人。」他身後的褐衣青年隨著跟進去,將禮品交到管家手里,「總管,世子,這是我左相府的賀禮,請侯府笑納。」
「哈哈,左相大人客氣了。」
涼冬晦暝的陽光,此時洋洋地撒在這片將近黃昏的里巷。
那緇衣少年,似乎有一雙幽邃如沉潭的墨色眼眸,宛如瞬間熄滅的璀璨煙火——
重重人群外,樹蔭下不知何時冒出一個嬌媚素柔的身影,她飛快地掠了眼一襲褐衣的夕瑢,便盯著緇衣少年的背影,視線里幾分探究,幾分驚訝——那不是雲昭嗎?
「小翠,你知不知道剛進去的那兩個是什麼人?」
「他們?」小翠聞言思量了半響,方回道,「哦……那是當朝左相夜祈然夜大人,他身邊的應該是他的侍衛吧,名字好像叫做夕瑢。」小翠說著一臉崇拜之色,「小姐,您不知道,這位左相大人可是我們霆國的知名人物。我听說他原是江南武林盟主府的二少爺,三年前狀元及第,可受人尊敬呢。」
尹蓮華听得驚了一驚,隨即斂容靜默,這個男人,果然是一身的秘密啊。
她一整儀容,剛想提步離去,心中卻突然閃過什麼——江南武林盟主府……夜家……夜祈然……
她似乎在松陵听葉青大哥講過——
霆國武林勢力劃分,集中在一府、二堡、三莊、四世家、六門派之內,此處首位的「一府」,便是指江南夜府!一字貫首,足可見江南夜家在整個武林舉足輕重的地位。
世傳江南武林盟主夜決為人正直剛毅,武功造詣更是深不可測,手中寒星刀甚少人能敵,娶妻柳氏。其膝下僅有二子,長子夜離商,傳說是夜決前任妻子的遺孤,生性冷冽,三年前認祖歸宗,武藝雖談不上高超卓世,然,也絕非凡者;而少子夜祈然,雖出生于武林世家,武功天賦卻是平平,書生出身。
市井傳言,夜家少子與其父多年不和,三年前赴京趕考,實則是被夜決逐出了夜府……
尹蓮華目注緇衣少年消失在燙金鎏彩的牌匾下,腦海中自動濾過紛雜的信息,沒想到,近年來在市井傳的沸沸揚揚的左相夜祈然,居然就在她的身邊。
只是,這男人任職左相,應該政事繁忙才對,怎麼還有閑心在百善書院教課?
「走,小翠,我們也過去吧。」想了片刻無果,她綰了綰鬢前的碎發,蓮步輕挪,先一步折身向侯府側門走去。
自古以來,青樓女子身份低鄙,是不能從正大門入內的,這個道理,她還不至于離開品花堂三年,便忘了。
黑瞳中忽閃過一絲痛色與同情,只因她曾經,也是一芥舞姬歌伶……雖說,最黑暗的日子都已經過去了。
可,當年陪她渡過難關的人卻不知去了哪里……
尹蓮華倦然拂袖,眉眼寂寂地走。
房檐有朵不知何時綻開的梅花碎落,混著女敕黃的花蕊跌落在清泠女子的肩頭袖口,然後,軟軟滑落地上。
小七,縱然你要毀諾背盟,也該問一問我尹蓮華,是否能放得下當年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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