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韶華 第68章

作者 ︰ 池未墮

咕咚一聲咽下口水,段韶華只覺著手上溫濕著,一股子的血腥味竄鼻。

「滴答,滴答」,仍是冰塊融化的聲音,一下一下,但聲音何時這般大了?

三伏天的,段韶華身上立是涼了,十分明知並不是那些冰塊的緣故。

鮮血刺目,停頓的腦子終于被刺的清晰了起來。他駭的連忙站起,想也未想就朝了門口沖去。余公子就是再混蛋,可若傷了性命怎麼得了!無論如何,可不能讓他出事。

他的驚慌凝重,完全忽略那越臨越近的腳步聲。

段韶華的手還沒踫到門框,同樣「砰」的一聲,門又是被股子大力撞開。

那速度簡直是沖進來的,待段韶華看清了,卻是幾個身著勁裝的威武男人,無一不是一臉惡相。

才剛進門,為首的一個男子劈頭就道︰「我家大人呢,吵吵嚷嚷的,剛才就听到……」他忽的停了口,大叫了一聲就朝了段韶華身後沖去。

接下來的話段韶華沒听清,似乎只听到了「大人」二字。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天子門生,但多少也是個官。

「余大人。」沖上樓的幾個男子都朝著他圍了過去,呼喊驚訝,出口的話都為震驚。

只是任他們說什麼,余大人都沒有睜開雙眼的征兆。

「還呆著做什麼,還不去找大夫。」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被驚呆的其他人才復又朝著門外沖去。

「你好大的膽子。」靠著余大人最近的那名男子不分青紅皂白就喝道︰「你可知這是禮部侍郎大人,下個月就要上任為禮部尚書。你有幾個膽子,敢謀害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謀害!

毫無解釋的余地就將罪名慣給了他!段韶華頓是懵了,他忙要出口辯解,一抬手,卻是露出了血淋淋的手掌。

似是瞧著一道刺眼的紅光閃過,那名男子眼瞳一收,大聲道︰「還呆著做什麼,還不把他拿下,直接押給刑部去。」

此時雅間已聚著不少人了,都是被這邊的聲響引來,一個個睜大著眼驚慌著探身去瞧。

而听了「禮部尚書」,「謀害」,還有「刑部大牢」這樣的字眼,一個個的怎不議論。

雪宇樓接待的達官貴人可不在少數,只有今天是獨獨出了這事。

段韶華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這還沒過堂審問,他的罪名卻是給定下了。

余大人的手下已經是圍了上來,其中一個把臉一橫,健臂一伸,就是要去拽段韶華。

「住手。」段韶華恨狠咬牙,「話還沒說清楚,怎就要動手了!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算他是即將上任的尚書大人又如何,也不能白白冤枉好人。」

段韶華這一聲暴喝還倒真把那些人給鎮了一會,他又道︰「余大人今日喝多了酒,他本是想倒水給他,不料余大人醉的厲害,踫倒了茶壺還跌了一跤,結果就摔成了這副模樣。我正想去叫大夫,不料你們就來了。」

這句是幾句真幾句假,總之是將自己的嫌棄給蓋了過去。

可他如此也不能蓋住余大人手下的疑心,幾人面面相覷了幾眼,最後還是一揮手篤定道︰「如今我家大人昏迷不醒,怎能听你一面之辭。」

言下之意,其實還是根本不信。

那幾個手下還是圍著他,只怕今日是逃跑不過了。

可若是等余大人醒了,那自己就更逃不掉了。那等丑事,也實在沒必要擺上公堂。到時候裴靖不會放過他,自己更加是聲名狼藉。

正是苦心冥想如何月兌身,乍听人喊道︰「段公子!」

段韶華忙是聞聲看去,是從了門口傳來。就見一人正從門外的人堆里擠來,一邊還聲聲喊著「段公子」。正是跟隨段韶華一起前來的小廝。他原是照常在樓下坐著等著,但听了聲聲喧鬧,正想著可以尋個熱鬧看看,沒想到事主卻是段韶華。

小廝終于喘著粗氣成功的擠進了房中,一看那幾個圍著段韶華的不善之流,頓是大聲,「這是做什麼,真是大膽。」

剛才在樓下他已經將經過听了個清楚,若是真讓他們把段韶華捉進大牢了,那他回了靖王府也是沒活頭了。

一想自己是靖王爺府上的人,這小小的尚書還敢如此囂張,出口頓時也不客氣了,「既還沒上任那就不算戶部尚書,听清楚了,你們可知我家公子是誰,他是靖王爺府上的人。你們有幾個腦袋,敢冒犯靖王爺。」

靖王爺三個字可真是如雷貫耳,听了動靜的掌櫃正打算竄出來主持公道,可踫上兩方都是惹不起的主,也被駭了回去。這淌子混水,還是不淌的好。

而段韶華想捂住小廝的嘴已經來不及了,這樣的話說出來,豈不是在給他強拉不滿。

果然,已經有人開始指指點點。再接下來,他仗勢欺人的名頭算是落下了。

周圍的聲音如毛蠅入耳,細細聲聲的,婉轉曲折的,砸到段韶華身上卻是如此之重。

小廝雖無明說,明白人都能听出這句話里的意思。

琴師只是個掩護,真正的身份卻是靖王爺的人!恐怕就是依著有靖王爺這個後台,對著朝廷命官也是如此的肆無忌憚。

「不用管他是什麼人!」大夫遲遲未來,這廂余大人已經轉醒。只看他很是勉強的睜開眼,艱難的挪著身子,還有些顫抖的手朝了段韶華一指,「他以為他屬靖王府就可以無法無天,做夢,本官絕不會放任他繼續胡作非為。對著本官尚且如此,日後還想怎樣過分。」說的激辭的同時又捂上了後腦的傷口,一副吃痛的表情,「今日本官非除了你這禍害不可。」

他這般亂說一通,直接顛倒了整個事實。引了眾人的影響,現在看著就是一個惡徒,對一個清官。

段韶華听他的一派正氣,冷嘲全凝在了唇邊,「對著余大人,我今日才知什麼叫睜著眼楮說瞎話。你這樣卑劣不堪,還敢自稱什麼朝廷命官!」

他那兩聲冷嘲余大人也一應全還給了他,「你這齷齪男寵,既屬了靖王爺又何必得隴望蜀,本官一身清白,豈能被你所污。」

這話一出,听者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再看段韶華的眼光更是滿載了鄙視。

原來如此,是這勾引不成之怒。

段韶華何嘗不吃驚,他知他無恥,卻不知無恥到這種地步。顛倒了事實不說,還把一桶子的髒水都倒在了他頭上。他下意識的去看其他人,卻只見那樣刻骨的目光剮在他身上,他就是再說什麼也無用了。

先開口者先為贏,而余大人贏的可能性更大。不為別的,只看身份懸殊。

他為正二品大官,他為靖王府男寵。誰輕誰賤,誰是誰非,誰的話更可信,只瞧著他們二人的身份即可定奪。

周圍人在竊竊私語,如同那水珠滴滴答答,听著似乎是清晰,可真正入了耳中,卻又模糊的很。

只是那些話心里卻是清明。他們會說什麼,指點什麼,似乎根本不用明想。

目光焉能傷人,段韶華被這身邊堆積成山的壓迫逼的有些喘不過氣。他憤的怒視于余大人,「你這陰險小人!」

余大人絲毫不為所動,還在笑著。忽的一拍手,眼中瞬然一厲,「將他押下,按規矩交與官府治罪。」

這句話自然說給其他人听的,可要陷害段韶華,這心是定了。

場面已成定局,段韶華就覺得手上一疼,是余大人那幾個凶神惡煞的手下押住了他。

他縱使喊上千百句冤,恐也無人會听。

現在掙扎還是辯解對他實在無一好處,無人會理他也不會幫他。他若是再搬出靖王爺的名號,那就真正落人口實了。

半年後他還得出府,若是落下這等的名聲,還有哪個琴坊敢要他!說一千遍為了今後,他也絕不可沖動。

而看現在,若是因為傷了朝廷命官之罪而被關押,他少說還能接受。可要是給他安上了其他的帽子,段韶華是萬萬不能妥協的。

可是官字兩個口,雖是如此想,真正還是擔心不減。

此刻他是強弩之末,也只能乖乖束手,只求到了大堂過審,別又來個糊涂官。

反正是退無可退了,段韶華干脆也努力著平靜下來,只有掃向余大人的眼憤恨無比,恨不得剜其血肉。

他的一雙手徹底是被扣住了,余大人手下都是孔武有力的,哪容他有半點掙扎。

段韶華正知無用,所以也是徹底放棄了。腦中思量著回回繞繞,實不知,這是要怎麼解決了。

因他傷了余大人是事實,而他又口出「憑證」在先,就為著他的男寵身份,一大半的理都已從他這邊溜走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管他段韶華是誰府上的人,這一趟牢獄之災可是逃不掉了。

小廝雖不是明眼人,可到了這一刻,也只能是看清楚了。

第一襲來的感覺那就是驚慌。不只是為了段韶華,更為了他自己。

眼看著已無回轉之地了,小廝已經默默想起回府之後自己可能的懲罰。雖是害怕,但也只能一咬牙,麻利的鑽出屋子,架上馬車一溜煙的跑了。

小廝就似夾著尾巴的兔子,狼狽竄出。一揮馬鞭,听車輪咕嚕。

一路上,他也不知該是急趕還是磨蹭,反正是听街道鼎沸,听人聲雜織,漸漸的,心反正沒那麼亂了。

他也沒想到此事會涉了朝廷命官再內,想他不過是一無權無勢的小廝,人家大官要抓人,他又有什麼辦法。且他也放過話,示過威,怎想對方卻連靖王爺這三個字都不怕,這等子的復雜真真是他斷不定的。

說到底也是那段公子的錯,好端端的怎麼惹上這號人物。

小廝一邊抱怨一邊還是急急揮著鞭子,若是真要懲罰,早早都會來,這磨著慢著,也無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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