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好別墅的每一道門,陸清離偶然一回頭,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涌出一股說不清的悲戚。♀
陸清離突然走了,清歡也待不住,她老覺得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肚子里這一個,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簡陽看她腦門上冒著虛汗,便領著清歡要回去。
楊凡這才從跟林浩然的小吵小鬧中緩過神,問清歡一句,「清離呢?沐文樹呢?」
清歡擠出一絲笑容,不讓她憂心,「他們有事先走一步了,我也回去,我有點不舒服。你們慢吃慢喝。」
說到這里,清歡又忍不住要調笑一下楊凡,「好好跟醫生聊健康人生。」
楊凡橫了清歡一眼,清歡笑著就推著bobo的嬰兒車要走。
楊凡蹲下來跟bobo說拜拜,那小王子居然也沖楊凡擺擺手。
跟楊凡道別之後,清歡回到車上才跟簡陽商量找人調查汪媛昉的事。
「你說那個把文樹哥叫去了香港的女人?」簡陽撥弄著清歡的發絲,「查清楚也好。」
「嗯。」
清歡還是不放心,于是給陸清離撥電話。
陸清離當時正在救護車上,陸清歌和陸子楊都要先洗胃搶救,否則性命堪憂。
「那要不要通知爸一聲?」清歡看著簡陽,簡陽的手溫柔地摩擦著她的肩膀,希望減輕她心中的煩憂。
「先不要吧,他即便是現在趕回來也做不了什麼的。這里有我和柳媽就行了。你聯系文樹了嗎?」
「打不通電話……」
清歡是極其不願意對陸清離說這個事情的,可是她問起了,又不能撒謊。
「那我跟你說的另外一件事呢?」
「我已經讓簡陽找人去做了,姐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好。」
抵達醫院之後,陸清離隨同醫務人員一起進入醫院,可是慌忙之中她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機掉落在了救護車里。
說好的認干媽宴會也因為陸家姐妹和bobo的撤離提前結束了。楊凡從清歡那里了解了一些情況之後,便準備自己開車回去。可是正要走,卻被一個男人攔下。
「你有病吧?」楊凡眯起眼楮看著林浩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熱衷于在自己面前搗蛋。
「我就是關心你一下而已。」林浩然聳聳肩,做無奈狀。
楊凡愣了一秒,很快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用了,關心姐姐的人多著呢。」
「多我一個也不嫌多吧?」林浩然的手還摁在楊凡的車門上。
「嫌多!太多了!」
本來已經覺得夠掃興,現在還被一個奇怪的男醫生騷擾,楊凡當即怒火攻心,一巴掌扇到了林浩然臉上。
「嘶……」林浩然口里發出絲絲聲,將春夜里的寒氣吸了不少,「你也太潑辣了吧……」
「走開!別擋姐姐的道!」
楊凡才不管這男人給自己什麼評價,她現在就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其他煩惱通通滾開。
可是林浩然還是鍥而不舍,「你都喝了這麼多了,還好意思開車?不怕抓進去關個十年八年的?」
楊凡被林浩然說得啞口無言,她現在這個程度其實也算得上是醉駕了,只是沒有上次那麼酩酊大醉而已。
「來來來,我送你回去吧。」
楊凡瞪著大眼,像見鬼似的看著林浩然。♀
「我說——」林浩然歪嘴笑,「你腦子里都裝了些什麼?」
最終,考慮到利大于弊的問題,楊凡還是老老實實坐在了自己車的副駕駛上,讓林浩然給自己當了回司機。
出發之前,楊凡學著陸清離上次的招兒,也給清歡報備了一聲。
「清歡,我坐上了一個大惡人的車,如果我半個小時之後沒用我家電話給你打電話,請包我報警。」
「噗!」清歡笑出聲來,「好,我記著。」
「喂,你就這麼不能信我嗎?我好歹也救過你一命啊。」林浩然開車特別穩,楊凡吹著夜風,第一次覺得有個司機挺好。
「看你長得那麼邪門歪氣,讓人怎麼信。」
林浩然不答話,只顧認真開車,忽然電話響,他便拿給楊凡接。
「干嘛?我跟你沒有那麼熟好不好!萬一是你老婆打來的呢?!」
楊凡說著翻了個大白眼。
「老婆?還沒有呢,要不你來試試?」
「試你妹!」
掄起拳頭就要打人的楊凡看著林浩然遞過來的手機還在響,暫且放下私人恩怨,幫他接了。
「林醫生你快點回來!接了個急診!病人腦部最近動過手術!現在昏迷!劉醫生今晚是幫你頂班,可是他說這情況太復雜了!」
「好!我讓他馬上回去!」
一通電話激活楊凡的正義感,她一本正經地跟林浩然說,「快快!開回你們醫院去!你們醫院需要你!」
就這樣,楊凡陪著林浩然趕到了醫院,林浩然百忙中還有空叫護士看著楊凡,別讓她溜了,說她喝了超量的酒。楊凡對林浩然恨得牙癢癢,可是自己確實也不敢開車,自己可是在祖國的心髒上,亂來完全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楊凡只好莫名其妙地等起林浩然來,因為她的車鑰匙也還在那小子身上。不僅車鑰匙,連家門鑰匙都在。為了保衛自己的財產安全,楊凡在護士安排的房里閑坐著玩手機,玩著玩著困了,于是就眯眼休息,結果睡得踏踏實實。
等她醒來時,林浩然正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著她。
「回去睡啊。」
「咦……」楊凡戳了戳有點沉甸甸的頭,「還不是為了等你啊……」
林浩然扶她起來,楊凡還倔強地甩開他的手,「我又不是八十歲老太太,哪要人扶!」
兩人正準備離開,一個小護士跑來跟林浩然確認信息,「病人應該是叫沐文樹,不過暫時聯系不到他的緊急聯系人。」
「沐文樹?!」剛才還昏昏沉沉的楊凡一下子清醒無比,「你剛才說沐文樹?」
小護士被林浩然身旁的陌生女子嚇了一跳,看了看林浩然,他沖小護士點點頭,小護士這才跟楊凡搭話,「對,病人叫做沐文樹。」
「你是說……剛才那個急診的腦科病人?他怎麼樣?有沒有危險?」楊凡太著急,拽得林浩然身上的針織衫全部往一邊垮,一個健美的肩膀就要暴露無遺了。
「喂……」林浩然將自己的衣領拉起,然後認真看著楊凡,「你認識?他現在沒有危險了,不過需要用物理療法觀察情況,不能亂動,要住院起碼一周。」
「我知道聯系誰來照顧他!你等著!」
楊凡趕緊掏出手機給陸清離打電話,可是陸清離的電話卻一直在急救車上嗡嗡作響。
「先回去吧,可能她睡了,開了靜音听不到。♀反正病人在醫院里也很安全,明天再通知她也不遲。」
楊凡只好作罷,跟著林浩然從醫院出來,往停車場走去。
而陸清離此時正在樓下的急診室里等待陸清歌和陸子楊的消息,柳媽一個勁兒地抹淚,責怪是自己沒有早些察覺。
安慰完柳媽,陸清離想打電話問問楊凡回到家沒有,可是模遍全身也沒有發現手機。
「可能掉在救護車上了。」陸清離回憶一下,便讓柳媽在急診室外繼續等,自己下樓找找手機。
正好將車開到醫院門口的楊凡忽然從倒後鏡里看到了一個形似陸清離的女人,她猛地跳下車,然後朝陸清離揮手。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自己替她找到沐文樹了。
可是夜空里,一聲尖厲的剎車聲刺傷所有人的耳膜。楊凡轟然倒地,而那個酒後駕車的司機也因為車頭亂擺而撞在了樹上,立即昏迷。
什麼都不知道的林浩然嚇得面色慘白,快速下車查看。
遠處的陸清離看著靜謐的夜空,淡淡地想,都說是秋天多事,可今年春天卻也一點都不安寧呢。
誰能承受一天之內接受身邊三個至親同時住院的事情。不過對于陸清離而言,陸清歌不是至親,但沐子揚卻是她眼中鐵板釘釘的親人。而沐文樹也在同一家醫院的事情,陸清離尚且還不知道。
本來陸清離只是想找人幫忙開一下救助車的門,可是她分明听到一把熟悉的男聲,瘋了般的喊著一個名字——楊凡。
一定只是巧合,一定只是同名同姓。她也許喝醉了,正在家里泡澡;她也許已經睡下了,正在夢幻歡笑。這個被車撞到的叫做楊凡的女人,一定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楊凡。
陸清離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她全身的力氣像是被人抽剝而去,她想跪下,可是每一個關節都在疼。
從來沒有這麼無助過,好像小女孩在茫茫人群里和父母走失。
陸清離鼓勵著自己抬起腳步,可是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潭中一樣,搖搖晃晃,讓她頭暈眼花,渾身關節更加酥麻。
如果不走,就不會遇見真相,如果不觸踫,事情就不會發生,那該有多好。陸清離的眼角有淚淌出,她抬手去抹,卻越抹越多。
悶聲不響的天空里忽然傳來兩聲雷,雷聲之後才出現的白光將天地照得那麼不同尋常。再接著,又是兩聲悶雷,震得陸清離心慌。
往前一步,卻沒有站穩,陸清離栽倒在地上,為了喜宴,她特地穿著包臀的中裙出門,可是現在摔倒,膝蓋處的絲襪破了個洞,一些微微泛起的皮讓她疼得不真實。
多想此刻有人在身旁陪伴,清歡,沐文樹,或者楊凡。可是她卻是孤零零地跌倒,孤零零地等候著悲傷的襲擊。
「你沒事吧?」
一個路過的護士看到跌坐在地的楊凡,趕緊來扶她。
陸清離忽然想捶胸頓足,因為那些痛苦分別從前胸後背壓迫著她,好像要用無形的力量將她夾碎。
「不要……」陸清離放聲大哭,她多久沒有這樣肆意地宣泄著內心的苦楚。
「小姐……」護士已然見多了這樣撕心裂肺的哭泣,還以為她是失去了親人,「先起來吧。」
陸清離哭喊著,然後被隨即而來的另一名男護士一起扶起,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掩著面就在原地繼續流淚。
哭了好一陣之後,陸清離漸漸恢復了理智,她不好意思地讓小護士去忙,然後頂著膝蓋上傳來的痛感重新走進急診大樓。
剛才一時崩潰,她此間已然不知道楊凡被推去了哪。想起柳媽還孤獨無助地在樓上等她,她又打起精神加快步伐去找柳媽。
柳媽已經不在走廊上了,而搶救沐子揚他們的急救室也已經開放,陸清離迷茫地拉住一個護士詢問,護士告訴她,那一大一小已經被轉送到普通病房里。
看到陸清離再次出現,柳媽緊緊拉著她的手,陸清離發絲凌亂,絲襪還破了個洞,柳媽看得更加揪心,無言地替陸清離整理好頭發,片刻才道,「已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陸清離卻抱著柳媽再次失聲痛哭,這期間的所有委屈和難過都從她心底的小黑屋里逃月兌。
寂靜像一層無形的外衣,籠在一片潔淨的病房里,而陸清離刻意控制的抽泣聲像某種溫柔氣息,在其中起起伏伏。
「二姨……」
沐子揚微弱的呼聲讓陸清離忽然停頓了一秒,她猛然回頭,看見那孩子求助的眼神,即刻撲到他床邊。
「好孩子,沒事沒事……」
陸清離揉著沐子揚的頭發,像是在茫茫的寂靜無邊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深深感覺到自己整個胸膛都被一種碎裂般的柔情所彌漫,伴隨著心頭的每一次跳動,從上延伸喉嚨,向下浸透了胃部,演化成一個不斷擴張的漩渦,吞沒了陸清離的悲傷。
「二姨,對不起……」
陸清離萬萬沒想到這孩子張口的第一句完整的話就是道歉。
「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不要道歉,二姨從來都沒有怪你。」
柳媽坐在陸清歌旁邊,也許是因為吞服的劑量過大,她至今尚未蘇醒。
看到柳媽在對面,沐子揚忽然很緊張地哭起來,「二姨,媽媽她……媽媽她……」
陸清離按著他,讓他好好躺下,並指了指吊瓶,讓他不要亂動以免走了針。看著沐子揚眼神中的怯懦,陸清離連忙解釋清楚讓他寬心。
「媽媽也沒事,放心吧,她只是暫時睡著了。」
「二姨騙人!電視里都說睡著了就是死了!」
月兌口而出說了的「死」字卻讓沐子揚更加狂怒,他抬起沒有打針的手臂擋著眼楮,「我要姥爺!我要姥爺!」
這下陸清離束手無策了,她既不能勉強去叫醒陸清歌,卻又不能及時通知陸景豪來。
孩子的孤單最讓人揪心,瞬間喚醒了陸清離的母愛情懷,「子揚你听二姨說,姥爺很快就來了,你再吵的話,你媽媽醒了可要批評你的噢。」
她邊哄著沐子揚,邊俯,用手掌輕輕模著他的胸口,生怕他哭得太厲害,卡住了氣。
沐子揚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陸清歌,發現她和自己一樣也掛著點滴的時候,終于不再大哭,可是他還是不跟陸清離說話,鬧著小別扭。
和陸清離失去聯絡的清歡在家待不住,她著急地給楊凡打電話,可是楊凡連包帶手機一起都落在了自己的車里,而她現在人在搶救室。
簡陽看她慌得眼淚都要落下,趕忙給一直聯系不上的沐文樹打電話,好在這時候終于通了。
「沐文樹,你在哪呢?」過于心急的簡陽張口就沒有好聲氣,然而對面卻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
「您好,我們這里是xx醫院,沐文樹先生現在正在我們醫院的監護病房。」
清歡湊在听筒旁,听到醫院二字的時候,身體沒有來地打了個哆嗦。
「趕緊去醫院!」
「嗯!」
城郊。等到將近一整晚的時間也沒有等到沐文樹的席慕堯,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到了汪媛昉身上。
他掏光身上所有的現金支付了那個請來看管汪媛昉的胖子,然後扛著汪媛昉離開了廢樓區。
可是席慕堯並不想回家。漫長的午夜他無法入睡,但他更怕在家門口遇上那些潛伏偷。拍的記者。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就算了,可是現在他手上還帶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香港女人。
席慕堯頓覺焦頭爛額。他將車停在了路邊,整個人埋進扶著方向盤的臂彎里。
「唔……」
被反手反腳綁著的汪媛昉在後座上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吵什麼吵!你這個害人精!」
席慕堯一聲暴躁的狂吼卻像激怒了汪媛昉一樣,她整個人開始瘋狂地踢車門,好像蓄意求死。
「別踢了!我給你松綁!」
席慕堯憤怒地從駕駛席上下來,打開車後門,先解開了綁在汪媛昉腳上的繩子,再一把扯掉封住她嘴巴的膠帶,粗暴的手法疼得汪媛昉不止落淚,可是席慕堯根本不放在眼里。
松開了綁在汪媛昉手上的最後一圈繩子,席慕堯平靜而冷淡道,「你走吧。」
汪媛昉卻搖頭,「我不。」
「你這個女人是腦子有病吧?!」席慕堯破口大罵,面前的女人就像是命運派給他的倒霉星一樣,自從跟她做了那個交易,自己身邊所有看似美好的東西都在發生改變,甚至是變本加厲地惡化!
他剛剛登上王者幾天,現在卻又一次被人從高處推下,即將摔得粉身碎骨。會有多慘烈?席慕堯無法想象,他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不想再看見汪媛昉這張臉!
看汪媛昉還一動不動地待在後座,席慕堯最後一絲耐心也燃燒殆盡,他狠狠拽著汪媛昉的手臂,使勁要把她從自己的車里拉出來。
「我不走!我哪都去不了!我沒有眼鏡我看不到!」汪媛昉哭著喊出來的話瞬間澆熄了席沐堯一半的火氣。
這個女人到底是哪里不對勁?留下來難道不怕被自己害死嗎?而離開自己,她何嘗怕找不到一副眼鏡?
席沐堯忽然笑起來,越笑越夸張,越笑越大聲,笑得前仰後合,結果還因為笑疼了肚子而蹲在地上。他面朝著後座蹲下,頭埋得很低,笑聲漸漸變小,他忽然很期待這一刻,汪媛昉從身上某個部分抽出一把刀,死死捅進他的心髒,結束了他荒誕可笑的一輩子。
可是汪媛昉卻張開懷抱抱住了這個悶頭哭泣的大男人。他偉岸的身軀,性感的肌肉,全都超越著一切,霸佔了汪媛昉的心。
汪媛昉知道自己變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過去那個汪媛昉她已經死了,現在這個汪媛昉要做什麼,她也還不清楚。但她就是這樣毫無雜念地抱著這個曾經野蠻地佔有她身體的男人。
汪媛昉的胸脯伴隨著席慕堯的呼吸起起伏伏,席慕堯鼻息中噴出的火熱氣息將她整個人都點燃。
痛哭一陣的席慕堯逐漸恢復情緒,可是他分明就嗅到汪媛昉的身體在呼喚他的氣息。
席慕堯緩緩抬頭,將汪媛昉推進後座,然後自己也鑽進去,將車門全鎖上,然後瘋狂地從汪媛昉身上汲取熱量,以吞噬一般的勢頭開始了一場翻雲覆雨。
在一bobo涌動的熱潮里,席慕堯沒有注意到,他身下那個熱情的女人,在光線找不到的陰影里,默默地流下兩滴眼淚。
一滴祭奠那個死去的她自己,一滴失望于那個曾經被她深愛的男人。急促的喘息聲遮蓋了這場隆重而神秘的靈魂祭奠,她從此便月兌胎換骨了,雖然無人能知。
唯有汪媛昉清楚,她之所以放棄逃避現實的念頭,而直面自己的**,和這個曾經改變了她的男人叫喚,都是因為迷茫和絕望的心中有了信念。
她本來也可以有不盡的美好人生,有著一份穩定的事業,而改變這一切的那個人,她叫做——陸清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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