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畫師 第7章 篩選

作者 ︰ 29秒

白前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回來,更沒想到司齊會以這種狀態出現。司齊臉色青白,氣息微弱,已經進入深度昏迷。

穆悅觀蹲在司齊前邊,伸手戳了戳他,回頭問景西︰「他怎麼啦?」

景西自己倒了杯茶,飲馬似的灌了下去,說道︰「從馬上摔下來。」

穆悅觀茫然的眨眨眼,不明白。白前忙抽回手臂,讓大夫去瞧司齊。老頭子拿了脈,又扒開司齊的眼皮子看他了半天,模著胡子尋思了半天,說道︰「扒光。」

穆悅觀更不懂了,景西抓著她的手臂,巧施力,便把她丟了出去。穆悅觀還沒來得及發火,景西順手拍上門,從里邊插上了。

這邊,老頭子已經開始動手月兌司齊的衣服,不多時就看了個明白。

司齊平時看起來精瘦,衣衫像是掛在身上一樣,空蕩蕩的。但是除去衣服之後才發現他也很強壯。只是這健碩的後背上纏了極厚的一層繃帶,此刻被殷透了,露出一點粉色。

景西默不作聲的看著,老頭子拆了他的繃帶,隨手扔在地上,很快便堆成一大團。白前一眼望去,便看到司齊果|露的後背上,縱橫幾道傷口|交錯。皮肉破裂,傷口翻卷,此刻流出膿血,暗紅中卻還帶著些綠色,極為淒慘。

白前忍不住干嘔起來,景西轉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老頭子擼擼袖子,吩咐道︰「把我的藥箱拿過來。」

景西這才走到白前床邊,但眼神卻不往白前身上落,只拿了藥箱就轉身。

老頭子拿了瓶藥粉撒在司齊的傷口上,靜等了會兒,將藥粉和著膿血擦掉,再重新灑上。如此反復多次,傷口才漸漸干淨,不再有液體流出。

景西彎腰看他的傷口,指尖在司齊背上來回按壓,像是在確定什麼事情。老頭子淨了手,又開始模自己的胡子︰「待會兒開個藥方,使他不會高熱,你們熬了給他喝。但是這傷口,我只能替他清理,沒辦法使它們愈合。」

白前不解,問道︰「為什麼?」

老頭子回道︰「血中摻綠,是畫師所傷。這傷少說有一個月了,還未長痊,那傷他的刀,必定是高級畫師所做。這我治不了,要去請古老頭。懷元能治這個的,他最近。」

白前理解了下他的含義,問道︰「你的意思是,級別越高的刀,砍出來的傷口越難好?而且一般醫生都看不了?」

老頭子點頭︰「正是。若是五級兵甲造成的傷口,基本上就不會再愈合,只能等死。看他這傷口,沒有五級,也得有四級了。」

景西略微思索,撿了司齊的衣服扔在他的身上,去開了房門。穆悅觀正在咆哮,看到景西就要沖上來動手。景西後撤半步,冷聲道︰「請古大夫。」

穆悅觀還要鬧,白前忙高聲解釋道︰「司齊背上很多刀傷,就快死了!」

穆悅觀斜睨著榻上的司齊,冷笑︰「我巴不得明家的人都死光呢!哼!」

景西走到司齊身邊,扯著外袍的一角,將蓋在司齊身上的衣服拉開。他後背上的傷口已經清理干淨,但還是免不了一個月煎熬的慘狀。穆悅觀只瞥了一眼,臉色瞬間就白了。

景西又叫了司齊隨身的兩個小廝,沉聲問道︰「你們到藩溪來做什麼?」

小廝早就被司齊的突然昏迷嚇的驚魂未定,又撞上景西這張冰山臉,哆哆嗦嗦的回道︰「來看,看病。司齊大人的傷總不見好,就來找古大夫……」

景西繼續問︰「怎麼傷的?」

小廝搖頭︰「不知道。我們真不知道!有天晚上府里突然很吵鬧,第二天我們才知道司齊大人重傷。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明大人也不許問……」

這兩個人不像是說謊,景西垂眸,換了個問題︰「來了之後呢?」

「古大夫給了藥,說要靜養。但是準備回去的時候遇到了他。」小廝指指白前,「司齊大人說,明大人見到他,會很高興。行程就耽擱了下來。」

景西悶著頭不說話,小廝瑟縮成一團不敢出聲。古大夫到了之後,證實這兩人沒說謊話,景西才放他們離開。司齊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就連兩個大夫輪番折騰他的傷口,都沒哼一聲。

景西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白前猜不透他的想法。事實上景西一直是這個樣子,沒有表情,不說話,眼神平淡。像是沒有情緒,又像是很不高興。

直到司齊的傷口被重新裹起來,穆悅觀才開始緩過來,拉著景西問︰「我哥哥呢?怎麼只有你們兩個回來?」

「在路上。」

景西拿了封信給穆悅觀。穆悅觀匆匆掃過,將信踹在懷里,向外跑。

白前問︰「她去干嘛?」

「取澤木。」

「這個時候取澤木做什麼?」

景西略微停了停,難得說了段長話︰「帝君免了穆家的刑罰,但是也不放心再將澤林交由穆家看管,要重新選定管理者。曲家提議重新評定,不管家族還是個人,都可以參加,包括穆家。評定內容是行宮,最得帝君心意者勝出。」

白前皺眉︰「我怎麼覺得這是趁機大興土木,讓你們白給他畫房子呢……」

景西沒話說,白前問道︰「所以你們都要回去了吧?」

景西點頭。白前不放心的問︰「司齊也會回去吧?」

這次景西沒有回答,只是沉默了片刻,反問︰「你不想跟他走?」

白前堅決的搖頭︰「當然不想!」

景西走近了些,繼續問︰「你想去哪里?」

白前坦白道︰「如果可以,我就呆在藩溪。」

景西周圍的氣壓突然低了,語氣更冷了幾分︰「穆家也算一方城主,能護你周全。但穆悅觀年少,穆青澗病弱,你留在這里,便沒有人能左右你!」

白前覺得景西好像有些生氣,但是這氣來的有些突然,他有些模不清緣由,點頭承認道︰「對。司齊這個人太激進,對自己都這麼殘忍,裹了傷就來回跑,那我到他手里一定更加慘。穆悅觀脾氣雖然壞了點,但至少還會和我商量,拿東西來換我的義肢。兩相比較,我當然想留在這里了。」

景西向來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只是定定的看著白前,忽的轉身走開了。

白前鬼使神差的探出半個身子,伸手撈了一把,只握住景西的一片衣角。景西走的疾,並未想到白前會拉他。等察覺外袍被抓住之後,身後已經是重物砸地的聲音。

白前雙腿無力,上半身又懸空,被景西的力道一帶,控制不住的便栽了下去。景西腳下生根,立在原地,居高臨下的看著白前,也不說話。

白前撐著地板翻了身,仰頭問道︰「你是不是在生氣?」

景西也不回答,白前自顧自的說道︰「我覺得你好像是在生氣,我哪里惹到你了?」

景西見他沒有別的事情要說,就真的轉身走了出去,留白前一個人坐在地上。

穆青澗回來已經是十天後的事情了。景西走了十天,司齊醒過來之後就往桂古趕,也已經有七天了。

白前拿了輪椅的細節圖去找穆青澗時,後者正端著個暗紅陶碗喝藥。屋內的爐火更旺,錦被簇擁,穆青澗比之前更瘦削蒼白了些。

對于白前留在穆府這件事,穆悅觀很開心,穆青澗卻一直不以為然。他身體不好,卻憑著畫技也將穆家撐了下來,因此一向自視甚高,驕傲的不肯去看別人的強處。穆悅觀照搬白前的原話,對他形容了輪椅的便捷,也被他當做拿不上台面的小玩意兒。

此刻看著白前還拿著這東西巴巴的湊上來,穆青澗眉眼間全是桀驁的不屑。

白前身體好轉之後,就不再事事麻煩萬株,瑣碎簡單的事物,就自己撐著雙拐慢慢的做了。只是殘肢畢竟不能長久受力,他一路走到穆青澗的房間,殘端已經開始發疼。穆青澗也不說坐,也不吭氣,只是冷落著他。

白前暗自嘆氣,還是強打著精神寒暄道︰「穆公子去丹穎,來回辛苦了。怕影響你休息,才拖到今天來拜訪。」

穆悅觀從外端進來一盤甜點,看到白前之後,忙把盤子遞給雲越,拉著白前坐下,問道︰「你一路走過來的?才剛能下床,別再累過去了。我穆家可不是專門養病號的。」

她這話一出,穆青澗的臉色更難看,沉聲問道︰「你來此有何事?」

白前實在不明白穆青澗為什麼這麼敵視自己,看穆悅觀一眼,再次解釋道︰「穆公子的輪椅——活動椅,一直需要別人推動才能走,實在太麻煩。我這里有個設計圖,做出來之後,自己就可以推動。」

穆青澗冷笑︰「我看你用了這雙拐就行動自如,何故要糾纏這把椅子?」

白前坦言道︰「雙拐也只能用這一會兒,久了肯定撐不住。況且,穆公子比我更需要這椅子吧?能幫到穆公子,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討好我?」

白前沉吟,點頭道︰「算是。」

穆青澗喝了藥,雲越遞上甜點,他只捏了小塊兒的含進嘴里。等到細細嚼完咽下去,才說道︰「我近日很忙,你該知道的。」

穆悅觀插話道︰「只是個小物件,不會耽誤多長時間的。哥哥不是總嫌事事都要假于他人之手,實在困頓麼?不如試試?」

穆青澗被妹妹如此搶白,臉上有些掛不住。但是奈何穆悅觀一直纏著他撒嬌耍賴,只好接了白前那張紙,叫雲越準備工具。

一涉及繪畫,白前就變得尤為認真。此刻終于能見到器具的畫法,他反倒覺得有些緊張,緊緊盯著穆青澗的動作,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只見雲越俯身將穆青澗抱起來,腳步穩健,走到牆角的木桌旁,動作輕柔的將他放在圓背椅上。隨後雲越又取了塊兒木頭遞給穆青澗。燦金的木頭,巴掌大小,伴有螺旋狀的紋路。白前認得那就是澤木。

木桌丈余寬,表面平整光滑,沒有絲毫花紋,就來木頭本身的紋路都看不出來。

穆青澗搬著自己的腿放好,探身從桌緣處取了個箱子。白前坐的位置不對,只能看到穆青澗的後背,干脆扶著拐杖站起來,站到他身後看。

箱子里是大大小小不同的刻刀。白前玩過一段時間的橡皮章,知道刻刀分為筆刀、角刀、圓刀之類。但是這箱子里的刀子分類更為齊全,不同型號一應俱全。

穆青澗取了個普通刻刀,趴在木桌上,對著那塊木頭仔細雕琢起來。

白前暗自吃驚,自問難道這器具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畫」,而是刻出來的?

那邊穆青澗埋頭工作,片刻功夫就在木頭上刻了把椅子出來。雲越將木頭拿起,放在穆青澗腳邊的地上。穆青澗將刻刀掉轉個方向,伸出左手食指,指尖在刀尖上用力按下,涔涔的血珠便滾落下來,滴在木頭上。

白前看到血珠迅速消失,像是被木頭吸收掉了一樣。同時,眼前的木頭開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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