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弟正得意間,忽見眼前黑影一閃,竟是鴉兄悄悄落到它的面前。卻見這兩只頗為通靈的畜生大眼對小眼地交流了一番,鴉兄便又悄無聲息地飛走了,也不知在搞什麼名堂。
酉時時分,只听外面一片馬蹄急響,由遠而近,卻在鋪門口處紛紛停了下來。大師傅料是那幫江湖豪客來此取貨,忙讓沈雲勤將打好點鐵用繩子穿成串,放到桌上等待客人驗貨。
只見五六個背著劍的江湖漢子當先搶進門來,看衣著打扮正是那些訂蹄鐵之人。這些人進門後卻不理睬鋪中碟匠們,只將目光都投向門外。
沈雲勤順著他們的目光向門口望去,只覺眼前一亮,便見一個正值花季、英姿颯爽的勁裝少女大踏步走進門來。那些背劍的江湖漢子似乎對這少女十分尊敬,見她進來,忙前呼後擁地將她圍在核心。
那少女目若朗星,極為有神;臉上的線條明媚而不失柔和,眉宇間更透著一股英氣,不似一般大戶人家女兒般嬌憨柔弱,竟倒像個不讓須眉的巾幗豪杰。
見這鋪中的小伙計傻愣愣、直勾勾地望著自家女公子,當先進來的幾人面上便都有些掛不住,開口厲喝道︰「臭小子!看什麼看!」
沈雲勤嚇了一跳,忙收了目光接著去干自己的事。自有大師傅賠笑著將對方引至放蹄鐵的桌前,拿起那串精鐵蹄鐵請客人過目。
那少女看也不看桌上點鐵,下巴微揚,便自有手下人去替她檢查質地、數量。只見她炯炯有神的雙目在鋪中仔細掃了一圈,最後竟停在了掛在牆上的一柄無鞘之劍上。
「咦?」那少女輕出了一聲,目光連閃,似乎對那劍很有興趣。
當下便有隨從之人如在自家一般將那劍從牆上取下,遞到少女手中。鋪中的其他幾位師傅見這幫人皆是江湖打扮,又各個帶著兵刃,想必不太好惹,便都暫且忍氣吞聲,並言制止。
那少女接過劍來細細打量,只見劍身之上花紋細密獨特,隱有光華流動,顯然鋼質極堅。曲指一彈,竟發出「叮……嗡……」的鳴嘯之聲,更是比一般的百煉鋼劍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那少女將劍在右手中一握,只覺重心不偏不倚;略微揮動兩下,更是感覺格外趁手。只見她盯著那劍尚刃的鋒口處看了看,左手從旁邊桌上揪過一根拇指粗細碟料,右手手腕一抖,那劍便毫無花巧地向鐵料斬去。
只听「叮」地一聲脆響,那鐵料已斷成兩截。一半在少女手中握著,一半落到地上。
少女仔細看了斷口的截面,平滑無茬;再看看劍鋒,更是絲毫無損。周圍湊過來的江湖漢子們見了,不由得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劍尚鋒便已如此霸道,若開了鋒,豈不更加威勢驚人?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還在後面。那少女方才只覺得手起劍落,鐵條便已然變成兩截,仿佛自己完全沒用過力一般,格外爽快。見這劍如此好使,便一時興起,讓身邊眾人閃開條通路,使了招家傳絕學的「披星戴月」,運足內力將劍凌空劈去。
旁人只覺一面勁風迎面襲來,烈如針刺,忙向後又多退了兩步。卻見那劍閃電般在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三尺長的劍身之上竟又憑空暴漲出一尺多長的銀色劍罡!劍罡落在地上,登時將堅硬的青石地面犁出一條深深的溝痕。
所有人都呆住了,想不到這一劍竟威力如斯!
少女身邊的江湖漢子最先反應過來,紛紛簇擁過來向她道喜。
「恭喜少莊主功力又進一步!」
「賀喜少莊主!」
「少莊主年紀輕輕便掌握了劍罡之妙,我藏劍山莊定會在將來獨步武林、譽滿江湖啊!」
「此次回山莊,不知道老莊主要多高興呢!」
那少女臉上仍是面沉似水,似乎胸有成竹,心中卻是震撼之極!她深知以自己現在的功力,並不能發出劍罡。方才這一劍之威,卻是佔了劍的便宜!
想不到這世上竟真有能提升功力之劍!
當初,伏魔劍的傳聞在武林中被散播得神乎其神之時,她與父親頗有些不信。以藏劍山莊這上百年的積澱,也找不到、鑄不出、更從過一柄可以提升功力之劍。想來那伏魔劍無非是更為鋒利、堅固、順手些罷了,如今鬧得沸沸揚揚的,其間必然有詐。
于是,父女二人便不再理會此事。後來听說凡是去尋伏魔劍的武林門派無不損失慘重,更覺得是幕後黑手放出的假消息,意欲顛覆整個武林。二人還為藏劍山莊在此次浩劫中實力而很是自得了一段。
而自己手上握著的這柄劍,卻徹底打碎了她和父親長久以來對劍的認知。如同一個在鄉下走家串戶的滋潤小貨郎,自以為對做買賣精通得很,無意中了長安的一家大商號,見識了真正商戰中的資源調配、囤積居奇、打壓兼並、先抑後揚等種種不可想象的高超手段時,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麼的無知、多麼的淺薄、多麼的坐井觀天。
便在此時,卻听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從頭頂傳來,竟是鐵匠鋪的屋頂被劍氣所迫,裂開一道大縫,很是落了些磚頭瓦片、木塊茅草下來,只砸得眾人灰頭土臉、狼狽不堪。那鋪中的幾位鐵匠師傅見到這一幕,人人臉上都是憤懣之色,卻仍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見了自己闖禍,少女略帶愧疚地向身邊的大師傅道︰「大師傅,實在抱歉!小女子不知深淺,誤損了貴地,定當有所補償。吳野,多拿些錢來……」
眾人听到她肯賠償,面色稍霽。也不再做工,一個個疑心重重地看著他們,不知道這幫江湖人士會不會欺負他們,只隨便給些錢了事。整個鋪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只有沈雲勤仍在那里「叮叮當當」自顧自地打著什麼。
不一會,那叫吳野的漢子便與另一個人一起從外面的馬上取回兩大包沉甸甸的銅錢來,一貫一貫地堆到桌上。
只听那少女道︰「大師傅,這里有三十貫,其中五貫是蹄鐵的錢;另有五貫賠給你們,做修補房屋和地面的花銷;最後這二十貫,卻是我想用來買這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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