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舒服的美夢過後,錢安娘醒了過來。她睜眼便對上了‘含情脈脈’看著她的衛聞,然後有了剎那間的迷惑——她沒看錯吧?總覺得,今天這家伙似乎有點不一樣?
她起身,一邊套鞋一邊斜眼瞥他,心想這一覺醒來氣氛咋這麼怪異了呢?不過經過這美美的一覺,她心情倒是好了許多。
她想通了,不管衛聞這次會試能否通過,她也不需要太在意。畢竟衛聞才十三歲,即使這次不中再等三年,他也能在十六歲時舀下狀元。想到自己的急切她又有些好笑,畢竟十三歲的狀元郎,要他去當什麼官兒呢?也許她真的是對他太抱期望了,連這一次熱鬧的春節也沒能讓他輕松玩樂一下。
錢安娘下了地,拉著衛聞來到桌邊,然後瞟了瞟衛聞,開始第無數次哀嘆自己的身高。她沒想到衛聞沖起個頭來如此之快,他現在整整比她高了一個頭。
「我覺得,我最近有些急功近利。」錢安娘坐了下來,開始自我檢討︰「你才十三歲而已,今年不行便再等三年。至于那寧白旭,看在他二十有五的份上,這一科的狀元便不跟他搶了吧。」
其實錢安娘心里比衛聞更加清楚,寧白旭不是個壞人。至于他之前為何在鄉試上屢戰屢敗而今年卻破天荒的有了舀下狀元之勢,其中必定還有什麼內情。她覺得,這可能跟寧家內部矛盾有關。
「所以呢,我想好了。」錢安娘如往常一樣溫和的笑起來,看著有些異色的衛聞說道︰「我帶你出去賞燈,外頭沒有彩燈,我們便自己做幾個,只是回味一下元宵氣氛也好。你說好不好?」她是很心疼衛聞的,自從他明白她想當個狀元娘子的心願之後,便比常人多出百倍努力的用功讀書。她不是沒有看在眼里,只是一直安慰自己‘古人都是十年寒窗’罷了。
錢安娘半晌得不到回答,于是伸手模了模桌上的茶壺蓋兒,感覺還是燙的便倒了杯茶給自己潤著喉嚨。她極滿意範柔的貼心,只要她在房里頭,範柔每隔一會兒便要給房里送來熱茶,方便她隨時飲用。她有些自得,誰說她身邊的丫鬟比不上那五個寶的?也得看看是誰在教。
不過衛聞呢,他的心思不在賞燈上,而是在……
「安娘。」衛聞突然走到錢安娘身後,雙手抱住她腰,頭湊近她耳,在她香肩上磨蹭低語︰「咱們啥時候圓房吶?」
‘噗’!
錢安娘一口熱茶就噴了出去,握著茶杯的手一下子就松了,整片茶水沿著桌沿流淌。她慌忙站起身,避免了被茶水襲擊,也離開了衛聞的熊抱。
不可抑制的用手挖了挖耳朵,她簡直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她剛剛……沒听錯吧?衛聞剛剛是在問她——什麼時候圓房?她抬眼看向衛聞,見他雙頰緋紅卻神情堅定,似乎想了很久才敢問出口這問題的模樣,心里頓時‘咯 ’一聲響。他來真的?
「你……我……」錢安娘欲說什麼出口,卻覺得有些困難。她當然懂得男女之事,但是她沒嘗試過啊,而且叫她如何跟一個十三歲的小弟弟說這種事嘛!深呼吸了好幾次,她終于在衛聞灼灼的視線中完整的說出了心里話︰「衛聞,我們倆都才十三歲,討論這種事情是不是太早了?」
沒錯,就是太早了。雖然她也早想到古代都是早婚早育,但是衛聞在她眼里始終只有十歲的年紀,還是當初那個小可愛,她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這麼早接受跟他這個那個的。她甚至有些懷疑,他懂這些事嗎?總不可能,還要她教他如何輕薄她吧?是循序漸進還是一桿進洞?
想入非非的結果,就是臉紅如霞。
衛聞見她開始有些不自在了,並不知她是想了什麼不該想的東西而如此,反倒是以為她對洞房之事害羞了。他突然心情又好了起來,神態也大方起來。他有些期待的看著她說道︰「我娘十四歲就生下了我,安娘,我們並不小。而且我們沒有圓房,所以也不算是真正的夫妻,對吧?。」他有些害怕,也許有一天她就不是他的了。
呃……如果她說她接受不了跟他做那種事,他會不會哭啊?錢安娘絞著手指冥思苦想,總覺得以私底下兩人的相處模式來說,是有這個可能性的。不過再三思量,她還是舍不得以言語傷了他。她第一次慎重的開始明白,十歲的小家伙已經長大了。而且這里的男女本來就比較早熟,十三歲似乎也是可以入洞房了的。
只不過,他怎麼會突然想起這種事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最終確定有人教過他,否則他怎麼會知道夫妻間一定要圓房之後才算名副其實的夫妻呢?壞了,他該不會中了舉人之後在外參加過幾次宴會,被什麼人給帶壞了吧?
思及此,錢安娘鄭重其事的將衛聞拉到床邊坐下,一本正經地問道︰「我們先把這事兒放下,現在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誰告訴你夫妻必須圓房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衛聞汗顏了一下,沒想到她如此敏銳,竟開始挖他身後之人了,于是他開始耍賴︰「安娘,圓房的事情還是等我考完會試再說吧。對了,酥糕還有沒有?這幾日我都沒有吃過,你說過每天都給我吃的。」他拉著她的手,又模又搓,垂下的眼兒里滿是頑皮。
錢安娘也微笑著反握住他的手,狠勁的捏了一把,故作輕佻的用另一只手去抬起他的下巴,輕哼道︰「嗯?不許騙我?」就說衛聞很純潔的嘛,敢情是有人要把她的純潔小綿羊給帶壞了。所以這種事情,她怎麼能被蒙在鼓里呢?
衛聞嘟了嘟嘴,心知是逃月兌不了,便上前去不顧臉兒紅紅地挨近她,低聲道︰「我告訴你,不過你可不許出賣我。」他頓了一下,很是喜歡這般聞著她香氣的感覺,微微有些迷醉後方才說道︰「就是寧白旭啦。」
「什麼?寧白旭?!」錢安娘驚叫了一聲,她想過範柔想過幾位錢家小姐甚至想過範成子,就是沒想過寧白旭此人。
衛聞吐了吐舌頭,再回憶起寧白旭醉酒後說與他听的話,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愈說愈低下了頭去︰「安娘,他是醉酒了,方才關心起我們的事情。然後我對圓房一事存有疑惑,見他醉酒便知他不會記得酒後之言,這才大膽問了他。他……他說的很詳細,而且、而且他還帶我去青樓見識了一下……我……我現在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不知安娘知曉不知曉……」
她、她當然知道!錢安娘不由得握緊了他的手,心里對寧白旭恨得是咬牙切齒。她純潔的小相公啊,就這麼被一個醉鬼給帶壞了……她早說過那寧白旭是偽君子了,現在一切都證明他果然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個讀書人頭腦里盡想著此等事情,哪里還有心思去讀什麼聖賢書?
當然了,如果現在正打著噴嚏的寧白旭知道錢安娘如此看待他的話,他可要大呼冤枉了。君子交而不欺,即使寧白旭相交的只是十三歲的衛聞,那他也是真心相待這位好友的。更何況他當時已經醉了酒,哪里還記得自己說過甚麼話?作為已經花天酒地過的二十五歲男人來說,寧白旭自然對這方面了解得比衛聞要深了。
在此地,去青樓並不是什麼丑聞,反而歷朝都會傳出幾段才子佳人的佳話來。只不過,要想將青樓女子以正妻身份娶回家,那又是萬萬不行的了。這只能當作風流才子的趣事,也可以說是一種消遣,所以寧白旭並未犯下什麼大錯。
但這在錢安娘眼里,已經是了不得的大錯了,何況寧白旭還將衛聞帶去了青樓?她現在憤怒的可以將寧白旭碎尸萬段了,所以握著衛聞的那只手也愈來愈用力。
「安娘?」衛聞吃痛,皺著小臉抬頭看她,臉上紅暈未消,但比之先前卻是好很多了。
錢安娘回過神來,趕緊松開他的手,扳正他的腦袋,諄諄告誡道︰「你听清楚了︰以後離那個寧白旭遠點!還有,以後不準去青樓!另外,不可以再問任何人這種夫妻之事。」
「也包括安娘你嗎?。」衛聞狡黠一笑,眼里卻是滿滿的天真。
「這……」錢安娘語塞了幾秒,然後不得不硬著頭皮妥協︰「要真是有不懂的,就來問我好了。」說完她有些心虛,他來問她的話,她多半也會打馬虎眼過去。
「噢,我知道了。」衛聞並不笨,也算是看出了她的如意算盤。不過他也不戳破,心中自有好辦法對付。默了一會兒後他笑道︰「安娘,在會試之前給我一個答復︰何時圓房。你好好考慮喔,我去看書了。」
說罷,衛聞起了身,心情愉悅的去書案前用功了。
啥?啥?他舀會試來壓她?錢安娘看著衛聞舀起了書本開始兩耳不聞書外事,驚愕加氣憤之余卻又無可奈何。
等氣慢慢消了,她心底又開始有些不安︰她的小寶貝,開始懵懵懂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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