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護法道:「宗主有令,立即撤回分教。」
黑色的人潮漸漸退去,街上之人漸漸醒來,一個叫花子揉了揉黑脖子,奇怪道:「我怎麼忽忽悠悠睡著了——?這事有點蹊蹺,我得向幫中稟報。」街上之人幾乎是同時醒來,雖然都覺得奇怪,但很快都恢復過來,一如往常,叫賣聲吆喝聲混雜成一片。
兩日後快近響午時分……
「………………」四角花形清脆銅眼兒風鈴聲正從西南寬逾兩丈的大道慢有節奏地輕輕蕩來,當日正是風和日麗,萬里晴空無閑雲。道路正中正行著一頂涼轎,轎蓋若蜀錦秀牡丹大陽傘,蓋形呈七邊七角,邊緣鸀色瓖邊粉葉紅飛帶垂柳般隨動隨停,轎頂之上有碧翠青珠一顆,午陽一照鸀暈光透在地上暗影之上,青光閃閃動人。轎蓋之下,小小轎梁似是花壇柔香木所制,四面下垂滾雪細輕紗,簾尾是茜素青色明紗軟邊,抬轎的是四個身著煙霞青羅花綃紗長衣的女婢,容貌都是閉月羞花,看情形像是深居閨中,平日簡出。十二個身著青衣白紗女侍亦趨亦步地跟著涼轎走著,周圍行人景色全然不放在杏眼里。
透過白輕紗帳,端坐著一個嬌美麗人。只見她明眸靜如秋水,彎長的睫毛似深山雛鳥的嬌柔羽絨毛弱不禁風,黑純澄澈的光澤若隱若現,秀澤倒懸如瀑的長發高挽,長長的雲鬢輕柔的匍匐于胸前,似是陽驕似火的天氣有點熱,她的雪額白里泛紅,薄薄的黑紗掩不住她那瓜子臉面白如雪、渾如軟玉的肌膚,小鼻下的一顆櫻桃緊緊閉著,似乎有無限深情的話語要說出但又不想開口說話,她說話的聲音一定很動听。
「小姐,臨泉閣到了,已備好酒菜和客房。」
話剛完,玲瓏小轎一斜,麗人頭一探一縮,叫人看著是那麼嬌弱,一雙小腳先邁出,呵!大地的躁熱不怕燙壞了她的小金蓮?只見她身著冰藍色白地曳仙裙,縴腰不禁一握,遠遠看去,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處子。
小麗人輕道了一聲:「走吧。」聲落,原先抬轎的兩個女婢當先行去,剛進門,不知是有意無意,一個女婢突然腿一軟幾近跌倒,扶了一下門框發出一聲響,在座的大都是行走江湖的人,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警惕異常,更別說這一聲門響。
「呦,這個小婢長得很標致呀,不知是誰家的,只要肯賣于我李公子做丫鬟,要多少銀子我都樂意出!」一個身著白衫,足蹬福字履的貴公子模樣的人面帶三分酒意上前朝門口一攔說道。
一個老叫花子模樣,濃眉細長,破衫前長髯垂胸的人,破衣袖都快要蘸到酒菜里,仍然津津有味地一個人在那里悶吃著,烈酒像喝水一般直往肚子里灌,等那貴公子說出話時他那只喝的似是有些浮腫的大眼才朝門口瞟了一眼,他就是神丐王?露,自從那日在沼林救了那侯夫人的女侍花容之後,好像心中藏有心事,一直悶悶不樂,隔三差五都要到這臨泉閣樓來喝酒,不到盡興時決不會離開,可惜他三天前正在一破廟中呼天大睡,錯過了那場好戲。
一個小婢道:「這位公子爺清讓開去路好讓我家小姐進去。」
那貴公子道:「是哪家的小姐?小婢都這樣標致,你家小姐想必更是閉月羞花了!」
小婢道:「我家小姐是凌員外的千金,不知公子爺有沒有听過。」
貴公子一听凌員外三字,酒已醒了大半,不過他還是不信,凌員外的千金怎麼會突然到這兒來?他口中道:「我不信,有何為證?」
小婢似是怕小姐等的不及,微怒道:「信不信那是貴公子的事了。」接著不再說話,連看都不再看他,就這樣雙方僵持著。
這麼大一個客棧,也沒人上前管,大都是想看熱鬧又怕自惹麻煩。客棧的老板似是兩頭都惹不起,也沒敢出來管。可別忘了客棧之中還有一個專愛管人閑事的王?露。
再多再烈的酒也堵不上老叫化的嘴,只听他在那桌邊嚷道:「怎麼,你小子耳朵長豬毛了,沒听到人家姑娘說是凌員外的千金,還要證據?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性,你那狗眼也配瞧人家千金?那姑娘知書達禮不便說什麼,我老叫化子可不是什麼秀才!」接著一陣爽朗的笑聲。
那貴公子一听這番說辭,急得耳紅面赤,再加上酒的作用,臉紅的像只金絲猴,立時火冒三丈,說道:「臭叫花子,你敢羞辱本公子!」說著就揮著拳頭朝老叫化身上搗去,老叫化閃都不閃反而向前迎去,那貴公子拳頭撞上去才知道後悔莫及,只听「咯吧」一聲脆響,手腕折了。
王?露見那一行女侍已全數進入樓內,伸手如電一抓那貴公子的另一只胳膊扳到那公子後背,口中說道:「看來這位公子早就吃飽喝足,不然不會撐的鬧事,老叫化就送你一程,不用謝了,哈哈哈!」說完手輕輕一推,把那公子向前一送,憑空扔出客棧門外,滾了好幾圈那公子才停位,站起身一捂灰溜溜地跑了。
里面一陣嘩然,有人已然認出是神丐,私下贊他,也有不認識的,不住地朝他破爛不堪的衣服上打量。那個小婢過來道:「多謝老前輩解圍!婢子感激不盡。」
老叫化生平最受不了這個,邊喝邊騰出手來朝那女婢擺擺,那女婢又福了一禮才隨那隊人上了樓。
在最靠邊的那邊正坐圍著五個武當派弟子,一個似是不滿十歲,也是他們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中年模樣年紀較大的似是他們的領隊。朝老叫化這邊看了幾眼就朝這邊走來,一過來就抱劍一揖道:「王老前輩安好!」
老叫化一听這句話,差點心中癢的把剛才喝的幾壺酒全數倒吐出來,他最受不了的東西今天偏讓他遇上了,斜雞眼一瞪:「你們牛鼻子是不是就好這套?趕緊走開,有什麼事打發那個小娃兒過來,我就瞅著他還順眼。」說完又低頭自顧自地悶喝酒,完全當沒這個人。
那中年道士哪曾想到才說了一句問好的話,踫了這麼一腦門的灰。中年道士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頭朝他對面的小師弟低頭說道:「青明,王老前輩要你和他說話,你問問他有沒有見我們的師叔竹崖子,記住不要好多理數。」
青明道:「大師兄,我記下了。」
青明來到老叫化桌前,也不管老叫化答不答應,上去就在老叫化的對面坐下來,自己又要了一只烤雞,索性給老叫化也來個不理不睬,自己撕了一只雞腿獨自啃起來。青明本來就小,小小的臉蛋顯現著他的聰明伶俐和活潑機靈,現在卻與老叫化沒什麼兩樣,滿嘴油污,要不是青明出生武當,現在保準是老叫化的得意門生。
老叫化胃里被那雞肉香吸引的不是滋味,最後索性連酒都不喝了,終于開口說話:「小娃兒,找我老叫化有事嗎?」
青明答道:「老前輩是在叫我嗎?」
老叫化道:「這里又沒別人,自然是叫你了!」
青明道:「晚輩沒什麼事,只想和老前輩談一樁小交易,不知老前輩樂不樂意听听。」
老叫化來了興致,越來越覺得這青明討人喜歡,不像其他道士那般做作,當下說道:「老叫化活了半輩子都沒人和我談過交易,小娃兒你說下去吧!」
青明道:「說來簡單的很,老前輩讓小的問兩個問題,小的把這只燒雞孝敬老前輩,另外老前輩的酒錢小的也一並結了,老前輩意下如何?」
老叫化想都沒想,開l口應道:「好,這听起來我老叫化也不吃虧,交易談定了。」
青明把店伙計叫來,當著老叫化的面把酒錢付了,接著把盛著燒雞的那大碗推了過去,老叫化看著來勁,心里更加喜歡這小娃兒,他知道青明這樣做是怕他賴賬,就先把自己說的承諾履行了,叫老叫化反悔都來不及,不怕他不說。
青明道:「老前輩我何時可以問?」原來青明見老叫化已大口吃著燒雞,怕掃了他老人家的興致,是已這麼一問。
老叫化心喜,哪天再遇上他那牛鼻子師父,一定要把他收入門下。口中說道:「現在就可以問,老叫化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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