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息怒!"空靜和尚忙說道︰"出家人慈悲為懷,豈有見死不救之理。此山中多毒蛇,每有上山進香的香客被咬上的,所以平常也備些急用。然而數天前的確是用盡了。貧僧哪里敢私藏的。"
楊文知道空靜和尚雖貪些小利,但還不敢坐視不救的。知道此時派人去那鎮上買購蛇傷藥已是來不及了。見林芳性命不保,也自心急如焚。憐惜間,忽地想起一件事來。那是五年前,京城中有一位大臣出京郊狩獵。一時內急,去林中大解。不想草里竄出一條蛇來,照著那大臣的臀部就是一口。那大臣驚呼一聲,撲地不起。隨從護衛聞聲上前將那毒蛇亂棍斃了,隨後忙車載了那大臣回城急救。
太醫院接到消息,忙派出了一名瘍醫前去施救。為防意外,還派去楊簡同去,以防那大臣旁發它癥。當天楊文恰好被父親叫去太醫院幫助整理一些舊醫案,于是隨父親往診了一回。
且說太醫院的醫生們被接到了那大臣的住處。主治的瘍醫叫人尋了幾只長著赤色雞冠子的紅毛大公雞來。接著將那雞冠放血,接了半碗有余。而後那瘍醫從帶去的藥盒中取出一包黃色的藥末,放于雞冠血中拌了。然後在那大臣臀部噬痕周圍抹涂,逐漸收于蛇的牙痕處。隨見有毒水從傷口處流出。待毒水流盡,其傷自愈。楊氏父子一旁瞧得明白,暗暗稱奇不已。
楊簡是個有心的,在那瘍醫為大臣療蛇傷之際,用手捏了一點那種黃色蛇傷藥,放于鼻下嗅了嗅,隨即點了點頭。
在回來的路上,楊文對神奇的蛇傷藥贊不絕口,問父親楊簡是何藥配制的。楊簡說了一句"一味雄黃而已!加以紅毛雞冠血便是一種治蛇毒的奇藥!"
楊文回憶起當年的這件事來,心中自是一動,忙對空靜和尚說道︰"大師父,寺中可有雄黃?"
空靜和尚說道︰"為防山中的毒蛇竄入寺內,倒是備有部分雄黃,以散布于門側牆角處,蛇類最懼此物,聞味自會遠避。所以寺中不曾被那蛇類驚了香客。"
"有此物最好!"楊文忙對一旁不知所措的林南說道︰"林先生,可速派人到山下的村子中尋幾只長有大型雞冠的紅毛公雞來,我會配制一種蛇傷藥來救治林小姐。"
林南听了,驚喜這余,忙對隨來的伙計說道︰"听到了沒有,火速跑到山下的村子里尋幾只這位公子要的紅毛公雞來。"
兩名伙計听了,應了一聲,飛身跑去。這邊智可和尚已是將一包雄黃粉末尋了來。
"我說楊武,你這法子好使嗎,莫要誤了這位女施主的性命。"空靜和尚倒是善意地提醒和告誡道。否則那藥無效,被這些人賴上,可是不好月兌身的。
"此種療蛇毒之法以前曾見識過。現在即無其它的蛇傷藥可用,救人要緊,只能冒險一試了。無論效驗于否,林小姐莫要怪罪我罷。"楊文望著林芳說道。
"楊公子,我信得過你,就放心大膽地施術罷。"林芳躺在床上,朝楊文感激地一笑。這個陌生的男子,竟然曾不顧自家安危,冒死為她吸取蛇毒,還有什麼信不過的呢。
"六哥!"林芳隨又對林南說道︰"這位楊公子是誠心救我。若是我命大,有幸闖過了這一關,日後還有機會孝敬爹娘。倘若不治,六哥千萬不要難為楊公子和寺院。這事願不得人家。"
"七妹放心就是,我曉得了。"林南含著淚水點了點頭。
楊文這邊听了,心下稍安。對林芳的通達事理,自起敬意。不由得抬頭望了林芳一眼。林芳此時也在偷著瞧他。兩人目光一踫,各自慌忙避開。
此情此景,自令楊文想起了昔日的周玉瓊,心中不由一痛。想那周家為了逃避干系,竟然將自己告了官。好在自己走得及時,否則必是性命不保。想起那周玉瓊倒是對自己情真意切,可惜也只能天各一方了。楊文暗念于此,不禁搖頭一嘆。
看著楊文轉身嘆氣的模樣,倒是令林芳心中一動︰"好一個奇怪的男子!"
這時,那兩名林家的伙計,每人手中各拎著兩只紅毛赤冠的公雞,急沖沖地跑了回來。後面遠遠的跟了林南的妻子那位六嫂。本是這六嫂跑到山下通知了林南林芳被蛇咬傷的消息後,和另幾名伙計在山下看守貨車來著。適才見了到山下村子中尋公雞的伙計,掂記林芳傷勢,便自跟隨了上來。
"智可師父,且去尋把刀來。"楊文見狀一喜,忙吩咐智可和尚道。
"楊武,且不可在寺內殺生,佛祖會怪罪的。"空靜和尚忙上前說道。
"老和尚,救我妹子性命要緊。"林南這邊則從腰間模出柄鋒利的匕首來。上前從伙計的手中搶過一只公雞來就要宰殺。
"林先生,取雞冠中的血就行了,不需要害它性命的。"楊文忙說道。
智可和尚听了,忙到廚下尋了只白瓷碗來。
此時那六嫂上前將林芳扶坐起來,嚇得哭泣道︰"七妹,你可堅持住,若有個好歹,我和你六哥回家如何向爹娘交待。"
林南一旁斥責道︰"胡說八道什麼,七妹今天不會有事的。"
隨後林南取了公雞放雞冠中的血,怕不夠量,將四只公雞的雞冠中的血一並放了,不一會便注了半碗鮮血。楊文于是將部分雄黃粉摻進雞冠血中,來不及尋它物,伸出手指攪拌了。然後走到林芳身邊,俯子,將拌好的藥湯于林芳小腿上的蛇噬的傷口周圍涂抹了。是在整個小腿部位外圍先涂盡,而後逐漸收于傷口處。隨見有污穢的黃水從蛇的噬痕處緩緩流淌出來。乃是那藥力由遠至近,將浸入到腿部的毒液逼至蛇噬的牙痕處,排出來。
楊文見狀,心中一喜。自己憑著記憶,照葫蘆畫瓢,自和當年所見的情形一般無二,這藥有效了。
"楊公子,原來你竟然懂醫術的。"林芳望著楊文忙碌的樣子,感激之余,敬佩地說道。
楊文听了,立感羞愧無比。訕笑了一下,未言語。楊家三世太醫,唯到了他這里,棄醫不學,雖是習些文章,也自一無用處。此時才感覺到這醫生的好處來。尤其是救治林芳這樣的美麗的女子,除卻成就感不說,還竟然是一種令人愉悅之事。
在那古代,素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雖是醫可不避嫌。但是林芳經歷過了楊文以口為其吸毒,現在又用手指在肌膚上為其涂藥。少女心性,除了感激之外,已是暗里起了些許別樣變化。
待林芳小腿上的蛇噬的傷口處流出的黃水淡化稀薄了,直至不再有液體流出。楊文這才松了一口氣。抬頭看林芳時,臉上竟也有了血色,雖是有一絲紅暈的緋紅之色同在。已是無大礙了。
"果然是一種冶蛇傷的奇藥!"林南和空靜等人,在一旁嘖嘖稱奇不已。
此時那四只被放了雞冠血的公雞,由于雞冠中的血流盡,皆倒地不起,怕也是活不來了。
楊文這時站了起來,輕松地笑道︰"算是林小姐命大,現在應該沒大事了。"
"謝謝楊公子了!"林芳感激地說道︰"只是這心中似乎熱得很,要飲些冷水來才好。"
六嫂听了,忙向智可和尚討了碗水來給林芳喝。
空靜和尚這時說道︰"女施主這般癥狀,怕是有些毒火攻心了,需再服些清血解毒的藥才妥當。"那空靜見得蛇傷多些,故有些經驗來。
林南听了,忙朝楊文一拱手道︰"楊公子,還請再開帖藥方來,我叫人去買了。"
楊文為難地撓了撓頭,應道︰"這個嗎……,這樣,林先生叫人去鎮子上的藥鋪中,隨便買回一包清血解毒的草藥就行了。就說是有人被蛇咬傷了,毒性已被排盡,但要一包清血解毒的藥,再清清血中的余毒便了。一說是蛇傷,藥鋪也就知道配制什麼藥了。如那白花蛇舌草、半支蓮、生地、虎杖之類的就行。"
楊文雖是不知醫,但是由于家境的燻染,時常也幫父親楊簡待弄些草藥,楊簡有時也借機有意無意的說些草藥之性,將楊文往醫的路上引。雖是楊文終究不入道,但也是熟悉了些藥名,藥性。凡是那醫家的子弟,即便不習醫道,也多是熟知些藥物的。近墨者黑,近藥者香,便是如此了。
林南听了,以為林芳傷勢已無事,不過是那空靜和尚多了句嘴,楊文不好拂其面子,隨便敷衍了一下而已。不過楊文既然發了話,為防萬一,也應該去抓包清血解毒的藥才好。于是吩咐剛才的那兩名伙計道︰"楊公子說的話听清了,速去買包藥來。"
那兩名伙計應了一聲,轉身又自去了。
林南此時見扔在旁邊地上的那四只公雞,已是半死不活了,放在這寺里不是個事,于是對另一名伙計道︰"將這些公雞拾了拿下山去。告訴其他的人,今晚就在山下的村子里借宿了。明天再行趕路。"
說著話,林南又從懷中取了一塊約有二兩重的銀錠,上前遞于那空靜和尚道︰"大師父,攪擾貴寺了,適才心急之下,有些本不應該說的話,冒犯了大師父,還請見諒。些許銀子,權為香火之資,不成敬意。"
空靜和尚見了,嘴中說道︰"施主客氣了。我佛慈悲,願為天下眾生開方便之門。"雙手卻急不可待地伸出去,將那銀子接了,緊緊握住。
六嫂這時已將林芳扶了起來,倒是能走動了。
林南見了,知道天色漸晚,女客留在這簡陋的寺院中多有不便,于是對楊文一拱手,感激地道︰"楊公子,多謝救治小妹性命之恩!明天再來寺中重新重重謝過。"
楊文擺手道︰"不要客氣罷。今日取效,實為僥幸。"
林南笑道︰"公子是那醫蛇傷的聖手,勿要過謙。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必來謝過。"說完,上前和妻子扶了林芳,出寺去了。
那林芳在出寺門的時候回頭望了楊文一眼,感激之余,眼中頗呈些復雜之色。
待林家兄妹去了。空靜和尚這才對楊文露出笑容道︰"楊武啊,你原來竟還有醫治蛇傷的本事。今日你算為寺里掙下了一筆銀子,晚飯叫智可為你多加兩樣素菜罷。"
楊文听了,搖頭一笑。望了望遠去的林芳背影,暗里一嘆,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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