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出版社並沒幾個好心人,也許有,但他們卻隱藏得很深,人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形容。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好心人除了慈善基金會和紅十字會里有那麼幾個外,剩下的都躲到廟里去了。張遜被小馬打得鼻子出血,腦門上凸現一個包,除了何炬臉上體現出幾分同情外,社里沒幾個人不暗中快樂。小馬被幾個不三不四的人打得住了醫院,社里同樣議論紛紛且同樣高興。一個讓他們眼紅,一個讓他們討厭。自以為自己聰明過人的張遜,被社里的教腦殼打了,而社里的教腦殼又被外面的教腦殼打了,一些人就覺得都活該。
張遜步入z出版社時,幾個同事就對他嬉笑著,那種見到他的快樂,只有用
眼楮才能感覺到,而用語言卻無法描述。「哎呀,好久沒看見你了,你到哪里去了?」他們問他。
他回答說︰「到西安去了
「小馬也挨了打,不曉得是哪個喊人打的他們說這話時都用偵探的目光盯著他。
張遜暗想︰我假如能夠被你們看出,那我還姓張?張遜故作吃驚︰「真的嗎?」
「現在還躺在醫院里他們說。
在美編室里,當只剩下張遜和何炬時,何炬說︰「他們懷疑是你喊人打了小馬
「我沒有
何炬盯他一眼,晃了晃碩大的腦袋,「我覺得打得好
張遜感到何炬在套他的話。這個時候他如果利令智昏,把柄就落在對方手上了。何炬也是個偵探,他也有偵探癖。張遜笑笑,「這是惡人有惡報他說。
接下來,他跟何炬談明清風情小說選的封面設計一事。但何炬向他推薦了美
術出版社一個姓劉的角色,「我那個朋友以前是學國畫的,搞古籍書設計,一碗飯
「我就先找找他張遜想也許何炬的才能已經用盡了。
黎社長坐在桌前看一本稿子,那是一本寫「文化大革命」的小說。社里出這類小說很慎重,所以他要親自看。黎社長見張遜走進來就抬起一張大權旁落而淒迷的臉,這讓張遜感到人一得志,就是小人也春風得意一臉燦爛,人一失落,再高貴的人臉上也是一派荒涼。在z出版社受到顛覆的黎社長,盡管想掩飾大權旁落的痛苦,但怎麼也不可能徹底化掉心中的失意。黎社長裝笑地看著他的這個遭人非議的愛將,「你去西安了?」他說。
「對_張遜說,「我這一次去西安收獲很大,拿了一好書稿回來……」」他說了很多,黎社長豎著耳朵听他說,點上一支煙,一臉迷茫相。他猛然感到跟黎社
長說這些東西恐怕沒什麼用了,也就戛然而止,看著他尊敬的黎社長。
尊敬的黎社長果然「唉」的一聲嘆口氣,「現在,社里的一些人都對你有看法
「我也不曉得怎麼回事,我實在做人做得小心謹慎的
黎社長搖了下頭,「你這套書恐怕只能找別的出版社了……」
張遜從黎社長辦公室里走出來時,心里對這個好人產生了一絲同情。做人不能太好啊,做人也不能太為別人著想,太為別人著想,自己就什麼都沒有了。他一抬頭迎面踫見了何主任。「哎呀,好久沒看見你了何主任對他十分客氣道,「听說你到西安去了,西安好玩不好玩?去兵馬俑看了沒有?」
張遜說︰「那當然去了
張遜想何主任怎麼會對他陡然客氣起來?但他馬上想明白了,小馬的挨打,使何主任對他肅然起敬,這就更證明何主任是個小人。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辦公桌上已有了一層灰。他打了鐵哥的bp機,約好在長沙飯店見面。他驀地感到他在z出版社變得愈來愈孤立了。他們跟他說話都是用一種疏遠的口吻,連何炬也不願跟他畫封面了。人都願意跟自己匹配或比自己差一點的人玩,沒有人願意跟比自己強盛的人玩,更沒人去找聖人玩。假如你是聖人,大家就會離你而去,因為你太完美了,相形之下凡人自覺自己太猥瑣了。他想︰為什麼同事們都疏遠我?是嫉妒我賺了錢,還是因為社領導在排擠我而使他們不敢對我表示友誼?
「小馬挨打的事,與你無關吧?」黎社長見他一人坐在辦公室,就走進來小聲說。
「我去西安要書稿了,和我有什麼關系?」
「沒關系就好哦,有人這樣議論,我想也不可能
張遜看著黎社長,「黎社長,我的工資問題,你還是要幫我說說話吧?」
「這事兒不好辦哦黎社長搖搖頭,「在社里中層干部以上的會議上,有人提出說要追加你的書號管理費,你不交書號管理費,就停發工資
張遜笑笑,每當他覺得無望的時候就由衷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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