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出版社里有張遜的師妹,就是說與他出自同一個導師,卻是這三年畢業分到x出版社的。這個女人三十歲,長得當然是一般中又較差的,假如她長得漂亮,難道還會有機會單身?由于男人們都不注意她,她就埋頭做學問去了,于是她獲得了碩士學位,分到了x出版社。張遜走進她坐的辦公室時,她正坐在桌前看稿子。他們以前有過聯系,三年前,她研究生畢業時,曾拿著導師的信找過他,希望能進z出版社。他並不熱情,但還是帶她找了黎社長,後來她打電話說她進了x出版社。他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她姓李。
「小李他盯著這個對自己的衣著毫不在乎的女人說。
女人說︰「你好你好。請坐請坐
她叫李香桃,人長得不怎麼樣,名字還是很好听。她為他泡了杯茶,「我在《中國讀書報》上看到你寫的文章,寫得非常好
一年前,他確實在《中國讀書報》上寫過一篇文章,題目為《擁抱家鄉》,那是他做名家生活絮語那套書時寫的,也是為了吹捧那套書。從來沒人對他提及過這篇散文,他自己也忘記了這篇散文,她又說︰「我還記得你那篇散文中引用的一首詩︰‘松下無人一局殘,空山松子落棋盤;神仙更有神仙著,千古輸贏下不完。’你怎麼會用這首詩?」
「隨便亂用的,」他說,又解釋,「我也忘記了它是誰寫的,我只記得它好像是一個禪師所作。那天寫那篇小文章,就想起了這首詩
「小文章也可以見大道理
他不是來找她談詩,她喜歡談文章談詩是她既沒孩子也沒老公,所以她把精力放在琴棋書畫上了。女人到了三十歲還沒男人愛她,基本上就不正常了。但他不是來勾引她的,只是來找她要書號。他說︰「我準備出一套書,但我又不想在z出版社出,所以我來找你
「是什麼書?」
「明清小說選。我出這套書是供專家、學者和教授們研究的他把自己的行為往高尚的地方擱,「我出的這套書里有很多明清時代的白話小說,現在國內都沒有版本。我出它,是我覺得我們祖宗留下來的文化遺產太沒人了解了。你曉得這套書是誰編的?你的另一個師兄朱大為。他特別醉心于對明清小說的研究
「朱大為?哦,我曉得,導師也對我提及過
「朱大為是個很聰明的人,滿肚子學問
他談了幾句朱大為,又開始向她說這套明清小說選。她提出要看稿,他答應了。他要她先把選題報上去,她說那是肯定要報的。接著他們就一起吃中飯,他請她吃中飯,他點了好幾個菜。在吃飯中,兩人主要是說話,所以有些菜就只是動了幾筷子。臨了,她打了三個包,要他提回家吃,他不要,她就拎著說︰「也好,我懶得做晚飯吃了
與李編輯分手,他騎著摩托車到了黃泥街,老婆和小肖都在書店里。小宋不在,小宋被他派到東北三省去聯系業務去了。他給了小宋兩萬元,下了兩萬套的指標給小宋。他又下了三萬套《勞倫斯情愛小說選》的印刷任務給s印刷廠。湘海書社的鄧老板還向他索要六千套《勞倫斯情愛小說選》,他于是決定再印三萬套。他舍得把兩萬元錢給小宋去玩,就是想鍛煉一下這個青年。一個好漢總應該有三個幫,像漢高祖劉邦,假如他沒有蕭何、張良和韓信,他就得不到天下。又比如劉備,如果沒有孔明、張飛和關公,他也別想得到半壁江山。小宋對他很貼心,他很想把小宋培養成自己的黨羽。這個小宋有一種肝膽俠義的心腸,天生就是做跟班的,為他干事很賣力。現在小肖也想得到他的培養。小肖說︰
「師傅,這麼好的事情,叫麼派我去?」
小肖叫他師傅,這是黃泥街的規矩。「這又不是去玩,是去東北聯系業務
「我曉得,」小肖說,「我說話比小宋還來得快些。我可以把死的說成活的
張遜盯一眼小肖,這小伙子才疏學淺,但天生嘴巴會講,吹牛算他的。他干事也算賣力,比小宋也乖巧一點,缺點是沒有小宋踏實。「會有用得著你的時候,只要你舍得干他說,「我有一口飯吃,你就絕不會餓死。你的優點是會說,你的毛病也是嘴巴太多了
「老板,再好的東西也是吹出來的小肖說。
老婆表揚小肖︰「小肖是很不錯
小肖精精瘦瘦的,長一張船形臉,兩頭往前翹。他看著小肖說︰「很好,這套明清小說選出來時,讓你全國都跑到,但你得跟我把書銷出去。我給你一套書兩個扣的提成
「好的,師傅這是你說的。到時候要兌現
張遜想能夠調動起小肖的積極性,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保證兌現
這天晚上,他到了方林家里。他從西安回來後還沒見過她。他打了電話,她在家。他進門時,她用一種怨懟的目光瞧著他,「你還曉得來?」她挖苦他,「你沒走錯門吧?」
「我很忙,曉得啵?」
她放他進門,讓他坐到沙發上。她穿一件白底碎花的全棉睡裙,頭發濕濕的,顯然是剛洗過澡;腳上一雙紅拖鞋,腿肚子和腳背都白白的。她轉身從冰箱里端出一盤哈密瓜,哈密瓜已切成了一片片的,上面插了幾根牙簽。他喜歡吃哈密瓜。「呷瓜她說。
他吃起來。他想上帝真好,既創造了人,又創造了很多好東西讓人吃。
「這個哈密瓜的味道怎麼樣?」她問他。
他品了品味,「好呷
這天晚上,他睡在她家。她盡管和他一樣,也是四十出頭的人,但他就是喜歡她。她的臉龐怎麼也沒有徐紅年輕和漂亮,但他就是愛她這張業已色衰的面孔。他在她身上能找到他年輕時的激情。就**而言,他更喜歡同這個女人做。他在她身上從沒失敗過,相反,他每次都干得很成功。只要兩人的身體一擁到一起,一種強烈的本能就包裹了他。他自己也暗暗驚詫,怎麼他在她身上總是有這麼大的激情,而在徐紅身上反而常常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呢?
他出了一身汗。她用熱毛巾替他揩干身上的汗水。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