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明清風情小說選》讓張遜于一九九五年猛賺了一千七百萬元。這是書刊界的一個奇跡。奇跡總會產生,奇跡就是讓張遜這樣的人創造的。假如沒有人創造奇跡,就不會有社會的進步,所有的進步,都是先有奇跡產生,才有進步的開始。所有的奇跡都涵蓋著運氣二字,你再怎麼努力,如果沒有運氣伴隨你,你的努力也是空努力。俗話說︰天時地利人和。運氣就是天時,擺在第一位。這充分說明了運氣的重要性。往前推三年,這套《明清風情小說選》絕對出不來;往後推一年,這套小說也出不來了。因為在一九九五年年底,這套書還是被劃為了**。之後,那些見張遜在這套書上發了大財的老板,再做這類書時,卻虧得一塌糊涂。鄧老板就是如此。鄧老板一九九五年見張遜賺錢賺飽了,眼紅得不得了,立即找大學里的一幫窮講師編纂明清艷遇小說,傾其所有投資到那套書上,結果書只銷出去一千三百套就被全部沒收和銷毀,自己還被抓去關了三個月,罰了三十萬元款。因為他出的那套明清艷遇小說里,有很多婬穢的內容沒有刪節,被政府視為大膽妄為的婬穢書籍。他做過頭了,這就是讀書人與不讀書人的區別。類似于他這種情況,黃泥街還有三四個老板。他們都于一九九六年被打趴了,從此都改了行去做別的生意,有的還成了在社會上打流的下家,所謂打流的下家就是無業游民,這里打一槍,那里放一炮地騙幾個小錢,為社會所不齒。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的一天,張遜步入了他的書店。這個時候,他的書店已同作家出版社、江蘇文藝出版社和上海文藝出版社結成一種聯營和互利互惠的關系,就是說他的書店經銷作家出版社和江蘇文藝出版社及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書。
這個時候,張遜的事業已不在書店里了,而是想投資更大更有錢賺的項目。他想做制片人,投資拍電視劇,天天在急著找故事情節曲折和緊張的本子,與作家、演員及導演泡在一起。
這一年,黃泥街大勢已去。黃泥街已不再是全國二渠道的主要書市,其次長沙市政府決定將臭名昭著的黃泥街書市搬遷到定王台,便于市場管理。一度稱雄于全國書市的黃泥街已江河日下。一些書老板,受到張遜的啟發,深深體會到了人無橫財不富的真理,壯著膽子去做婬穢書刊,結果弄得全軍覆沒。黃泥街少了很多老面孔,多了不少新面孔。李新死後,大路書店的黃老板無心再經營書刊生意,將書店打給了別人。湘海書社,雖然牌子還在,卻換了新人。一個年輕人在這個門面里出入,發號施令。鄧老板由于想做一套明清艷遇小說同張遜的風情小說媲美,結果一敗涂地。由于有人買了《明清風情小說選》後,大罵上當,因為並沒什麼值得禁毀的內容。鄧老板就想做一套讓人讀後覺得沒上當的書,從而大發橫財,結果是他發財發到公安局去了。一輛吉普車把他從書店里拉走了,就好像拖走了一只豬。
這天上午,湘海書社的原鄧老板,陰著一張胡子拉碴的臉,走進了金山書社。他不但臉上胡子拉碴,且衣著也不整,西裝倒還是名牌西裝,但邋里邋遢的。「張老板他開口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臉上早沒了兩年前那種自以為是的燦爛的笑容。
張遜同情地瞧著他,首先他一時沒認出這就是他以前挺佩服的鄧老板,接著他認出來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鄧老板自卑地感嘆說,「他媽的,栽在政府手上了
他顯然對人民政府不滿。「小限還好嗎?」他問他老婆。
「她現在嫌我跟嫌狗屎一樣,」鄧老板說,一臉陰郁不堪,「我搗他娘
鄧老板沒任何地方可去,只是跟他泡著,說一些對人生和社會不滿的話。張遜明白人在失意中就怨天尤人。張遜想他完了。有的人失敗了還能爬起來,但鄧老板再怎麼努力也爬不起來,因為他發自內心地向命運投降了。張遜請他吃中飯,特意要了瓶五糧液請他喝,無論怎麼說鄧老板曾助過他一臂之力。「少說廢話,呷酒呷酒張遜敬鄧老板酒說。
鄧老板支支吾吾地說著很多廢話,臨了才開口向他借錢,鄧老板說︰「真的,跟你扯五百塊錢看看?我都沒錢吃飯了……」
張遜恍然大悟,他來找他,跟他泡一上午,其目的是找他借錢。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五百塊錢是他打麻將的一「炮」,現在,他卻伸手向他借五百塊錢,由于借字難以啟齒,就說了「扯」字。張遜當即打開錢包,拿了一千塊錢給他,張遜說︰「拿去用,不要你還
鄧老板一臉緋紅,就是說他除了自卑,還沒忘記他曾經也有過輝煌的時候。
我們回到那套明清風情小說上,因為這套書所賺的利潤震驚了黃泥街的很多書老板,致使鄧老板等一些書老板紛紛效仿,其結果正是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首先要說明的是,這套書並沒什麼藝術價值,也沒多少婬穢不堪的內容,完全可以接受新聞出版署的檢查。但大陸的一些學者或批評家是不看書的,只是道听旁說,也不求證實就拿起筆寫謾罵文章,反正罵人又不犯法,還可以賺幾個稿費。所以批評文章就風起雲涌,除了張遜策劃讓朱大為和孔老二寫的那十來篇批評文章,還真有一些狗屁文人以痛心疾首的姿態寫批評文章。朱大為和孔老二的批評文章簡直只是拋磚引玉,大量涌現的批評文章猶如蝴蝶一樣在報刊上亂飛。由于被批評家一批,這套明清風情小說反而增值了。中國人在報紙上看膩了表揚文章和歌頌文章,所以對批評文章就情有獨鐘。因為很多報紙上說好的東西,買回來卻讓人大呼上當。而報紙上說不好的東西,就反而讓人懷疑這個東西是好東西。疑點產生了,購買力就產生了。好話是不容易被記住的。但罵人的話讀後卻不那麼容易忘掉。批評的文章見諸報端,使這套貴重的書的銷量加快了步伐。另外,**也幫了大忙。
那時候中國的文化人都愛听**,認為**比較客觀,信息量也充實,有些報紙和新聞聯播上見不到的事情,**會告訴你。有些你關心的,跑到國外去的學者,經常受到**的采訪,于是你可以了解他們在國外生活的近況。這就是**在中國擁有廣大听眾的原因。五月里的一天,**談中國近年的**,談到了這套明清風情小說,說這是一套明清朝代就遭禁毀的書,這套書里有很多婬穢故事,新聞出版署把這套書禁了。張遜並沒收到這套書被禁的通知,x出版社也不曉得這套書被新聞出版署禁了,然而卻有里通外國的文化間諜把假情報賣給了**。**如獲至寶,于那天滾動式廣播,從早到晚廣播了七次,這就有很多讀書人或不是讀書人都听到了,既然是**當然就勾起了許多人想購買一套收藏的**。于是電話紛紛打到了x出版社,或北京或長沙的金山書社,或直接打張遜的手機,要求添貨。打到x出版社的購買者大多是听了**的听眾;打到北京金山書社的是那些曾經收到過訂購單的單位或個人。小宋他們前前後後向全國各地圖書館或各地大學圖書館寄了一萬五千多封信,信封上就印著北京金山書社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那一個月,一拿起電話就是人詢問這套書還有沒有。起先幾天,一天要接幾十個這樣的電話,有人要一套,有人要兩套,還有人一下子要購五套的等等。打張遜電話的則是各地的書商,他們一開口就是幾百套或一千兩千套。一個他素不相識的黑龍江哈爾濱市的書老板,一開口就向他索要一千五百套《明清風情小說選》;濟南的一個書商,通過孔老二得知了他的手機號碼,一開口也是索要一千五百套。訂數累計起來,一下子上升到了三萬五千五百套。
張遜難道會望著銀子變水?存貨很快就銷售一空,他當即就作了加印三萬套的決定。s印刷廠也很高興,因為那段時間s印刷廠正好沒事干。s印刷廠用一個月的時間,就將三萬套書印了出來,以致全國的圖書市場上,大小書店里都有這套書銷售。而這套書真正遭禁,是半年後的事,那也是因黃泥街的幾個書老板分別推出一些婬穢書刊,驚動了北京新聞出版署,于是這套《明清風情小說選》也就跟著一並遭禁了,而這個時候,張遜的書店里已沒一本庫存了。這就是人的眼光和運氣的問題。一切都是天時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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