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總是亮的早,陳墨雪卻起的更早。
天還未亮,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光著腳踩在地板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越想,心里越慌,忙一股腦的將櫃子中的衣裙皆扯了出來。
守夜的丫鬟還在外檢趴在桌子上睡覺,便被里間的聲音給驚醒了,忙跑進里間,便見到陳墨雪邊比劃著衣服,邊將衣服丟在地上,似乎急切的尋找著什麼。
「二小姐,您要找什麼便和奴婢說,奴婢來給您找。」
陳墨雪卻恍若未聞,自顧自的給自己挑著衣服,選著選著,突然將床上的衣服都拋在地上,一下子坐到床上,「啊啊啊,怎麼便連件好看的衣裳都沒有?!」
「……」小丫鬟在一旁面容糾結,也不知道小姐是怎麼了?這些日子以來,每日里都要鬧上這麼一出。
「姑娘,這幾件衣裳是前兒個才做好的呢,那件藍色的衣裳是上個月皇後娘娘新賞賜的,你不是很喜歡的嗎?」
明明這些衣裳都是極好的呢,這京城中哪家的小姐能有這般齊整的。
陳墨雪皺著眉,眼中顯得有些懊惱,今兒個要去園子里的,若是,若是能踫著那人……想到這里,糾結的臉舒展開來,慢慢洋溢出一絲絲甜蜜的笑意,臉蛋兒也越來越紅。
小丫頭不懂事,見陳墨雪臉蛋紅了,擔憂的問道︰「小姐,您可是熱著了,奴婢去給您打扇子。」
剛說完便要去拿芭蕉扇。
「哎呀,你等等。」陳墨雪站了起來,叫住了小丫鬟,小臉通紅的吩咐道︰「你去找乳娘來。」
陳墨雪的乳娘是陳夫人的陪嫁丫鬟,慣會梳妝打扮,這麼多年來,陳夫人的衣裝打扮在這京都城里的貴族中依然是首屈一指。
乳娘來到房間的時候,便見到滿地的綾羅綢緞,「我的姑娘,這麼好的東西,可不能這麼糟蹋了,夫人若是知道了,可又要訓您了。」
「乳娘,」陳墨雪忙迎了過去,拉著乳娘的手臂,笑的古靈精怪,「乳娘,你快給我好好打扮打扮。」
乳娘將衣服都放到一旁的軟榻上,回過頭看著自家姑娘一臉期待的神色,心里免不了生了疑,
「姑娘不是從來都不喜歡打扮嗎?怎麼今兒個天還未亮呢就折騰起來了。」
「額,明兒個要去宮里給太後請安,自然要打扮的漂亮,她老人家才會高興嘛。」
「平日里也經常去宮里,也不見這樣打扮的。」
陳墨雪聞言,紅著臉道︰「宮里的姑娘們都打扮的好看,我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後了。」
乳娘笑著撫了撫陳墨雪的墨發,寵溺的笑道︰「難得姑娘終于大了。知道要打扮打扮了,呵呵呵。」
乳娘的手藝自是極好的。挑了一件湖藍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長裙,腰間配上一條素白半月水波腰封。
烏黑的發髻一溜兒的梳了上去,扎成一個流雲垂髻。兩鬢旁邊各留了幾縷青絲垂下。
待仔仔細細瞧了瞧後,方才笑道︰「如今天兒熱了,便不要弄那些金銀飾物了,便用上次那套羊脂玉水滴頭面吧看著清爽和這衣裳配著也是極好看的,」隨即從梳妝台上的盒子中挑了一整套的水滴簪子和耳墜子。
隨著乳娘的一雙巧手,一個俏麗動人的美佳人便出現在銅鏡里面。
看著鏡中的自己,陳墨雪幻想著待會見到那人的情景,又想到他長的那般好,自己穿如何模樣都是配不上的,心里又有些懊惱起來。
乳娘慈笑道︰「姑娘這般神色可是對老奴的手藝不滿意?這都好多年沒用上了,估模著生疏了。」
陳墨雪搖了搖頭,「乳娘的手藝自是極好的,只不過天熱了,心里邊有些躁動。」
這話倒是不假,自從和那人日漸親近後,心里便被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便一直纏繞著,從來都目中無人的陳墨雪,如今滿腦子便是自己哪里不好,會不會配不上他,他是喜歡還是討厭?
園子里面此時借著晨光,朝霞展露,別有一番動人姿態。
忠順站在滿園的花叢前,看著清晨的彩蝶飄舞,花穗隨風搖動,搖曳出清香四溢。
「臻,臻哥哥。」聲音清脆如銀鈴,卻又帶著少女的含蓄。
忠順心里一痛,轉身回頭,便見到那人窈窕的身姿不遠不近的立在眼前。峨眉淡掃,螓首微低。
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帶著幾分相似之處,可是終究卻不是她。
母後說的對,以她人為影子,既是傷了他人,也對不起先者,看來果真是糊涂了。
陳墨雪見忠順緊緊的盯著自己,一雙狐狸眼中卻帶著淡淡的哀色。難道他不喜歡自己這般裝扮?心里落了落,早知道便不這般打扮了……
片刻,方才听到忠順開口,「陳姑娘。」
陳姑娘……陳墨雪抬起頭來,圓溜溜的雙眸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忠順美人。
「你……你喚我什麼?」
忠順心里一痛,眼瞼微微垂著,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方才強撐著聲音道︰「今日約你過來,是有事要同你講。」
陳墨雪心里沉了起來,那悶悶的感覺讓人無法想到好的事情,「我,我還要去挑花給太後呢,我先走了。「說著便轉身往外跑去。
「墨雪。」
手被拉住。回頭看時,忠順美人的眼中含著一絲歉意和痛惜。
「臻哥哥。」
忠順閉上眼楮,將眼中的傷痛藏住,再睜開時,已經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緊緊的盯著陳墨雪慌張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她也喜歡這般喚我?」
「她?她是誰?」
「蘇蘇……」
陳墨雪心里一驚,這名字並不陌生,當日這人第一次見自己時,便是喚的這個名字。只是多日以來卻忘了問這人,那個蘇蘇究竟是誰,亦或是自己刻意的逃避這個問題,不願知道那個被他無線繾綣的喚出名字的女子到底是誰。
緊緊捏著裙擺,陳墨雪故作鎮定,笑著道︰「臻哥哥,你怎麼了,今兒個不是說好了教我識花嗎?」
看著陳墨雪勉強的笑容,忠順心里愧意更深,將頭偏向了一遍緊緊閉著眼楮,握著陳墨雪手臂的那只手緊緊的收緊,直到手的主人輕輕呼疼後方才松開。
「墨雪」聲音嘶啞,「你是玉兒的好友,算來亦是本王的妹妹,若是蒙你不棄,本王願去請旨認你為義妹,你意下如何?」
「妹妹……義妹?」陳墨雪退後了兩步,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臻哥哥,你怎麼了?明明昨兒個還好好的呢。」聲音中帶著強忍著的哽咽。
「之前那般對你,是因為——你同玉兒一般,都如妹妹一般可親,全無其他想法。」
「我不信,你騙我,嗚嗚……」終究是未經情事,忍不住哭泣出聲。
忠順轉過身子,不去看少女梨花帶淚的容顏。「墨雪,本王會認你為義妹,如護著玉兒那般護你一生。」
「我才不要。」陳墨雪猛的推開忠順,往後連連退步,「我已經有三個哥哥了,我才不稀罕你做我哥哥呢,我——我討厭你!」說完便將手中的珠子退了下來扔在忠順腳下,狠狠抹了一把淚水,轉身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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