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兩個精通旁門左道或臭味相同的人,在相同的時間與一定的環境下具有某種引力,這種吸引力狗都撕不開。()劉禿子欽佩陸三客的利舌,見多識廣,辦事老道,頗得女人們的歡心;陸三客則發現劉禿子總是能帶什麼好消息,當六神無主時,對他有極強的依賴『性』。但是有一條,只要兩個人合作所做的事情,必須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劉禿子要親自到安灌河工地走一趟,他用牛皮紙把檢舉信包好揣在懷中。陸三客仍在安灌河工地上勞動,那里距郭剛集有六七十里路,劉禿子選擇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到工地上,先會會陸三客。()
盡管這一天這個陰天,陰得很重,路程太遠,自己又是個瘸腿,他依然是興致勃勃,他準備搭車先到蒙城縣,然後再去安灌河工地上,他估計第二天上午可以順利到達。
就在這天夜里,安灌河工地上就開始下雪了。
狂風挾著雪花打在江床上堤壩上,打得如此之猛,民工們開始放假,白的雪遮住太陽,抬頭朝上看,上空雪花飛渡。工地上所下的雪片要大些,在天地之間已被它打掃的干干淨淨,到處是一片白『色』,是哪樣的寧靜,淒涼。
在郭剛集公社工地管理處的住地,有大大小小的工棚,都齊滿了正在休息的工友,三五群的坐在一起說笑話或打撲克;然而,停工的不是郭剛集一個公社,而是幾個縣的民工,他們一起在雪地里,共同消磨這無事可做的時光。
上午,劉禿子已經出現在堤壩上。
在雪地中一瘸一拐地,直奔三黃大隊陸三客的住地。()他在工地上見不到所熟悉的人,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雪花。從堤壩上下來,又蹬上另一個堤壩時,他自認為還是長著一雙好腿,可是,他錯了,堤壩剛上去一半,忽然跌倒了,向坡下滑,帶下了許多泥土……他把那根拐杖橫在頭頂上,踫到了障礙物,好讓自己不再滑下去。他險些滑到泥塘里去。于是,他艱難地站起來,重新向上爬,一個勁兒,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好象有人追他似的。
工棚區大大小小的人字棚有一大遍……劉禿子探頭向每個工棚進行排查,窺視。終于發現了陸三客。棚內就他一個人在,好象是在等他似的。一個人坐在床邊,兩只腳懸空擺搖著,一手拿著小鏡子,一手拿著梳子,正在專心致志的梳著長頭發。
劉禿了沒有立即進屋,他仔仔細細地觀察陸三客的一舉一動。此時,劉三客正在專心致志的研究自己的發型︰一會梳成二分之一式,不過當地人稱為漢『奸』頭,不太好,必需改變,又過了一會兒,他梳成三七式的發型,就是比較時髦些,那是一種學生發型,自我感覺不太合適,兒子快念初中了……
劉禿子手捂住嘴在偷笑,笑過一陣之後,他突然呼喊陸三客的外號,然後又躲藏起來,他躲藏附近的秫秸垛里。()陸三客听到有人喊叫,忙放下手中的鏡子和梳子從工棚里跑出來。劉禿子認為自己躲藏的非常隱蔽,一時半時陸三客難一找到。
那知道他已經『露』出馬腳了,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地腳印,陸三客很快找到了他,把他從秫秸垛中撮了出來。兩人見面後大叫起來,先是互相擁抱,接下來你捶我打,又拍又跺腳。
隨後,陸三客叫了起來︰
「哈哈哈哈……禿亮弟,我能在工地上見到你,那真是天意,這那多年你也不來看我,我很孤單喲,我日你嫂子,這里連一個說話的也沒有,我還以為你早就去了……」說著,他用手指指了指上天。「你臉『色』很不好,」他又說,「你的一條腳怎麼啦,瘸了嗎?」
劉禿子沒有直接回答陸三客所提的問題,他知道關于瘸腿的事情,她不願意說,一時半時難以說清。()
「三條腿,別說我了,說說你吧,前些年听說你為金寡『婦』那件事情,在工地上受苦了……」劉禿子難過的說,差點哭出聲來。「三哥呀,我知道,你是為了掩護我,才落到今天這種地步的……忘不了,一輩了也忘不了。」
「禿亮弟,沒事、沒事。」陸三客樂呵呵地說道,「主要是當時咱們失算,對金根姬的力量估計不足,如果那天夜里,你還在工地,咱兩個聯手去捂她,那就一定能收到滿意的效果,這個女人太厲害了,我無法想象當時那致命的一擊。」
陸三客說道這又一次笑,他笑地特別得尷尬。笑完之後,他的臉『色』變的嚴肅起來。用手指一指劉禿子的襠部,突然問道︰
「你那地方,現在怎麼樣,好些了嗎?」
沒想到劉禿子一下子變得沮喪起來,臉『色』那麼疲乏,蒼白。
「唉,三條腿呀,你還是三條腿,可我只有一條腿了,一條腳讓狗給咬殘了,另一條腳讓她給廢了,這些年都在治療過了,到多家醫院……治不好,永遠也無法行動。()」
說實話,兩個人都開始相互同情起來了。
「禿亮弟,你不知道我差點為這事情坐獄,」陸三條說,「工地上的小基干民兵夠狠,他們天天押著我游鄉批斗,整整一個半月才算結束——還給我按個罪名‘工地大流氓’。唉!搞的全縣的十多萬民工,幾乎人人都認識我陸三客,這一下俺算是出了大名了。」
陸三客說到這內心確實有點後悔之意,他下意識的低下頭。平時他沒有低頭的習慣,每次被批斗會場上,基于民兵總叫他低頭,稍慢一點民兵就會從身後摁他的後腦勺……加之他干的是一件丟人現眼的事情——無臉見人。
外面雪下在很大,很冷,兩個二流子在談論女人的事情,但沒有見到女人,好象是在畫餅充饑。說實在的,金寡『婦』是個大美女令他們神往,也讓他們感到非常的痛苦。如果一切搞地不象今天這樣遭糕,就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事情。兩個男人和一個寡『婦』能在一超,和平相處,該有多好。
這時,兩人回到工棚中,陸三客摟住劉禿子的肩膀,一邊走著,一邊搖晃著劉禿子的一支胳膊。
「禿亮弟,你的腿怎麼啦,以前不是這個樣子。」陸三客遲凝一下便問道。
「狗咬的。」他低語道。
「你說的什麼?」
「狗咬的。」
「沒听懂,說的什麼呀,你怎麼說話嘴里半截肚里半截的。」陸三客有點不耐煩了。
劉禿子急了,大聲沖陸三客的耳朵喊道︰
「狗—咬—的,听到沒有呀!」
「哈哈哈哈……听到了,听到了……是哪來的野狗咬的。」陸三客滿面笑容地問道。
「唉!別提了,自家養的大狼狗。」劉禿子說是不提了,但他還是想說說。「三年前的事情了,那天咱們倆在工地上分手後,我獨自到家,到家的時候,天都夜透了。我彎著腰走進院子里,雙手捂著襠,沒想到自家的狗把我當成了小偷,從黑處竄出來,哈哧一口咬,住我的腳脖子不松嘴……等我醒過來後,發現腿肚子上被咬掉一塊肉,跟饅頭一樣大,搞的我一個月不能下床,加之那一年天氣冷,落下個風濕『性』關節炎,這腿以遇到寒冷季節就變瘸了,平日里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兩樣……我這一肚子苦水找誰說去啊。」
劉禿子不知所措地攤開了兩手,仿佛為自己的報應而感到不滿,干咳了一聲,便沉默不語。後來劉禿子又開始抱怨說,自己無法行房,常遭到老婆無休止數落,在郭剛集無法呆下去了,想報復金寡『婦』,所以來找一個推心置月復的朋友聊聊。
「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陸三客迫不及待的說,「你找我算是找對人了,她把我搞得夠嗆,我正想收拾她呢。」
劉禿子忙站了起來,伸頭看看外面有沒有人。然後,扳起兩捆秫秸把工棚門給堵上,隨後拍拍手上的雪花,直起腰,笑了起來。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個牛皮紙包——那里是滿滿一包檢舉信。
「我們的,有秘密武器的干活,這個東西大大的好,喲稀!」劉禿子說道。
「哈哈哈哈……我日你嫂子,你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日本的來?」
「我不但是日本人,還是日本人投降後,留在中國的大間諜,危害『性』要比你工地大流氓強上百倍。」
兩個家伙勾著頭,把紙包打開,陸三客粗通文字,檢舉信他第一遍沒有看懂,他便隨手扒開秫秸把子,借著外面『射』出雪光,重新看了五遍,才略知一二。于是他大叫道︰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報仇的機會終于到了,禿亮弟走,到附近的代銷店里喝酒去,咱們慶祝慶祝。我腰里還有六『毛』五分錢,夠咱們喝的暈糊的。」
兩個人肩並著肩,手挽著手,在雪地上一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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