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坡村的社員們來了,都要到北大塘去,挖池塘里的糟泥,準備積蓄來年春耕時,那是種地用的肥料。()使用若看小說閱讀器看千萬本小說,完全無廣告!金根姬已經走到了社員們的前面。
她牽著一頭灰『色』的『毛』驢,馱十多頂抬筐,頭也抬地向前走著。後前的人跟上沒跟上,她不打听,她走得很快,這樣以來,後面的社員就得跟她一樣快。全大玉差一點讓她甩出老遠。這時,她開始說話了。
「勞模嫂子,你干麼跑得這麼快呀,工地上社員還沒有到齊呢。」
全大玉甚至伸出一只手,仿佛是要抓住她的袖子。不過,她並沒踫著袖子。不過金根姬停住了,金根姬回頭朝去,見全隊長扛著兩把鐵杴,已經落在她身後,她轉過身步,笑了笑說道︰
「俺可沒有看到你,俺看到你能不等你嗎?俺認為俺上工去晚了呢,所以才跑著去——隊長還在路上走,看來不晚。()」
倆人並肩走著,金根姬又接著問道︰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會開這麼長時間?」
「昨天晚上才回到家的,開了五天的會,快把俺急瘋了。……我問你,勞模嫂子,俺開會這幾天,咱們沙坡莊有沒有什麼『亂』子吧,」
「沒有什麼『亂』子,都是一條心的,也沒有什麼派『性』,」金根姬說。「咱沙坡就這點好,講團結……不過,大塞子有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跑那去了?」金根姬說道。
「大塞子沒有跑遠,他現在是安灌公社革命戰斗隊的副隊長,」全大玉說。「在公社批斗姜子運書記時候……我看到了,這個家伙野『毛』的狠。」
「噢……姜子運,他的老家,是不是在移村集住?」
「是是是,你認識他,他可是剛剛從縣里調到安灌公社來,工作沒有20天有被打成了走資派,掛牌子拉到大會上批斗……就這樣,一個學習班變成了批斗會。()」
提到姜子運,她突然就想到了往事,卻感到腦子里出奇的清晰有力,他想起了一些事,清清楚楚,就象是歷歷在目——差不多昨天發生的事情。象這樣的回憶,多年來還是第231章附近,日軍正準備槍殺她——應當說她只是一個悲傷和膽怯的日軍慰安『婦』。而她沒有死在日軍的槍口之下。就是姜子運與懷遠縣巨匪熊大杜兩股武裝把她解救出來——他們把她看成從日軍那里繳獲的戰利品。
從那以後,在再也沒有見到姜子運,而姜子運的部隊並不知道她是一名慰安『婦』,當時他們只是把她說成是一個東洋女人。不過听說,他帶領隊部投奔了共黨。
……是的,能活到今天,是他沒有她當成日軍被給殺掉。她並不是狠他,而且是感恩。如果能再次見到姜子運,她會提起往事的,會向深深地鞠一躬,並說聲謝謝的。
「我知道的姜子運」金根姬說。「1938年夏天就認識的,他可以是一位軍人出身,解放前當過移村集當過共黨的區長,也算是一位老革命吧。」
「剛以開始他被打成走資派,他也認了,並作用力深刻地檢查……他還說,這也是形勢的需要,幾乎每個公社書記都被批斗了。……勞模嫂子呢,我跟你說,這場大革命與以往的大革命有所不同,要用文斗,不用武斗。()是一場觸及人們靈魂的大革命。姜子運書記也自覺地進行了斗私批修。不過,批斗兩天後,安灌公社革命戰斗就奪權,人們覺得不過癮,把姜子運書記打成了土匪和反革命,姜子運書記當時氣壞了,把掛在脖子上的牌子給甩了。」
「噢……前幾天我也听說了,#**小說
當然,金根姬只是懷疑,只是向談得來的人,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可以這樣說,眼下能談的來的人,就全大玉一個了。
「啊,」全大玉應了一聲,然後,他只是站在那兒。他什麼也沒想。好象沒有什麼可想的。
「勞模嫂子,你是治淮勞模,我是一名黨員,咱們可不能听信謠言,」全大玉接著說。「批斗姜子運書記的時候,我都在場,根本沒有打人這會事情……那『毛』『主席』派來的解放軍608部隊,已經駐扎的蒙城縣師範大院了,他們來是干什麼的?就是要果斷的制止了武斗。姜子運在開會時說道,決不能听走資主義當權派的謠言,你們回去後,要好好地批謠。()走資派之所以這樣做,就是象挑動群眾斗群眾,咱們無產階級革命戰士,堅決不能答應。」
「怎麼……姜子運書記沒有被打倒,他還出來講話了?」金根姬問。
「要打倒姜子運書記是打倒他的錯誤思想,不是打倒姜子運書記的這個人的職務。姜子運還是我們公社書記嗎,雖有不足,可以改正,這也很正常的。在公社俺五天的會議,批斗姜子運有三的時間,最後兩天只給姜書記講會的權力。……他們這些人為什麼狠?我也看出來了,這些壞蛋就是看姜書記資格老,當上公社書記,而自己沒當上所以才狠他的。」
「全隊長我覺得你進步很快的……經常開會學習,比俺社員強比了。」說道這她抬頭眼了她一眼。
金根姬發現全大玉突然變了。幾日不見應刮目相看;她不象是一位生產隊長隊,道象是一位無產階級革命家,理論家。
「勞模嫂子你以後可不能信那寫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害死人。我們是社會主義社會,還存在著資本主義復闢的危險『性』,走資派會把這場文化大革命說成是洪水猛獸,他們將來會反撲的。……咱們是這場運動的當事人,是有良心的中國農民,對走資派的謠言自己可以不信,下一代人不能說不信。()」
「噢……」
「走資派不敢寫在臉上,他們的第一步,就會變成**分子。」
金根姬沒有直接回應她的話。她極力想看清她的臉,對她掌握這些時髦的語言感到吃驚,她知道這些新鮮的時髦的語言,以往沒有听她說過,她一定是通過政治學習後得到的。不一會兒她才開始說話︰
「有這麼嚴重嗎?今後有什麼會議精神,也跟俺說說,讓俺長長見識。」
不知道是諷刺,還是挖苦,總之全大玉沒有听出來。
「勞模嫂子你不能這樣我說,我有多深的水,是不能瞞住你的,不過有些新聞我比你知道的多些——那只是皮『毛』。我是個急『性』子人,沒有你辦事穩重。所以說咱們可要配合好。」說到這,她好象一下想什麼來,突然問,「最近大隊里沒有找你的事?」
「大隊里沒有找我呀。」金根姬說道。
全大玉看了一眼,感到金根姬說話不太正常,好象有什麼事情瞞住她似對。這時候,身後對社員趕上來了,有十好幾個社員將她們倆個團團地圍住,七嘴八舌,問長問短︰
「你走這幾天呀!可把俺想瘋了喲——大塞子叫咱們出去游行,俺就不听他的,他算老幾……你不在,有老模嫂子在,俺就听老模嫂子的,不和他這種人拉幫結派,咱沙坡莊雖然成立沒幾年,可咱們過去都懷遠『果』湖麥豆原種場的員工……有好的傳統,半軍事化管理。」一名『婦』女說道。
全大玉拍拍那位女社員的肩膀,激動了,然後握緊一只拳頭,在眼前晃了兩下,說道︰
「對對對,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就听老模嫂子的,不能和大塞子『亂』跑,遇到事情不要慌,要冷靜,象老模嫂子那樣。」
「這場運動很快就會過的,」一名男人胸有成竹的說道。「咱們是社員,他們這些胡搞,他們七整八整也整不到咱頭上來,咱們安心種地就成,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社員們說得很多,幾乎阻擋她們兩個人的前進。他們就完正經事後,便開始閑扯起來,另一名男社員說︰
「全隊長你走這幾天,可把馬駒急死了,他天天到路口去等你……馬駒呢?馬駒!馬駒沒有在……我估計馬駒昨天晚上可能累趴下了。」
「去去去,」全大玉好象是發火了。「上工上工上工,你們先前走,我和勞模嫂子說說話。」
一瞬間的功夫,社員們都走開了,帶著歡唱笑語……他們走遠了。
「勞模嫂子呢,咱們剛才話沒有說完,」全大玉說。「你發象有什麼話瞞著俺,最近大隊里沒有找你的事情嗎?」
「嗯,大隊里沒有點名叫我去,我還是去了,把我打成不良分子的事情,向治保主任說清楚了。」
金根姬突然停住腳步,有一陣子,她又感到茫然了,就象她看到那肥胖身體,但沒有看清楚她這個人一樣。
「你看看,攤上事了吧,大隊里不知道你有什麼歷史問題呀!這事情就麻煩了……治保主任怎麼說呢?」
「他沒說什麼……就是說我還是貧下中農,蒙城縣也沒有在貧下中農中劃分出不良分子。俺是一個團結對象,不屬于四類分子,他還說,這樣吧!你可以開路了。」
「噢!是這樣……嚇俺一大跳。」
「這下可好了,我不是階級敵人了,我和貧下中農一樣,就是相思落後些。」
「你可別這樣想,你還是咱們貧下中農心目中的勞模,你能在勞動中帶頭,咱貧下中農就有飯吃,孩子們就有衣穿,你知道嗎,村子的老百姓都是很尊重你的。」
上工的社員都在前面走,金根姬和全大玉落到了最後。這兩個女人也開始跑步,想追趕前面的社員。全大玉扛起一把鐵杴,金根姬牽著一頭驢,從身後看,她們的屁蛋子,都快速地扭起來了,在一路上還真能甩出許多的神韻出來。
「高主任的本質並不壞,可眼前的形勢一天三變,他也左右不了,你可要注意點喲。」全大玉一邊跑著,一邊對金根姬說著話。
「沒事情,你不用擔心,困難的時候,俺都過來了,大不了還打成不良分子,俺能承受的起——只要不連累莊上的老少爺們就成。」金根姬追上她說道。
不過這時,全大玉好象是被路上的石頭拌了一下,她甩掉鐵掀,連滾帶趴,險些拌摔倒。
北大塘的兩岸是兩處土包,社員們已經進入土包中不身影,金根姬和全大玉也接近北大塘,兩個人的身影以得很小,在那紛『亂』,細碎的陽光下,顯得朦朦朧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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