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金根姬透過窗口,看到一個人彎腰在一塊牆面上在寫標語,用紅漆寫的字,那人早上在寫,上午也在寫,下午一點多鐘仍沒有寫完。♀但金根姬已經猜到語錄的內容︰人民靠我們去組織。中國的反動分子,靠我們組織起人民去把他打倒。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這也和掃地一樣,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
在兩點多一點的時候,高陸大隊的高書記和沙坡生產隊的全隊長,又一次來到安灌公社醫院,看望社員金根姬。
「你好些了吧!勞模嫂子,」全大玉心情放松對坐在床邊,拉著金根姬的手說。「上午農活太忙,沒有時間過來看你。……這不,高書記來公社開會,咱就坐他的破自行車和他一起來了。」
「哎喲!可使不得喲,你們領導干部在百忙之中,也過來看一位社員。……再之說,俺的病已經快好了,沒有什麼大病,回去後俺積極參加集體勞動。哎呀!給領導干部們添麻煩了。……听說你們早上你們來看罷俺一次了,怎麼又過來看俺一次呀?」
金根姬說罷,就開始反把蓋在身上的毯子撩開,想下床和高書記,全隊長一起坐。可全大玉按住她說胳膊說道︰
「你別這樣……俺不過來看,是心里急,不放心不下。見你病情好轉了,俺們心里就踏實多了。來!你坐在床上,咱們說說話,俺坐一會兒就回去了。哎,你還是躺下休息吧,病人為上。」
「金根姬同志,」高書記接著說。「我看你精神好多了,我們都高興。……不也要自責,你不是給領導干部添麻煩,是我們基層領導干部工作做的不細致,對你關心不夠,不知道你是朝鮮人,在中國過去受過很多苦,很多的罪。」
「現在,俺和社員們在一起,俺不苦,請領導放心。」金根姬感激地說道。
「今天早上的時候,公社姜子運書記就說了,朝鮮國家還沒有統一,南北屬于敵對狀態,我們無法越過三八線。等南北朝鮮統一了,只要上面有政策,我們就派兩名社員護送你回家鄉朝鮮去。……他還說,你的問題不是一個社員普通的問題,是個大問題,還是一個國際問題咧。」
高書記說罷了,隨後伸出一個大姆指,給金根姬看看,她頓時心領神會。接下來,高書記又一次說道︰
「金根姬同志,好好養病,不要考慮的太多……」說道,高書記習慣性的看看手鐘,突然說道,「噢!時間不早上,我現在就去開會,有時間再來看你的。」
高書記匆匆地走了,是全大玉送他到門外。金根姬從窗口中看到,高書記出門以後,跑步去了會議室。
「唉……高書記走了,咱們姊妹再嘮一回兒,不過就一小會兒,知青劉宏從城里回來,俺就得走了,下午還有好多事情呢?」全大玉說道。
「噢!那你現在就回去吧,別耽誤生產隊里的農活呀!我病好後,咱們回去再聊。」金根姬說。
「是這樣,下午是劉宏守護著你,劉宏回來之後換掉婁慶華。因為早上他騎我的那輛破自行車進城去了,說好下午回來的。……等他回來俺就和婁慶華一起騎車子回家,知道吧?婁慶華該休息一下了。」
金根姬不再推辭。兩人坐在病床邊開始嘮嗑——都是一些雞毛皮的小事情。♀嘮嗑的目的就是想溝通溝通,就是為了友誼和開心。但是時間不算長,劉宏從城里回到之後,全大玉和婁慶華兩人就一起回到沙坡村。
劉宏剛剛進入病房,已經是滿頭大汗,他把飩好一灌獨參湯,放在桌子上。這是他媽媽在城里為金根姬特意用小沙鍋飩的補品。
劉宏的媽媽是街道干部,她從兒子的口中得知到勞模媽媽的事跡後,很同情也很感動。把自己珍藏多年的人參取下來,飩成獨參湯交給兒子。下鄉下的路一些坑坑窪窪,不太好走,沙鍋可能在路上被顛簸被撞破,劉宏的媽媽用棉襖包好,用繩子捆好,放在車筐里,讓兒子趕快帶回去。
最後,劉宏的媽媽說道︰
「勞模媽媽,離開了自己的親人,而且離開了自己的祖國,是一位苦命的媽媽呀!做過日本人的慰安婦,她活在世是不容易喲!你給媽媽帶句話,讓她想開些,好好休息,爭取早日康復,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嗯!我知道媽媽,你放心一定把你的話捎到的,我走了。」
……劉宏在醫院,見到金根姬的第一句話就是說︰
「勞模媽媽,你好些了吧?」
「唉……好些了。歇歇吧,孩子。昨天晚上,讓你受累了吧?」金根姬說道。
「勞模媽媽,不累呀!看到你能坐起來,我真高興,婁慶華和全隊長剛剛回去了,我過來侍候你。自己才從城里回來。」
「不用了,這樣會耽誤你教書的,你快回學校去吧,我一個人能行。」
「不耽誤的,今天是個星期天。」
「噢……你去城里干什麼?」
「沒有什麼事……這是我媽媽給你給你飩一鍋獨參湯,讓補補你的身體。她讓我告訴你,想開些,好好休息,爭取早#**小說
金根姬端起獨參湯,眼淚不停的朝下流。用十分悲傷的聲音說道︰
「孩子啊!俺要回家呀,俺想找俺的爸爸金炳浩,妹妹金蓮姬,弟弟金棟測——俺在中國有三十多年沒有回去了,如果現在不回去,在過幾年俺就變老了。回到家……俺能給家里的人做上一頓飯,如果見不到他們了,俺也能在他們的墳上燒一張紙……」金根姬用毛巾捂住臉痛哭起來了。
「別哭了,勞模媽媽,早上幾名上海下放學生和我說好了,他們等傍晚放工的時候,就一起過來看你的,你就別哭了,你如果再哭,那他們也會哭,我也想會哭。我們都就一個家,就是不能回呀……。」
在這內心孤獨的苦境中,有下放學生來到身邊,自然是莫大的幸福。從某種程度上講,她和下放學生都是是共同的感受,那就是對家鄉人的思念,對父母親人的思念。雖說在遠離家鄉的路程相距千里,但在感情上不過是差之毫厘之間。
「好!俺等待著……這些下放學生們來看俺。這幾年孩子們已經得到鍛煉,不像剛下放那時候,,那樣女敕胳膊女敕腿的。……十多里也能跑過來看俺,說什麼俺也不能哭了。」
「這樣就好。咱不能老住在醫院里……等咱得把病養好,咱就去到沙坡村,是吧?」劉宏勸解道。
「嗯!」
金根姬止到今天,那種險惡的幻覺變開始漸漸地消失,而且變幻莫測。但是,金根姬仍有一種不滅地勇氣,作出種種撕肝裂膽的推測,絞盡腦汁,她似乎能夠看到一線的希望︰俺不想連累你們的,等病好了,俺可要回到家鄉朝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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