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遠的魂體跟著神秘仙人穿過金光閃閃的大殿,一路上靈氣充足卻未見有其他生靈。想來是特地在自己修煉的地方布下了結界的緣故。修遠本是佛修,故而經過數個奇門陣法也一無所覺。
此間的道路似隱在雲霧中,看不真切,修遠也毫不在意自己身在何處,他腦子里徑自打著魂飛魄散的主意。就連飛升以前對師弟的擔心也不知不覺淡了下去。他腦袋放空,任由魂體亂飄。
半響從小路的盡頭听到了水聲,水霧彌漫之中,神秘仙人手捏法訣,把修遠從一道巨大的瀑布中間引了過去。修遠的魂體一穿過水幕就看到懸在青灰色石壁上的鏡子,修遠頓時大吃一驚︰「這可是地府的前塵往事鏡?」
那神秘仙人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地府的前塵往事鏡雖然也算是天地間的一大至寶,卻還不夠格被安放在天外天的洞天福地里,此鏡乃是三生三世離魂鏡,三界六道之內,不論修為高低,在此鏡之前都毫無隱秘可言。你因心存執念,在引靈升天的時候,被紫霄天雷打散了兩魂六魄。然而這僅余的一魂一魄之所以會來到這個早已隕落的時空間隙里卻絕非偶然。你既深諳佛理,當知萬事因果皆由前定,你只知修遠不是呂奉先的發小至交,又如何得知那黑蛟,三生三世都和你糾纏不清?」
神秘仙人一邊說一邊伸手隨意在鏡面上拂袖一彈,修遠眼前瞬息間掠過無數記憶的斷片,鏡中的修遠和呂布自小便玩在一處甚是熟稔,細細分辨,依稀能看出有自己五官的縮影。佛家本就篤信輪回,此番鏡前一觀,修遠仿佛是找回了失落的魂魄一般,倏然明白過來,既然是渡劫飛升,那佛道本是同源,只不過路徑不同而已,仙人之境與天地同壽自然是諸般磨難方能修成正果。
自己本只是太清池里的一朵白蓮,若非萬年之前銀龍金蛟在池中爭斗,自己又如何能窺得天道一角,修仙長生?鏡中三世迷途,輪流在修遠眼前晃過,那仙人也不出聲催促,只由著修遠自己琢磨。
不知道過了多久,修遠俊秀的面容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來,朝著那仙人躬身作揖︰「多謝上仙指點,修遠如今流落三國亂世,恐怕也是天命使然,既然如此那金蛟銀龍定然也還留在這個時空,縱然魂魄不全,只要有心,終究可以位列仙班。」
那神秘仙人見修遠終于想通了些,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哪里還有半分隱世高人的姿態︰「嚇死小老兒了,還好你自己了悟出來,要不然的話,為了給通天教主交差,老夫就是拼著泄露天機的危險也不得不把金蛟和銀龍的真身告知于你,擅窺天機,對你我而言都絕非好事,你魂體虛弱不宜久在太虛停留,還是趕緊帶著凝魂玉回到陽世去吧。」
修遠神識再度回到肉.身感覺到的還是翻江倒海的疼痛,全身每個細小的骨節都在抗議著主人的再度蘇醒,修遠只覺得喉嚨深處有一團火在翻滾著,連靈魂都要被灼傷。唯有唇邊還殘留著一絲涼意。
修遠一睜眼,卻是呂布銳利深邃的輪廓近在咫尺的無限放大著。好一會兒,修遠才意識到,自己的唇舌正被呂布一臉悲戚的含在嘴里胡亂撥弄著,修遠貪念著呂布口中濕滑冰涼的味道,竟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舌尖探入得更深了幾分。
呂布終于察覺到修遠微弱的回應,整個人瞬間就雀躍起來︰「修遠,你真的活過來了啊。」呂布強健有力的臂膀死死按在修遠肩頭,修遠被捏的生生憋出一聲悶哼,大聲喘.息起來︰「奉先,別用這麼大的力氣捏著我。快給我弄點水來,喉嚨里都快要燒起來了。」
呂布忙不迭放開修遠,小跑著親自取水去了。修遠從草墊上直起身子,朝浮在半空的于吉點頭︰「多謝上仙幫修遠續命,不知道仙師名號是?」
于吉見修遠魂魄歸位以後,竟比之前還多了一魂一魄,穩穩的聚在頭頂的百匯穴上凝而不散,頓時明白修遠的神識魂體定是在什麼地方得了高人相助,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小正太模樣的于吉輕輕抖了抖袖袍,竟從寬大的道袍里滾出幾顆色彩明麗的糖豆來︰「什麼上仙,我不過是個逃難避禍的倒霉人罷了,小生于吉日後還要勞煩修遠先生照拂了。」
于吉粉女敕的小圓臉上眉眼彎成細月,整張臉無處不透出喜氣來,他揚起織細的手腕把糖豆塞進修遠嘴里︰「小生數日之前卜算一卦,竟意外得知自己大限將至,唯有此地尚存一絲變數,這才惶急的趕了過來,不知修遠先生可知此事端倪?」
于吉一直在自己魂魄離體的時候幫忙續命,修遠自然不疑有他,囫圇的把一大把糖豆都吞了進去,呂布正提著牛皮水囊回來,修遠就著呂布骨骼硬實的指節喝了好大幾口水,才把口中濃重的甜味壓了下去︰「仙師不必太過驚慌,想來那卦象看到的正是小霸王怒斬于吉一節,此番董卓剛剛才被曹孟德用七星刀在鳳儀亭刺死,我們還有不少時日可以為此事謀劃。重要的是眼下四面都是敵人,我們又無糧無馬要如何渡過這個迫在眉睫的困局?」
于吉神情憊懶的揮了揮手,並不搭理修遠徑自往草坡的低窪處走了去︰「方才連續施展七星續命陣數個時辰,提心吊膽了大半日,現下實在是乏了,先去小睡一會兒,軍師既然早知天機,侯爺又武力冠絕天下,要月兌困定然不是難事。只不過,小生還是要多嘴提醒一句,軍師既把金丹給了侯爺,那務必要抓緊時間和侯爺行那合歡之事才妥當,所謂金丹證道,軍師自當明白道心穩固的重要性,如今金丹已和侯爺融為一體,軍師還是抓緊些吧,若是子時一過,戰場上的陰氣煞氣一重,定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呂布雖听不懂什麼天機和證道之說,卻意外听到于吉說起合歡之事,頓時又回想起方才修遠昏迷的時候,他輕薄的唇舌溫潤的觸感,難得的走神起來。
修遠十世佛修對風月之事與旁人的理解自是大不相同,對于吉所說的金丹證道毫不懷疑,畢竟佛修中的歡喜禪分支便都是靠仙侶雙修來提升境界的。他既在三世鏡中看過自己前世曾與這里有不小的淵源,自然對自己的身體越發看重。
雖自小與呂布長大的人並不是現在的自己,修遠卻還是對呂布有不可抗拒的親近和信任感。對合歡風月一事並無抗拒,便直白的朝呂布發問︰「你我同是男人,不知奉先對那龍陽斷袖之間的床第合歡之事可清楚?」
呂布自小除了練武還是練武,家教又嚴,哪里能知道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頓時十分窘迫的搖了搖頭︰「我自小便沒有一刻與你分開,對這等隱秘之事自然是完全不了解。」
修遠開口之前就料到是這個結果也不意外,他敏銳的捕捉到呂布剛毅的側臉上閃過一抹紅痕,頓時心情大好,把整個臉都湊到呂布耳際,溫熱的吐息都噴在呂布頸側,帶起酥麻的癢意︰「奉先當然是我的,這可是自小就約定好的。你且去問問軍中將士們有誰帶了避火圖出來,隨便借一本來參詳參詳便是了。」
修遠觀三世鏡取回了自己前世的記憶,自然對和呂布小時候的事了如指掌,此番借用毫無破綻,而他口中的避火圖就是古代的春.宮圖,很多外出行軍的將士們都會隨身帶上幾冊,一則慰藉妻小不在身邊的寂寞,二則是相信合歡圖能趨吉避凶,避火即避禍,適逢年節的時候,關系親厚的友人之間甚至有互送避火圖的習慣。
呂布不久前才在恍惚之中回憶起自己和修遠兒時的一些溫馨的舊事,此番從同樣的場景從口中說出,他便覺得格外溫暖,甚至隱隱還有些感動,畢竟都是這麼多年前的事了,若不是自己此番受傷還不一定能記起,而修遠卻十分篤定的說了出來。
一想到這合歡之事是要為修遠療傷,呂布也顧不得害羞,直接站在草坡上運足了內力,大聲喊了出來︰「不知我西涼的兒郎們,有誰隨身帶了專畫龍陽之好的避火圖,速速借侯爺一觀,讓侯爺給你們軍師治好了傷再帶我們沖殺出去。」
此時天色已晚,呂布部眾佔據的草坡地勢十分偏僻,所以呂布的聲音顯得格外雄渾。話音未落,便在軍士們中間引發了不少議論聲,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容貌清秀的瘦小兵士捧了一本冊子交到呂布手中︰「侯爺請看,這是小人的哥哥年前從玉門行商帶回來的,據說在西域十分有名。」
呂布朝著那兵士點了點頭,也不扭捏,從他手里抽出書冊便往修遠這邊趕了過來,英挺的面容上因為嘴角微揚的笑意而顯得格外柔和︰「清河,你快些躺下,只管交給我就是了,現下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臣,定不會有事的。」
修遠看呂布這麼高興,不知為什麼心里升騰起淡淡的驕傲來,也不多說話,只是依言安靜的平躺在草墊上,拿黑白分明的眸子不住瞅呂布,清朗的眉目之中還隱隱帶著些許的期待。
夜空清朗,月光如銀色的細沙,柔柔的落在修遠身上,讓他整個人生動起來,呂布心神一動,把自己健壯的身子小心的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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