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奈葉正在翻看有關琉生先生案件的卷宗。
笠原澤香尸體的現場照片被她擺在了一邊,大概是因為畢竟是認識的人的關系,奈葉多了一分不忍卒睹。
其他的照片文字記錄一輪看下來,奈葉只覺得精疲力盡。由于還要繼續深入找線索,按了按酸澀的眉心,奈葉起身下樓準備再倒一杯咖啡上來。
「你果然還沒睡。」
溫和的嗓音伴著走廊上暖黃的燈光響起,卻帶著一份連當事人都不自覺的淡淡疲憊,奈葉關上房門,驚訝的聲音里帶著一份不確定。
「梓先生?」
梓含著笑意解釋︰「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你的房間里還亮著燈。」
也就是說,因為擔心她所以不顧自己也很累了還特意過來嗎?奈葉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剛想說話,卻又被梓遞過來的一杯咖啡給噤了音,好半晌才重新出聲道︰「謝謝。」
「不用客氣,雖然不贊同,但是我想,現在的你還是需要這個的吧。」
梓的聲音里帶著洞察的了然,奈葉低頭啜飲了一口香濃芬馥的咖啡,算是默認了。
「為了琉生這麼努力,我們卻無能為力……辛苦你了。」
梓抬手按住奈葉的肩膀,微沉的力道令得奈葉略有些錯愕,只听得梓的聲音像是有些無奈,又有些安慰地說道︰「只是,有些事情不要只想著一個人承擔啊,我們都是你的哥哥,琉生更是我們的家人,不要總是一個人在努力好嗎?」
朝日奈梓的表情很是認真,說話的口氣也很認真,認真到奈葉忍不住就抬了頭定定地看著他︰「我明白了。」
「唉。」梓突然就嘆了一口氣,奈葉不解地看他,只听得他繼續說道,「不管是你還是右京哥,都是拼命的人呢。」
所以,即便是現在一口應承了下來,其實也是做不到的吧。在他們看不見的時候,一定會依然默默地為了琉生的事努力著。
「誒,右京先生?」
「他為了琉生的事情最近也經常通宵查資料呢,也不管自己白天還有那麼繁重的工作。」
右京先生嗎……琉生先生的大部分嫌疑被排除的事情是警方重點保密的,所以奈葉也不好隨意說出去,讓大家都擔心了吧,尤其是右京先生呢。
「總之,照顧好自己。」黑色鏡框後,溫柔的眸子漾出一道暖光,叮囑著奈葉道。
既然一定要去做,那麼,至少選擇不會讓他們太擔心的方式。
「嗯,我會的。」
第二天正好是周五,奈葉放課後早早回了家,將警官小姐破例交給她的卷宗還回警局里去,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她獲知了一個對琉生先生來說絕對稱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
「由于肯定了朝日奈琉生不是真凶的前提,在那之後的調查我們都重點找出第三方存在的蛛絲馬跡,而就在今天下午,鑒定出了被害人致死的傷口內含蹊蹺。」
「傷口雖只有一處刀痕,但事實上是犯人兩次將刀刺入,我們最開始驗出來的刀傷就是第二次,目的是為了掩飾第一次刀傷的傷痕,而我們一致認定,這也是為了陷害朝日奈琉生而刻意偽造出的假傷痕。」
奈葉听出了眉目,于是追問道︰「那麼,神奈小姐的意思就是說,真正使笠原澤香斃命的其實是第一刀,而之後補上的第二刀是在事後為了掩蓋真相和嫁禍琉生先生才添上的。」
「是這樣。」神奈郁子輕輕頷首,肯定了奈葉的想法。
「那麼,他們就不怕第二刀刺歪了暴露了其實刺了兩刀這件事嗎?」
「他們用不著擔心。」神奈郁子毫不猶豫月兌口而出的話令得奈葉十分疑惑,而神奈郁子仍舊不緊不慢地說道,「會這麼說因為,第二道刀痕能夠完全掩蓋住第一道的刀痕。」
奈葉的眸微微張大,很是不可思議︰「那麼也就是說,第一次的刀是小型號的?可如果是這樣的話,第二刀完全能將第一刀的痕跡掩蓋住,你們又是怎麼發現的呢?」
神奈郁子的眼中流露出微微的贊賞,白瓷般細致的面容上,紅唇不由得輕輕彎起︰「你說的沒錯,多虧了查驗尸體的人細心,對傷口做了專門處理,終于在刀痕中央發現了一個呈特殊金屬效果的小而清晰的痕跡。」
「原來是這樣。」奈葉的話還沒有說完,只听得神奈郁子又接著說道,「經過鑒定,那是一把匕身彎曲的匕首。」
「誒,彎曲的匕首?」
「這一把凶器目前下落不明,如果能夠找到的話,想來一定可以給本案帶來意想不到的進展。」
奈葉兀自沉思起來,努力回憶著上次跟隨琉生先生一起去笠原澤香家時有沒有曾見過這麼一把特殊的匕首。
看著奈葉一臉專注的模樣,神奈郁子垂了眼猶豫遲疑了半晌,這才又開口提醒道︰「奈葉,雖然還並不確定,但是,對于防範真凶,你還一定要注意飲食。」
「為什麼?」為什麼是注意飲食這種莫名其妙的囑咐,這跟琉生先生的案子簡直是八竿子都打不著不是嗎?
「因為對方極有可能極擅長調制藥劑。」
奈葉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警官小姐的意思︰「也對,琉生先生被注射的藥物的確前所未聞,連化驗的研究人員對此都大為贊賞,可見那制出這藥劑的人真的很厲害,需要慎防。」
「我不止是這個意思。」神奈郁子像是愈發難言起來,她的目光轉向了右下角,隨意地瞥著,沒有焦距,只剩下聲音平穩卻苦澀地飄著,「因為,上一次在倉庫抓到的少女失蹤案的共犯,是假的。」
「要先生,你回去吧,今晚這里我來看著就好。」
祈織所在的綜合醫院,奈葉口氣略有不善地對著面前這個這幾日都在醫院看護著的男人說道。
要先生這兩天幾乎都待在醫院,家都沒怎麼回,更別說是到寺廟里去工作了。因為疏于打理,要先生此刻還真是有那麼幾分狼狽。
更別說奈葉今天一到達呈現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場兄弟倆激烈的爭吵。
為什麼要哥不讓妹妹來看我?
祈織,我說過了,你現在更適合一個人待著。
那麼,要哥不覺得最不應該出現在我面前的人就是你嗎?
祈織……
你究竟還要妨礙我多少次才夠?我已經得到了妹妹的承諾,難道這一次你還要妨礙我嗎?
你讓繪麻答應了你什麼?——不、不管繪麻答應了你什麼,我都不會同意的!
要哥,你到底還是要妨礙我對不對?
……你還是不明白吶,祈織……說到底,我都只是想拯救你……
用你所謂的謊言一次一次地來欺騙我,你以為,這就是拯救了嗎?
我——
我不管你們是在爭論什麼,但是,涉及到我妹妹的事,我想我這個姐姐應該還是有資格參與的吧。
彼時,奈葉突兀的插話使得病房里火藥味節節攀升的爭吵立刻戛然而止,而在那之後,兩人也都各自偏過了頭氣氛不佳地僵持著,原先的爭吵就這樣消彌于無聲。
奈葉不過是找了個理由終止要和祈織的爭吵,所以即便對于祈織口中的「得到了妹妹的承諾」十分好奇,卻也知道從祈織君口中別想知道什麼,還不如回家問繪麻省事。
……如果繪麻願意告訴她的話。
而此時此刻,奈葉對于在休息室里顯得有些狼狽的要態度並不和善。
「沒關系,我還可以……」
「回去!」
小幅度昂起頭,奈葉像是一只驕傲的小公雞一樣氣勢十足,將朝日奈要的勉強的辯解堵回了肚子里。
「奈葉?」要不解奈葉怎麼突然又變回了不好相處的樣子。
「看看你變成什麼樣子了要先生!面對祈織君的咄咄逼人節節敗退諸多忍讓不說,現在連回我話的氣勢都沒有了嗎?」奈葉口氣帶著惱恨地怒斥道,「是在醫院待久了人也生病了嗎?還是本來就有問題?這樣的話果然還是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比較好吧!」
「你是欠了祈織君什麼以致于你對他退讓如斯?還有你以為自己是誰只要自己付出對方就一定會接受?你有沒有看到,朝日奈祈織根本就是吃定了你,咬著你的一處不放就把你壓得死死的!」
「清醒一點吧要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你的做法絕對是有問題的!再這樣下去你非但達不到你的既定目標指不定還會把你自己也給搭進去的!」
「罵得真狠哪,妹妹醬。」
燦金色的發絲上耀出明亮的光澤,朝日奈要的聲音雖仍有些低,卻終是帶上了生氣。
「要先生最好是听進去!」
「嗨依嗨依。」
最看不過要先生這種敷衍的態度了!奈葉的眸子危險地眯起,卻偏偏是無可奈何。
「哼!」
于是最後,晚上醫院里還是只剩下了奈葉和祈織兩個人。
將相應的事宜打理好,奈葉剛準備出門,卻听得身後的人叫住了她。
「你對要哥說了什麼,他真的回去了?」
「你不是嫌他只會妨礙你嗎?我不過是如你所願把他趕回家了而已。」話是這麼說,奈葉的口氣卻隱隱帶上了火氣。
「你在為要哥抱不平?」祈織的嘴角牽起一抹笑痕,在醫院偏冷的日光燈的照射下,顯得有些陰冷。
「我是在笑話自己識人不清。」
「什麼?」
奈葉深呼吸,壓抑住自己心中噴薄欲出的痛罵,最後只是冷冷地拋下了一句話就開門離開。
「我果然,還是很討厭你!」
對于自己今次的反常易怒奈葉也有些察覺,只是,最近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要她冷靜下來她還真是做不到,而且……她並不後悔自己對朝日奈祈織說了那句話。
就是不知道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朝日奈祈織臉上是怎樣的精彩紛呈。
不管是對要先生那莫名沖撞無理的態度,還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強迫繪麻允下的承諾,對于這個男生,奈葉果然是越看越討厭!
如果他對這兩個人做些什麼事的話,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氣怒之下的奈葉一時不察走離了祈織所在的病房很遠,待她回過神準備找地圖或是護士詢問路徑回去的時候,她驀然發現了某間病房銘牌上熟悉的人名,懷揣著疑惑推門進入,直到看清病床上男人的面容,奈葉的心里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竟然真是他!他怎麼會在這里!
作者有話要說︰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成了要和祈織的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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