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戰爭]荊棘 第95章 喜歡(遲疑)

作者 ︰ 沐听風砂

「故事的開端在我國中三年級參加中考的時候,那是一個,下著大雪的日子。」

朝日奈祈織的眼神漸漸變得渺遠,透出幾分回憶的味道,清泠的聲音緩緩地開始了講述。

「我考完試走出報考高中的校門時,看到了冬花——對了,還沒有跟你提過呢,我以前的女朋友,白石冬花。」

大抵是因為提及到的那個女孩,祈織的眼神柔軟了起來,許是還想到了他們從前相處的種種,他的口氣帶上了幾分輕快,唇畔也染上了明朗的笑意。

「她是一個安靜的、有些柔弱的姑娘,不過高興的時候也能活潑起來,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每時每刻都能夠感覺到快樂。我好幾次帶她回家見過雅臣哥他們,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我未來的妻子,可惜……」

祈織嘴角的弧度很快撇下,雙瞳也寂冷了起來,滲出了顯而易見的哀傷,淡淡的,卻又根深蒂固像是怎麼都化不開。奈葉看得不由心中一悸,突然就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來。

「……我考完試出來的時候,冬花正在校門口等我,帶著一如既往溫柔而靜謐的笑容,我剛要跑過去跟她匯合,可是沒想到,一輛汽車因為積雪而打滑,就這樣直直地沖了過去……」

「冬花她……當場死亡。」

奈葉的雙眸因震驚而大睜,棕色的眸子里泛起不忍與悲憫。

她無法想象,在考完試乍見戀人那刻,心頭浮現的喜悅還來不及完全溢出來,卻又在最快樂的時刻直面了對方死亡——那一刻,面前的這個少年,他到底是懷抱著怎樣的絕望,走近染血的女孩,抱起她單薄並且逐漸喪失生氣的軀體?而在確認了女孩的死亡之後,又該是怎樣的悲慟欲絕、痛不欲生?

而她……

從來沒有想過,在這個容貌清雋的男生身上,竟然曾經經歷過這種事。

也許正是因為親眼目睹了戀人的死亡,他才將最真實的自己埋葬,用微笑的假面偽裝了所有情緒,在溫和有禮的態度掩飾盡所有疏離。

奈葉突然就生出了懊惱與自責的感覺,她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對這個男生橫加指責,其實不啻于是在他從未愈合的傷口上再撕扯後撒了鹽吧?

可是,就算是因為戀人的死讓他封閉了自己,就算是覺得愧疚,奈葉依然迫切地想要搞清楚這個問題——

「這跟要先生又有什麼關系呢?」

手心里的十字架被溫熱,奈葉摩挲著金屬質地的架身,听到了身旁微微加重的呼吸,而後,呼吸緩了下來,祈織的聲音也靜靜地響起。

沒有以往提及要先生會有的憤怒,祈織的聲音里有的只是平靜,因為想通了什麼而沉澱下所有情緒的淡定。

「……冬花死後,這個十字架作為她的遺物,由要哥交給了我。」

「誒?」這個十字架,原來,是那個女孩子的遺物嗎?難怪祈織君會這麼重視——

「你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嗎?」

冷不防被祈織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奈葉一怔之後心頭不由冒出了疑惑。听祈織君的說法,難道,有哪里不對嗎?

摩挲的動作更加的細致,從架身一點點延展到了鏈子上,冰冷的金屬鏈在指尖上激起一抹微栗,奈葉下意識縮了縮手指,又再度按了上去。

長長的鏈子像是沒有盡頭一樣,每次奈葉以為就可以到另一邊了,可迎來的卻總是另外一截冰冷的金屬鏈。

好一會,她才終于模到了底。

心下滑過一道猜測,奈葉的眼瞼微微垂下,隔了一會,她終于深深閉了眼,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將十字架項鏈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好長。

十字架垂蕩下來,直拖曳到了奈葉的腰際以下。

——所以,才說要先生是撒謊的騙子啊。

因為這,絕對不會是女孩子所佩戴的……

「看樣子,你也發現了。」

「我曾經非常高興能夠得到這樣一條鏈子,我覺得它是冬花送給我最好的禮物,纏繞兩圈戴在脖子上的感覺出乎意料的溫暖,我好幾次拿起十字架對著天空舉起來,只覺得天空的那一頭出現了冬花,而我離她越來越近……直到,那個男人把我從去往天堂的路上狠狠地拽回來。」

「我憎惡著這個妨礙者,他將冬花的禮物親手交給我,卻又一次又一次用著所謂愛的名義阻礙著我和冬花的重逢,我無數次地煩惱為什麼他不能成全我的愛情,也無數次地痛苦為什麼這個妨礙者的意志總是凌駕優先于這世上最珍貴的愛情之上,我甚至不止一次地設想過,要是這個最大的妨礙者不存在了該有多好……可是這,還不是最令我憤怒的理由。」

「你也發現了吧,這條鏈子,對于冬花來說,太長了啊。」

「那個男人,用著這世上最卑劣的謊言,最可恥的行動,一次又一次阻礙著我。」

「我和冬花最純淨無暇、最獨一無二、最至高無上的愛情,就這樣被這個男人的謊言所玷污,你說我怎麼可能不怨恨他?」

祈織的聲線清澈,帶著幾分悲哀的低洌,卻沒有過大的起伏和波動。

奈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從他的聲音里感覺,他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已經褪去了憤慨與怨怒,也許還是陳述的意味更加多一些。

……是因為,開始想通了嗎?可是為什麼?

來不及問出心頭的疑問,奈葉只覺得身側的床一沉,是祈織坐了上來。

「喂,你這公貨想對奈葉做什麼!」

抬手按住朱利,奈葉一並按住了朱利的叱責。

在這種情況下,她並不覺得祈織會對她做什麼,朱利不必如此戒備。

果然,耳畔徐徐被打到溫熱帶著濕意的呼吸,祈織卻並沒有更多的動作,胸前微動,是戴著的那個十字架被祈織拿了起來。

「……因為要哥,我一度憎惡著這個十字架。」

「在我看來,這是承載要哥謊言的罪孽,更是束縛我和冬花的枷鎖。」

「但是最近,我的想法開始改變了。」

「我一直以為謊言保護不了人,以愛為名的謊言更是虛偽可恥的騙子行徑,但是原來,是我錯了。」

「可是明明是我——」錯了才對!

奈葉急切沖口而出的爭辯被修長而微涼的手指點住,因著這個動作,近旁的呼吸靠得越發近了幾分。

「繪麻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就像是春日的陽光,不會過分灼熱,也不是冷若寒冰。溫暖和煦,讓每一個在她身邊的人都忍不住感染到她的喜悅與溫和。她像是海洋,能夠容納所有的不安和惶然——這些,都是曾經吸引我的理由,更是讓我在認為她喜歡我之後,令我義無反顧有勇氣尋找答案並且再一次開始的理由。」

「——而她之所以能夠擁有並且保持這樣的溫柔,是你賦予的。」

「你的謊言,保護了她的溫柔,讓她不至于被隱忍的難過和委屈壓垮,淪落成另外一個樣子。」

「——謊言,真的是可以保護人的。」

他現在終于開始慢慢地明白,如果當年不是要哥給了他這個十字架,慰藉他因為失去冬花驟然壓來的悲傷和瞬間垮塌的信仰,他是真的有可能在生無可戀的空虛孤僻中沉淪,最終毀滅了自己。

「一旦謊言揭開,誤解勢不可免,甚至憎恨與怨懟說不定也會隨之而來,」祈織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難以言說的苦澀,奈葉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少年揉粹了哀傷的寂寞笑容,不由得,心底掠過了一陣感同身受的酸澀。「但是……」

奈葉提了幾分精神,安靜地聆听著祈織的下文。

「但是,誤解之人總會有明白過來的一天。」

誤解之人,總會有明白過來的一天……嗎?

直到最後,祈織將重新溫熱過的飯菜給她喂食完畢,奈葉的腦子里依然不停地轉著祈織說的這句話。

卷長的睫毛微微翕動,斂盡了眸底的深色。

「吱——」

朱利在廚房料理台上踮起腳尖,艱難地在啟開的櫃子里翻找著。

「吱!」好餓~

陪著奈葉睡了一下午,他現在只覺得胃都癟下去了,他又不敢在奈葉的房間里吃東西,怕吵醒她。

砸了砸嘴,朱利煞有介事地晃了晃小腦袋,他果然是貼心的小棉襖啊!吱……好像哪里不對?

嘛,算了,這里這麼多吃的,先挑了一樣快點吃飽回去照顧奈葉好了!

「吱~」

愜意地發出愉悅的叫喚,朱利揉了揉總算滿足起來的肚子,飛快地跳下了料理台往奈葉的房間跑去。

最近他不被小千待見,都已經好久沒有回小千的房間了,雖然說照顧奈葉也很重要,不過果然還是想念小千了啊!

真不知道小千什麼時候能徹底跟奈葉言歸于好,這兩個人明明就是關心彼此的……嘛!

「小千?」

想象中的人驀然出現在了視線中,朱利一時反應不及,有些遲疑地出聲喊了起來。

豈料,听到他的聲音,繪麻卻像是做了虧心事被抓到一樣,看也不看他轉身就走。

「慢一點,小千!你是來看奈葉的對不對?」

「……沒有,我只是路過而已。」

「只是路過怎麼會在奈葉的房門口站那麼久,小千你明明就是來看奈葉——」

「朱利!」

猛地回轉過身來,繪麻帶著慍怒的臉龐跳入藍色的小眼楮中,驚得朱利猛地一剎。

控制不住的慣性之下,朱利的腳直打滑,往著繪麻的腳背撲了過去,重重地摔下。

「吱!」

「真是的,你什麼時候能穩重一點,總是這樣毛毛躁躁的,要是受傷怎麼辦!」

繪麻擔心地抱起朱利來四下檢查著有沒有哪里受傷,邊習慣性擔憂地絮叨起來,還待出口的話驀地含在了喉嚨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得僵了臉色悻悻然將朱利放回了地上,臉色有些難堪地開口說道︰「是我反應過度了。」

「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關心的,反正也只是受哦捏醬所托來照顧我跟保護我而已,是我多事了。」

「小千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其實——」

「好了朱利,你不要再說了,我都知道了不是嗎,既然你原本就是哦捏醬的,那麼回到哦捏醬那里去就好。」反正她就是不被需要的人,她一個人待著就好。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小千!我那天告訴你那些事可不是為了讓你鑽牛角尖的!」

奈葉除了一開始沒有注意到你的委屈跟難過之外,在那之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守護你的笑容。

奈葉說過,對于雙生子來說,是很容易被旁人比較的。

所以在發現你的事情之後,年幼的她心里冒出了這樣的想法來︰只要自己變得不被人喜歡,那繪麻就會被人喜歡了!

奈葉的方法固然有不妥,但是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那已經是那個時候的她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也是,最質樸而純真的想法,讓他即使旁觀覺得不妥,也不忍苛責,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出手幫她。

她故意讓自己變得討厭起來,不夠溫柔,不夠乖巧,不夠伶俐,不夠禮貌,都只是為了襯托出你的懂事、你的可愛,她希望你能夠得到別人更多的關注,希望你不再覺得自己只是透明人,不再認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

為了讓你被更多人喜愛,她甚至一點點開始遠離你,遠離你身邊的人,只求那些人的視線中只有你一個人,只求不再讓你有被比較跟冷落的機會。

她做了那麼多,只是想讓你更快樂,她希望你的笑容每天都能夠洋溢在臉上。

也許你只看到了她對你的欺騙,但是小千,現在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在被別人背地里評價說‘明明是雙胞胎可是姐姐卻完全不如妹妹可愛呢’的時候,奈葉也不是不會傷心難過的。在被原本玩得好的孩子慢慢的疏遠的時候,奈葉也不是沒有在房間里偷偷掉眼淚過的。

她之所以堅持扮冷漠扮不懂事下去,都是希望你能被更多的人喜愛。

奈葉在國小的時候終于開始察覺這種做法的愚蠢,她明明那麼珍惜你,可是一直以來的做法卻讓她跟你的關系越來越疏遠,她有心想要改善跟彌補你們間的疏離,可是……

太過長久的疏遠,已經讓她忘卻了該如何親近。

她甚至習慣性在你的面前也擺出那麼一張冷冰冰並且生人勿近的臉色來,她不習慣你的靠近,更不知道該如何靠近你。也因為這樣,她的你的關系才會僵持了這麼久才逐漸地好轉。

說到底,奈葉的所作所為,都只是一個稚女敕的小女孩想要呵護她的妹妹,可是卻弄巧成拙,將謊言鬧大,結果不知道應該怎麼收場的故事。

奈葉並不是不需要你,她實在是太過重視你,才會犯下這樣的錯。

小千,奈葉是最疼愛你的人,你真的忍心以後都不再理她嗎?

如果你想說我的事情,那麼小千,這件事情上,我和奈葉都有不對。

那一天,青子弄丟了,你哭得很傷心,像是遺失了全世界一樣渾噩而茫然,奈葉很想過去安慰你,可是那個時候,你們已經開始疏遠了,她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過去跟你搭話,她也害怕她的口不擇言會讓你更加傷心。

所以,去安慰你的人是我。

我讓你听到了我的聲音,吸引了你的注意,將你從悲傷里拉回來,讓你慢慢地忘記了失去青子的難過。

奈葉看到你重新露出笑容很開心,可是她也很快發現你對我的依賴,所以,那時候的她做出了現在看來相當愚蠢的那個決定——她裝作听不懂我說話,讓我全權陪伴在你的身邊,以便在她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能夠保護你。

她希望你能夠因為‘自己是唯一能听懂朱利說話’的這一認知而更加珍惜跟我的羈絆,讓我能夠更加親密地陪在你身邊。這個做法,雖然在現在看來確實並不高明,但是小千,我希望你不要忽視奈葉的初衷。

奈葉需要你,一如你珍惜她。

你們姐妹倆,從來都不該劍拔弩張、橫眉冷對。

「哦捏醬……」

低低的嚶嚀隔著房門並沒有傳遞到房間里的那個人耳中去。

繪麻站在奈葉的房外,幾次三番猶豫躊躇著,手伸了又收,最後輕輕搭在了木質粗糲帶著些許涼意的房門上。

她知道,朱利是不會撒謊騙她的,可是……

和好的那一步,她還是遲遲不敢踏出去。

……即便哦捏醬曾經需要她,可是,誰又能夠保證,在經歷過這些事之後,哦捏醬依然還需要她呢?誰又可以承諾,哦捏醬會一如既往永遠地需要著她?

——一如她珍惜著哦捏醬。

而且,這一次她已經傷害到哦捏醬了吧,要是未來,她再次有意無意中傷害到了哦捏醬怎麼辦?

她不希望哦捏醬再因為她的緣故傷心難過了。

本就遲疑的手終是觸電般急急收了回來,繪麻抬眸時像是受驚般掃了依舊緊閉的房門一眼,帶著幾許留戀,下定決心轉身就走。

哦捏醬,如果她在你身邊,就只能夠讓你操心讓你擔憂,讓你接二連三受到傷害的話,那麼她寧願……

「寧願我們不要和好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鞠躬首先很抱歉這一次斷了這麼久才更新,阿沐這個月是考試月所以不止考試多作業也很多QAQ還請看在阿沐接下來還要去趕作業的份上不要揍太狠QAQ

正文還有兩章完結,下一章就是正式的和好了,然後再下一章努力甜膩米娜。

繪麻在朱利的解說下雖然開始諒解奈葉了,不過因為對自己不自信的關系所以還有遲疑,當然下一章會努力讓她轉過彎來的。

感謝超高校無節操醬扔的兩顆地雷鞠躬!怎麼辦阿沐最近更新這麼不勤快總覺得辜負你的盛情了QAQ

等阿沐事情少一點了一定加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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