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裳 第七十章 幾分喜歡

作者 ︰ 琉灕果兒

端午宴散,有人意猶未盡,有人卻是心不在焉。程晚清隨長公主一起,正欲登上承恩侯府的轎子。

「程姑娘且慢一身黃衣,背挺得筆直,臉部也筆直,沒有任何表情。「程姑娘,明日午時,少主相約一封信被遞交到了程晚清的手中,再無一字,轉身離去。從頭到尾,一個多余的表情都沒有。

「清兒,今晚之事,你如何打算在和親之事上,長公主的話語便沒那麼有力了,到底是國之大事,自古女子不得參政,皇上與長公主關系再好,也萬不會因此而壞了規矩。

程晚清垂眸沉思,正欲作答,卻似被兩道光芒盯住,抬頭望去,紫袍錦帶,白玉束發的四皇子正望著她。星光下褪去一身如鷹隼般霸氣的他,此時此地,倒也多出許柔和的氣質來。

那眸光陌生中帶著幾分熟悉,那是她前世所眷戀的,為之不顧一切的,而如今卻已雲淡風輕。

人哪,總是痛過才會長記性,她曾說過的最討厭的兩種人,蠢人和自以為是的人,如今再看,自己個兒卻佔了個齊全。

雖對上那目光,卻是隨即而收,程晚清上了轎子,程晚玉和六公主都在,長公主也上轎後,吩咐離開。

「七妹,你今晚到聆音閣陪我可好已經許久沒有提出這個要求的程晚玉說道。

程晚清雖有詫異,但卻在一回頭之間注意到程晚玉眸中閃爍的流動的哀傷。可剛剛入宮那會兒,她明明很雀躍,也不知席間發生了什麼,讓她一直沉默至今。

承恩侯上下在又忙活了一個時辰之後漸漸歸于沉寂,聆音閣中卻還亮著一盞燈,隨半開的菱格窗透進的晚風中時明時暗的搖曳。

「七妹。今日你被逼婚,我擔心你,便偷偷從席間溜了出來去找你程晚玉的話一頓,「我……找到了

程晚清累了一整晚,此時腦袋反應有點慢,在琉璃燈又昏黃了些後,她終于反應過來,那個時候,和她在一起的是安西王韓鋒。

正待她想說些什麼,程晚玉卻笑了。那笑容很純很真,沒有嫉妒沒有不甘,甚至閃亮的帶著些期盼。

「七妹。他待你很不同呢,是因為林姑娘教了你許多本事的原因吧,因為你許多地方像她,所以才得他青眼,所以才得以被庇佑。他愛了她那麼久,如今終于肯為另一個女孩子花心思,其實我……很開心,只有那麼一點點點點的遺憾……」

程晚玉歪著頭,望著跳躍的燈光,透過菱格窗。晚風拂過窗欞,帶來院中的花香。

如炸雷一般的聲音在程晚清腦中嗡嗡不去,「三姐。你說誰?喜歡誰多久?」

「安西王啊,喜歡林姑娘呢,可是她不在了,要不然真的是天生的一對呢!那日護國寺他親口對我說的,正因為這樣。因為林姑娘已經不在人世,我才放不下心中的執念。才希望他能多看看我,那日詩詞會,他贊我琴聲好,用那樣欣賞卻帶著緬懷的目光看著我時,我心中便已通透

「活著的總比不得死了的,更何況她便是活著,我也是比不過的

程晚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看到身邊的青衣少女眸中從迷茫到恍然,垂著粉頸,卻含淚。

一雙手十指交叉,卻是使勁攥著,指頭已經泛白,那淚卻依舊沒掉下來。

將門之女,哭是最沒出息的表現。

「長相思兮長相憶。卻不過是彼此彼此程晚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綿綿長嘆。她懂他的回憶和思念,就如同她對他一般,真的是彼此彼此,注定得不到,注定憶一生。

褪去了驕陽的夜晚如同褪去了華麗外表的晚玉郡主,明珠之光華,除去了璀璨奪目,卻依舊內蘊深藏,此時的她,只著了睡覺時的褻衣,全部的烏發輕垂而下,過香肩而至腰際,玉手托腮,衣袖滑下,露出半截如雪皓腕,燈光跳躍在她的水眸中,愈發襯得夜靜謐,人靜謐。

該慶幸,她沒去看程晚清,沒去觸模那被她不經意的話擊潰了的心靈。

往事之門一扇扇打開,過往和曾經在她腦海中上演著回映。他說︰「你不要總去充當先鋒的角色,若是喜歡,不妨在城牆之上一箭射穿敵人的戰旗,若是如此,我軍必將旗開得勝

她為此去練箭術,練得出神入化,她做到了,對他得意的笑,他也笑,滿滿的柔和。

她喜歡吃通州王記鋪子的酥糖,他回京述職便會特意快馬去買,再繞一大圈送到南疆,看她吃的像一只饜足的貓,他也模著她的頭發說︰「這麼能吃糖,也不怕老了牙齒都掉光

那個她沒能等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但即使真的老了,她也未曾害怕,如今想來,卻是因為身邊有他。

她是蠢啊,她視他為兄長便理所當然的認為他視她為妹妹,疼她寵她她雖感動也驕傲,卻從未想過其他。

他對她說他沒有他想的那麼忠君愛國,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是林家,是林安之,是她。

他說他不想去西面,想留在南疆,卻因為她的一句「父親無法兩邊同時照料」而遠走萬里。

他說他會照顧她一輩子,無論以什麼樣的身份,她笑,卻遲鈍的听不出話里的弦外之音。

前世的林琬被千萬人稱道,如今想來卻不過是一個笑話,愛上最自私的人,辜負最愛她的人,親手將自己珍之重之的家人帶上黃泉之路。

想到安西王最近一段時間的操勞,想到他為了留在京城不惜犧牲自己的健康,程晚清的心便疼痛異常。

心愈痛恨卻愈深,本就已經深植于心的復仇之意如同烈火,再擋不住燎原之勢。

程晚玉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恬靜安然的如同剛出世的嬰兒,而那青衣少女立于窗邊,卻是一夜未眠。

而同樣的深夜中,安西王府也有一盞孤燈,微光搖曳,韓鋒手中拿著兵書,卻並沒有真的看進去。

他不懂,為什麼世界上存在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這種像並不是指長相,而是神態,有時是一個眼神,有時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甚至是習慣性的小動作,但只有十三歲的程晚清卻比他所了解的林琬更多出一份沉澱。

他雖不解,但卻因為這份相像而幾度出手相護。

星夜無聲。

當陽光穿透雲層再次灑在聆音閣的院子中時,立于窗邊的青衣少女俏臉已經恢復了平日里的清淡怡然。

不管多少難過傷心都只能存在于黑夜中無人知曉的角落,天亮以後無論任何事情她都要笑著面對,因為始終緊握著仇恨,不能放棄的是她自己。

「七姑娘,長公主叫你過去大清早的便沒消停,程晚清道了聲稍等,自己將已經散下的頭發攏起,用青色絲綢一系,干干淨淨的如同山間幽蘭沒有絲毫煙火氣息。

見了長公主才知道要見她的是玄奕,已經派了馬車在外面等著。程晚清好看的眉皺了皺,想起昨日收到的邀約帖。

雖不願,但要娶要嫁的總要有個了斷,總不能真的不明不白的隨他到南疆去。

出乎意料的是,馬車的盡頭是上元節時的茶樓,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春暖花開,車馬匆匆。

玄奕已經等在那里,依舊玄衣如夜,黑眸沉墨,茶是今年新收的綠茶,他望著她帶著往日里從不見的溫潤笑容。

「你說要交心的意思是什麼?」程晚清向來喜歡開門見山。在他對面坐了,看著他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問道。

「那要看程姑娘對我提議的婚事如何打算了?」玄奕但笑,漆黑的眸子有種禍國殃民的魅力。

程晚清白眼一翻,「玄奕大公子,我很認真的告訴你,我絕不可能嫁去南疆,我在京城有我的事情,非做不可!如果你把我逼急了,我能做出什麼事情來,我可無法保證

「更何況,你也沒多喜歡我吧,只是覺得我這個丫頭有幾分本事,比縴弱的皇朝公主要好上一些,甚至是因為那幾枚龍須針,或是你因為要刺殺太子而不得不調查的事情中總會有我的卷入。你自己說你要娶我的十分理由中,喜歡二字佔了幾分?」

程晚清一針見血,玄奕被她的直白逗笑了。「我本以為有五分,但現在好像有七分了

玄奕看著她,眸光更亮。程晚清搖了搖頭,「在我看來,只要不是十分的感情都是不純粹的,你是南疆少主,但南疆的少主卻不只有你一個人,你用和親的方式來謀求兩國和平不如說來謀求皇朝的支持,只有南疆二公子玄厲真正的倒台,你或許才會有時間考慮喜歡二字的真正含義

將心比心,因而字字誅心。

就像程晚清即便知道了安西王韓鋒的心意,也無法做出什麼來,因為此肩有重負,一條命或許朝不保夕,又如何去談那奢侈的感情。

玄奕的笑容淡了下去。「我知道你對南疆的了解很多,也知道你嫁我的幾率不足十一,所以我信中所提交心二字有著另一種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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