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死了。大山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從溪頭村出來,走上約莫半個小時的山路,就可以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像飄帶一樣在山里繞來繞去。沿著公路走上十幾里,就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個鎮子。
說是個鎮,其實也就是一條橫街,兩邊各有著十幾間平房作為店面。這個鎮子,是大山里通向外界的窗口,山里人不管是進城打工,還是賣些苗木藥草,都要到這鎮上來。
街上各式各樣的行人穿梭往來,有土家打扮,也有苗人打扮,但更多的則是穿著沒有民族分別的現代服飾。
杜銘川來溪頭村坐車的最後一站就是這個鎮子,只是當時他救母心切,根本沒有注意這里的樣貌,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個鎮子。沒想到到了溪頭村里,一呆就是好幾個月沒有離開這大山。
在寒石寨為九公守孝了七七四十九天,杜銘川才決定出來透透氣。母親的身體早已康復,白易的仇也報了,蘭花一家回到了溪頭村,他也沒有理由再呆在山里,是到了該回申州的時候了。
蘭珠和蘭劍陪著他一起在這條山里人以為很繁華,而杜銘川看來卻極其簡陋的街上逛著。
蘭珠知道杜銘川對九公的逝去難以釋懷,一路上嘰嘰喳喳像個小主人一樣對杜銘川介紹著這里的一切,希望能讓他快樂一點。
杜銘川先去理發店,將已經幾個月沒理,長到披肩的頭發剪掉。隨後又進了一家裁縫店,這里不但裁衣,也賣著各種從城里販來的衣服。他把自己身上的土家裝扮換掉,重新穿上了t恤和牛仔褲,又給蘭珠和蘭劍也各買了一身衣服。
出來後,蘭珠一個勁兒地笑。杜銘川問她︰「笑什麼?」蘭珠笑吟吟地說︰「你這個樣子好好看嘍杜銘川假裝難過的樣子說︰「那你是說我原來的樣子很難看啦?」蘭珠趕緊辯解︰「不是不是嘍,你本來就好看,現在更好看嘍
杜銘川看著她的樣子呵呵地笑起來,蘭珠臉上就升起一朵紅雲,低下頭不說話往前走。
走著走著,杜銘川看到邊上盡然還有一家不起眼的手機店。他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這里有信號,便一折身走了進去。
從店里買了一張移動的sim卡,他把手機里自己的卡拔出來,裝上新卡,然後打開手機。他翻開相冊,找到那張他和孫娜的合照,猶豫了一下,輕輕一摁將照片刪除,又就將手機里一些沒用的資料刪掉,然後將自己原來的號碼存進手機里。
他做這些的時候沒有避諱,蘭珠好奇地看著,當看到他翻出那張照片時,心里咯 一下有些難受,但隨即又看到照片被刪除了。她雖然不太會玩手機,但這幾個月的接觸,已經知道刪除就意味著這照片再也找不到了。她很想問問杜銘川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張了張嘴卻沒有問出來。在這件事情上,她心里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說不清的感受,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杜銘川把手機遞給蘭珠,道︰「這個送給你,你以後要是想我了,可以用這個給我打電話
蘭珠臉色滿是驚異的表情,道︰「給我嗎?可是我不會打電話喲!」
杜銘川笑著說︰「我來教你
他手把手地教著蘭珠怎麼用這個手機撥打電話,蘭珠有點不太相信地問道︰「真的可以給你打電話喲?」
杜銘川就撥打了一個移動客服電話,讓蘭珠接听。當電話里傳出移動客服那溫柔的聲音的時候,蘭珠緊張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把將電話推給旁邊的蘭劍,說︰「阿弟,你說!」
蘭劍舀起電話听了一會,臉上一股愕然的神情,把電話遞還給杜銘川。
蘭珠忽然又興奮起來,一把搶過電話,說︰「太好嘍!以後你在很遠的地方,我也可以和你講話嘍!好神奇喲!」
看著快樂的蘭珠,杜銘川發自內心地高興,說︰「但是你要記得想打電話,要到鎮上來,山里沒信號打不通的。以後我也會給你們打電話的,等我在城里安頓好了,就接你們到申州去玩
第二天,杜銘川便和母親一起離開了溪頭村。村里的老老少少把他們送到了山下的盤山公路,而塔台和蘭花一家則一直陪著他們走到了鎮子上。
要回申州,先要到鎮上坐中巴到縣城,再從縣城坐車到省城,然後坐上去申州的火車。
杜銘川數了數身上的錢,除了回去的路費,將剩下的兩千塊給了塔台,說︰「舅,打擾你好長時間了,讓你費了不少心,這點錢你先收著,不多,只是一點心意
塔台搖著頭,道︰「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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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銘川的母親接過錢,硬塞到塔台懷里,說︰「孩子的一點孝心,你就收著吧塔台推辭不過,嘿嘿笑著收下了。
蘭珠突然問道︰「銘川哥哥,你還回來不回來喲?」
杜銘川點點頭說︰「當然會回來的,我會想你們的
「我和阿弟真的可以去申州玩嗎?」蘭珠仰著天真的臉問。
蘭花喝斥道︰「瞎說啥哩?人家在城里有正經事哩!」
杜銘川笑著說︰「真的!等我安頓好,過個一年半載,一定來接你們
蘭珠突然伸出小手,翹起一根小指,道︰「拉鉤!」
「好!我們拉鉤杜銘川也伸出小指,和蘭珠的小指緊緊的勾在一起。
手指松開的一剎那,蘭珠的另一只手快速伸過來,將一只香袋塞到杜銘川的手心里,低聲說道︰「這個送給你說完俏臉一紅,轉身跑到蘭花身後去了。
手心里的香袋散發出一股香味,像白玉蘭一樣清新淡雅,又像海棠花一樣柔媚迷人,杜銘川渀佛見到了一幅少女出浴的美圖,聞到了一股原酒醇釀的醉意……
去縣城的中巴車揚著一溜灰色的煙塵,離開了小鎮。
左手舀著香袋,右手握著蠱靈石,望著車窗外連綿起伏的山巒,杜銘川心里有一種離別的感傷。但他知道自己不屬于這里,他的生命在遠方那個叫申州的臃腫而喧鬧的城市里。那里有他曾經的榮耀,有他患難的兄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還有一片迷蒙的看不清楚的前程。他甚至有種感覺,那個父親用生命和靈魂燒制成的瓶子,正在某個角落里,等著他去發現……
蠱靈石還沾著烏龍的血,洗也洗不掉,原本墨玉一般的石頭上多了幾點暗紅色,像極了一塊雞血石。杜銘川試過靈覺還在,那麼九公當初為什麼一再交待「靈石千萬不能沾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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