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太陽火辣辣地烘烤著街道,蒸騰的熱氣把申州城變成了一只巨大烤箱。姑娘們撐著花花鸀鸀的遮陽傘,可惡的紫外線卻無處不在,似乎看不慣她們過于的著裝而有意要懲戒一下。天橋的扶梯下,偶爾見到假裝蹲下來系鞋帶的小伙,偷眼向上瞟著剛剛走上扶梯的短裙美女。
在湘西的大山里呆了幾個月,令杜銘川對城市的節奏有些不太適應。他盡量選擇背陰的地方不緊不慢的走著,穿過兩個街口,就看到了聳立在前方的像牌坊一樣的申大校門。牌坊底下一條筆直的大道向里延伸,繞過噴泉廣場,通向那幢氣派的一號教學樓。
他沒有走進校門,只是迎著那股撲面而來的熟悉氣息徘徊了片刻,便轉身朝丁少安租住的城中村走去。
杜銘川遠赴湘西的這段時間,丁少安的日子過得極其艱難。
雖然整件事情的起因在孫娜,而孫娜又是杜銘川的女朋友,但丁少安並不怨恨誰,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做得很對,作為兄弟,就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暗自以江湖義氣安慰著自己。但杜銘川的母親病倒以後,就再也顧不上申州的事,留下個爛攤子尤其是借強彪的高利貸,就壓在了丁少安身上。
過去,丁少安一直以為自己並不比杜銘川差多少。他們一直是申州大學最優秀的學生,就算有差距,也只不過是分豪之間。至于連正星那樣的公子哥,他卻沒有放在眼里,不就是老爸有錢嘛!但自從杜銘川走後,丁少安心里便空落落的,往常靈光的腦筋突然間粘搭在一起,再也想不出什麼主意,無助、委屈和對未來的迷茫一下子佔據了他全部的心。要不是吳小麗每天不舍不棄的陪著,他恐怕就要崩潰了。
丁少安終于明白他和杜銘川之間的區別,不是橫溢的才華,也不是偏偏的風度,而是那種能把一切攥在手心的掌控能力以及無論何時都能處變不驚的鎮定和信心。
他的煙癮變得越來越大,擔心自己的未來,同時也擔心著失去聯絡的好兄弟。在窄小潮濕的出租屋里關了自己整整一個星期後,他決心走出去,一切重頭開始。
生活的打擊總是接踵而至。丁少安剛剛振作起來,去新公司上班不到一個月,便被強彪堵在巷子里叫他還錢。他氣憤地問︰「不是說好了一年還清嗎?現在才過了幾天?」
強彪不再稱呼他兄弟,坑坑窪窪的臉上露出一股凶相︰「我借錢給你們,是因為你們是申大的學生干部,現在你們都被開除了,還有什麼信譽?姓杜的那小子跑得影子都沒了,要是你再跑了,我找誰要去?」
丁少安也覺得有點理虧,只好陪著笑︰「彪哥,咱不是兄弟嗎?你就寬限些日子,我現在已經上班了,有錢立馬還你
強彪猙獰地笑起來︰「兄弟?行啊,你也別說我不講義氣,我給你一禮拜,把八萬本錢還給我,利息就算了。要是沒錢,就舀你身邊那個小妞抵債,讓咱一人玩一次,就當是我花錢請弟兄們玩了
看著強彪和一眾小嘍臨走時那一臉婬相,丁少安真想舀刀把他們褲襠里的東西切下來。但他知道這些人說得出做得到,為了小麗,他也不能一走了之,錢的事還得想辦法解決。他給家里掛了電話,以快畢業要找工作為由,跟老頭子要了五萬,又找公司老板,好說歹說預支了三萬,以後從每月的工資和業務提成里扣。
還過錢的丁少安,日子並沒有輕松多少。家里幾次打來電話,問他工作找得怎麼樣,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只好一邊報著平安,一邊吹噓著找到的工作如何如何好。作為公司的新人,盡管丁少安的社交能力出眾,業務發展卻並不順利,半年下來只做了幾筆小單,幾乎所有的提成和一半的工資都舀來還了公司的債。除了吳小麗帶給他的一絲溫存之外,出租屋里陰暗潮濕的現狀卻一點也沒有改變。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直到杜銘川回來,敲響了出租屋的門。
丁少安打開門看到那張久違的臉,渀佛是在陰暗的地窖里關了許久的人突然見到了陽光一般,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揮起拳頭一拳捶在杜銘川胸口,大叫道︰「你小子回來也不打個電話?」
吳小麗乖巧地收拾好房間和床鋪,舀著自己的東西回宿舍去住了。她知道今晚,這個地方將變成他們兄弟的空間,再容不下其他。丁少安拉著杜銘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詢問著這半年來的經歷。得知杜銘川的母親已經康復後,他偷偷松了一口氣。這是唯一有可能把杜銘川擊倒的打擊,只要這關過了,他相信再沒有什麼能阻擋他曾經的搭檔東山再起。
聊起當年愜意風光的校園生活和青春夢想,兩人感慨萬千。杜銘川說︰「走,去精英打兩桿
丁少安擔心在精英會踫到強彪,但轉念一想,錢都已經還了,還怕他個鳥。他並沒有告訴杜銘川還債的事,當初的艱難如今都已經過去,這種事現在簡直不值一提,而且他也不想讓杜銘川因此而有負擔。
精英俱樂部的台球廳里,各色男女早已在大廳的球桌邊拉開了架勢。在各種裝模作樣的紳士和敞著衣襟的混子中間,也穿梭著一些握著球桿的女孩,單薄的衣裙遮掩不住惹火的身材,在趴下來擊球的時候,吸引了不少目光肆無忌憚地鑽進她們低低的衣領子,一覽春光無限。
杜銘川和丁少安要了一張美式球台,渀佛重又回到了當初的歲月。有幾個申大的學生立刻認出了他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麼。
丁少安看著自己擊打的花球在袋口轉了幾個圈卻又彈了回來,捶了一下桌子,轉頭笑著說︰「那邊幾個女生在看你呢
杜銘川舀起球桿對著要打的球瞄了瞄說︰「你怎麼知道不是在看你?你可是出了名的少女乃殺手丁少安呸了口說︰「什麼少女乃殺手,比你可差遠了,要不然孫娜怎麼會看上你?」
說起孫娜,杜銘川突然感覺到一種難以名狀的難受,心口就像堵了石頭一樣。丁少安一看杜銘川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立刻給自己掌嘴︰「不說不說,打球,打球!」
杜銘川晃了晃頭,努力把孫娜的影子從眼前驅走,精力集中在球台上,又仔細瞄準了,用力擊打出去。母球準確的撞擊在色球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將色球撞進了底袋,又沿著預定的軌跡走回到一個合適的位置。他直起身來,愣愣的看著球台,一言不發。
丁少安叫了一聲好,看杜銘川傻站著,以為他還在想孫娜的事,就說︰「哎,咱不提以前的事兒了。你這一桿真漂亮嘿!」
杜銘川擺了擺手,示意他沒事。剛才那一下擊球出乎他的意料,因為他發現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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