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地方偶遇到的機率應該是極小的,多謝上天眷顧讓她遇到了,關鍵是她真的不想在這個遇見他,不想在自己這麼狼狽難堪的時候。心安在與顏格的視線對上之前快速的低下頭去對扣著她手腕的女子低聲說︰「你先松手我賠錢給你
也許是她的聲音真的壓得太低,大嬸沒有听見她妥協後的解決方案倒是听見了這側走近的男子蹙著眉頭問的那句︰「怎麼回事?」
心安覺得這句話顏格應該是在向她詢問的,但是大嬸卻仿若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般趕緊熱絡的回答︰「欸年輕人你來評評理,這姑娘可真一點素質都沒有啊!她刮花了我的新車不跟我道歉還笑,你說她有什麼好笑的呀?你說有這樣的人麼,弄壞了別人的東西就得道歉賠償不是麼?難道都沒老師父母教——」
「你先松手顏格聲線略低的說這句話時,心安微詫,在她的印象里顏格脾氣不怎麼樣但修養極好,從不打斷別人的話語。
大嬸楞了兩秒,扣著心安手腕的手力道不減反增,口中振振有詞道︰「不能松啊松了她肯定是要跑的心安氣結,來不及反駁只感覺有溫熱的手掌貼著她那只正待解救的手臂,心安抬眸,只見顏格沉著臉色扣著她的手臂用力一拉,便將她的手腕從大嬸手里抽離出來,那大嬸還因此向後打了個趔趄,所幸扶住了自己的車而沒跌倒。大嬸靠著自己的車瞠目結舌不可置信的盯著顏格與她,反應過來後的又氣勢洶洶的沖向前來指著顏格質問︰「欸我說你是她誰啊你,誰讓你多管閑事的呀?」
顏格放開心安的手從兜里拿出皮夾,盯著大嬸面若寒霜聲色冰冷的開口道︰「要多少,我賠你
大嬸先是一怔,沒料到事態會呈這樣的方向轉變,視線在她與顏格之間來回打探,似乎看出什麼倪端了般,沒再多問磨磨蹭蹭不甘不願的開口︰「我是新買的車啊,你看連牌都還沒來得及上呢,補漆還得返回4s店去,原裝漆很貴的啊,少說也得兩三千吧
顏格不發一言的直接打開皮夾拿鈔票,站在他身側的心安覺得又氣又急,氣的不是這大嬸故意抬高價格,而是這原本就是她準備用來解決事情的方案,可這個方案現在由顏格來執行,這就好像是她搞了一堆爛事讓他來給她收拾爛攤子一樣,這種認知讓心安很不好受,自己其實也並不是那麼無能的不是麼?
顏格的錢已經遞過去了,大嬸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接,心安卻更快的伸出手去奪過顏格手中的那疊鈔票,反手塞進了他的口袋,然後對上那一臉莫名其妙後氣急敗壞的女人,挺直了腰桿理直氣壯道︰「要錢沒有,要不我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調監控錄像,看到底是誰先刮花誰的車,誰的責任大一點,但是我先告訴你,我的車是進口的,如果送去補漆的話兩三千塊錢可搞不定。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解決方法,那就是各自負責各自的。我的時間不多,您要是天秤座有選擇困難癥那我幫您選第一種,您覺得怎麼樣?」
心安真的不是吵架的料,卻突然爆發力極強的妙語連珠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語畢之後甚至還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快速到控制不來。這番話的後果是,駕駛技術很菜鳥但吵架能力很高級的大嬸最後還是半分錢好處都沒討到,憤憤不平的開著她新買的28萬的雅閣走了,走的時候似報復般的故意將車尾朝心安所站的位置別了一下,顏格眼疾手快拉了沒有防備的心安一把,心安頓時穩穩當當的被他半摟進胸口,大嬸的車尾沒掃到她,倒是掃到了她身側的水泥柱,又重重的劃了一道痕,也不知道她心不心疼。
整個停車場只剩下這對本是夫妻的孤男寡女,顏格的車剛剛為了給那大嬸讓出過道索性就停在外側的泊車位了,心安也沒有跟他說謝謝,直接上車小心謹慎將自己的車停好,從後視鏡里看見顏格又返回自己的車上提下一袋東西,袋子上印著鼎記魚煲的lg,正是正午的時間,他手里又剛好提著大飯店打包回的魚煲,心安暗自揣測他這是給誰送午餐去。首先想到的就是吳琉,但極快被自己否定了,吳琉的母親並不在這家醫院,她上次在住院部門口踫見過的,在城南那一家。只要不是吳琉,想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麼擔驚受怕。心安下車落鎖,顏格剛好提著那袋東西走過來,他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身上,心安有一瞬間甚至莫名緊張的想著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沒吃飯,又知道自己剛好過來江雲這邊,所以特地給她送飯菜過來的?
顏格的手機在下一秒響起,他邊接電話邊從她身邊毫不停留的擦肩而過時,心安在心底狠狠刮了自己一個大耳光,暗罵自己怎麼能夠自作多情到這個程度。顏格就走在她前面,她與他的方向都是一致通往地下室的電梯口。顏格接手機時是不溫不火不咸不淡恰到好處的語氣,他對手機那端的人說︰「已經到停車場了,現在就上來
顏格在停車場的電梯口停下等電梯,心安站在他身側,兩個人一點點交流都沒有,就如同兩個素未謀面且彼此無感的陌生人。心安低下頭來默默猜測電話那端的人究竟是誰,只听見叮的一聲,面前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抬首,只听見從電梯里傳來的熟悉到讓她夢魘的女聲。
「真是麻煩你了,還要你大老遠去幫我買過來這分明是,吳琉的聲音!心安猛然抬頭,盯著電梯里熟悉的面孔,只覺得胸口瞬間被千百發箭射得百孔千瘡。
顏格走進電梯,唇角笑意淡淡,慢條斯理的回︰「沒事吳琉又說︰「也不知道我媽怎麼就突然想吃魚了,幸虧有你在
說完這一句時,吳琉側過頭,終于發現了電梯外的她,先是一臉愕然,張唇似乎準備說些什麼,又側過頭去見顏格沒有什麼反應,也跟著視若無睹的移開了視線。
這兩個人如此默契的無視,讓前一秒躲在暗處獨自默舌忝傷口正準備等下一趟電梯的心安在電梯關上前一秒昂首挺胸走進了電梯。心里想的是,既然自己在顏格的心里存在感這麼低,那麼,同處一電梯又如何,反正對他沒影響的不是麼。
伸手去按樓層的時候才發現7樓的燈正亮著,心安暗罵要不要這麼巧,早知道是同一層剛剛就絕對不會逞強進來了。正暗自懊惱時手機鈴響,心安強裝從容的接起,電話那端江雲語氣微急的問她究竟來了沒有,心安正準備回答,隨著叮的一聲,7樓到達,電梯停下,門向兩側緩緩收縮,正在給心安打電話的江雲就站在七樓的電梯口,此時與心安打了個照片,面色一喜,一看到心安身後的顏格與吳琉時,面上的喜色便很直接的變得僵硬。
心安若無其事的掛掉手機抬頭挺胸走出去挽住僵在原地的江雲,邊拉著她往她的辦公室走邊壓下嗓門低聲問︰「這麼急叫我過來什麼事?」
江雲面色郁卒的輕聲回︰「我想你大概已經看見了
江雲並不知道她和顏格已經鬧翻,她今天在醫院見到吳琉和顏格在一起時很吃驚,打電話想告訴她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後只好叫她親自過來看。江雲說吳琉的母親是今天早上從城南的醫院轉過來的,當時陪著她的就只有吳琉一個人,顏格晚點的時候才到,到了沒多久就走了,走了之後又回來了,就在剛剛,與心安同一部電梯。
江雲問心安當時與他和吳琉同個電梯怎麼那麼冷靜,她為什麼不去質問顏格到底什麼意思?心安笑笑,沒回答。江雲在辦公室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踱來踱去,最後到底開口問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心安,你和顏格該不會已經——掰了吧?」
心安臉上的笑掛不住了,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很輕很輕的說︰「阿雲,我現在好累好累,你什麼都別問,好麼?」
江雲沒吭聲,心安又繼續說︰「阿雲,你不知道,我現在真的好累,我不想再管這些了,我覺得自己累得快要垮掉了,可是我還不能垮掉啊,我還要好多好多的事情沒做完,我很累很倦,可是我不能垮掉,阿雲你不明白,我現在還沒辦法跟你說清楚,可是我真的好累啊,阿雲……」
江雲看著椅子上坐的規規矩矩如同做錯了事的小孩般一直低著頭的姑娘,听著她嗓音里壓抑不住的哽咽,看著她鞋尖前地面上那一圈由一滴滴液體暈開來的濕潤,她單瘦的肩膀,她佝僂的背脊,好像都在說明她此時的這具瘦弱的身軀上承載著多少她不敢想象的壓力,或許就是這些壓力,壓著她的翅膀讓她再也沒有辦法自由翱翔。
「你不說,我不問江雲邊輕摟著她的肩邊低聲回。
江雲被叫去診斷病情,心安一個人呆在她的辦公室整理好情緒,給她留了張字條準備回去,剛出辦公室門就接到了一通電話。打電話過來的人便是她凌晨將照片發過去的那個人——心安的大學同學,上次同學聚會時得知他開了一家私人偵探所,今天凌晨突然就想起了這麼一位同學,當下也沒多想就將照片發給了他。
信息里沒交代清楚,同學說剛剛收到她發的照片,打電話過來問她那張照片的含義,心安對著手機細細的解釋︰「我想查個人,只知道照片和名字,但不知道具體的年齡,你能幫我查到麼?」
男同學在那邊笑著回︰「是你大小姐親自出面拜托的事,必須得查到啊,不過你這信息量太小,估計得查上一段時間,你不急吧?」
哪能不急呢,心安心想。但嘴上自然還是回答︰「不急不急,那就拜托你了,名字叫張芬蘭,弓長張,芬芳的芬,蘭花的蘭。我想要她所有的資料,能多詳細請幫忙查多詳細,拜托了
電話剛掛上,心安收起手機一抬頭,便看見了顏格。他站的很近,近到讓心安差點迷失在他眼楮的那一大片陰霾里。他揚著薄唇,嘴角的笑意既陰冷又諷刺。他這樣的情緒讓心安沒來由的畏懼,本能的想要退縮,他卻笑著開了口,深褐色的眼眸寫上了滿滿的厭惡。他說︰「蔣心安,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嗎?想要得逞就得先下手為強,所以一次一次在背後調查挖掘別人的軟肋,以此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你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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