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單發的人格離解病癥在心理學上並不多見,如果想要進一步了解,站在心理醫生的角度上,我還是希望你能進行一次深度的催眠。
——張先生,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你對這件事情這麼抗拒,但是我必須明確地告訴你,如果你對催眠抱有敵對態度,這次催眠是不可能成功的。
——你的記憶出現了斷層,我想很有可能在之前你有接觸過相關的治療或者其他活動,坦白地說,這一次的催眠並不成功,如果張先生想要繼續了解下去,可以多過來幾次。
頭疼！在醫院里耗了一下午的張明哲這會兒唯一的感受就這倆字。
張明哲這麼一大號人難受地縮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別提多可憐,趙子清問了幾次都沒有問出什麼東西來,只能給他搭上條羊毛毯由著他去,可是眼光時不時地往這邊瞟上幾眼,張明哲知道趙子清這是在擔心自己,可是耐不住自己真的是一個字都不想說。
窗外的夜景緩慢地挪動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就給堵在高架上下不去了,一個字,煩！
張明哲覺著但凡是和鄭良峰扯得上關系的,就沒有一件舒心的事情,不用說,他和那陳嵐憑說的話一準是錯不了了,可是張明哲就是鬧不明白了,既然是這副皮囊被洗腦了,沒道理他會產生人格離解啊,被洗腦的又不是他！
等等！
張明哲突然坐了起來,他的腦子里有一個非常瘋狂的想法,幾乎在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張明哲就想把它給掐熄了,但是越是覺得這樣的想法不靠譜就越是沒有辦法不去想它。
十月底的天氣開始冷下來了,車里開了暖氣,自己身上又搭了條羊毛毯,可是張明哲硬生生地被自己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了?」趙子清瞧見張明哲跟一鯉魚打挺似得突然坐起來,詫異地看向他,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模張明哲的額頭,覺得沒有什麼異常才收回了手。
張明哲的臉上一點血色沒有,他看向趙子清,嘴巴囁囁地想說些什麼,但是臉上的表情有很糾結。
趙子清以為張明哲還是在為洗腦那件事情膈應,只能安慰他說:「這件事情,過去就過去吧,以後繞著鄭良峰走,能不搭理就不搭理他,好歹這還是個法制社會,沒道理他還能拿槍指著讓你去干你不想干的事情。」
張明哲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回應了趙子清,可是臉色一點兒不見好。
「睡會兒吧,不知道得堵到什麼時候去。」趙子清順手給張明哲掖了掖毛毯,把椅背放下去了一些,好讓張明哲靠著更舒服。
張明哲沒有推月兌,他現在是應該好好休息一下,這樣的猜想簡直太過驚悚了。即使他能接受自己是重生的,也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在五年前就重生了,要真是鄭良峰說的那樣,那他不是還他媽的……還他媽的跟自己談了一場戀愛,這都叫什麼事兒啊這都！
也不知道堵了多長時間,張明哲腦子里就跟灌進了漿糊一樣,什麼都想不明白了,直到車徹底熄了火,張明哲才意識到已經到地方了。
「好點了嗎?」趙子清借著車里的燈光看了看張明哲的臉色,緊皺著眉頭。
「沒事兒,就是心里有點虛。」張明哲可算是連笑都笑不出來了,「大概是……反應過來了,覺得這件事情太……」
張明哲找不著詞,太了半晌也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下拉著嘴角不說話了。
趙子清雖然知道這件事情挺操蛋的,但是畢竟他不是當事人,可即便這樣他現在都膈應得不行,更不用說張明哲了。
「趙哥,你幫我預約那個心理醫生吧,我想……我想多去幾次。」
「沒問題,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
「錢承澤那邊的電影也快開始了,我想,這段時間就先不接別的工作了吧,我想先緩緩。」
趙子清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雖然我建議你在電影開拍前多露露臉,增加點兒曝光率,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先擱著吧,也就一兩個廣告,還沒有答應下來,推了也就推了。」
「麻煩你了,趙哥。」
「跟我還這麼客氣?」趙子清揉了揉張明哲的頭發。
張明哲看了趙子清一眼,似乎對他現在這樣親昵的態度有點兒不習慣,趙子清放在張明哲頭上的手頓了頓,可最終還是舍不得這麼快就收回來,又流連了一陣。
張明哲覺得趙子清的情緒有點兒奇怪,但是怪在哪里他又說不出來,不過這會兒他的心思全都在剛剛的那個不靠譜的猜想上了,也就沒有把這一茬太放在心上。
洗了澡之後,張明哲躺在床上想看看劇本,但是無奈什麼東西都看不進去,只能揉了揉太陽穴,喝了趙子清給他準備的牛女乃,關燈睡覺。
躺在黑暗之中,張明哲的腦子無比的清明。他把從醫院里醒過來開始自己遇到的那檔子事情差不離都回憶了一遍,除了突然變得會演戲了,見到鄭良峰和陳嵐憑的反應不正常之外,完全找不出能夠說服自己他就是這個張明哲的道理。
張明哲覺著吧,自己還是應該被劃在正常人的範疇里,可偏偏讓他遇著了這麼號神經病,想著鄭良峰原來還是他弟弟,他就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更不用說這個弟弟還對他有著那樣的感情。
張明哲倒不是歧視同性戀,但是倆男的在一起它不能牽扯到親人吶,這不是那……那什麼了嘛。
操！張明哲翻了個身,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
其實說心里話,他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如果沒有那些麻煩事兒,他不知道這會兒該有多滋潤。張明哲長長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楮,強迫自己睡過去。
他差不多是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段,趙子清在客廳里的動靜很小,可他還是醒了。大概是睡好的緣故,張明哲腦子里暈暈乎乎的,他艱難地坐了起來,準備賴在床上散散自己的起床氣。
趙子清正巧過來喊他起來吃早飯,見他已經坐起來了,正準備開口呢,張明哲突然問了句:「夏總那邊今天沒我什麼事兒吧?」
剛說完,張明哲自己都愣了,他看著門口緊皺著眉頭的趙子清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月兌口而出這麼一句話來。
「小哲,你怎麼……突然問這樣的話?」
張明哲低下頭去,他臉埋在了手掌心里。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了,不管是心理暗示還是別的原因,鄭良峰快要打到他的目的了,不把他逼瘋鄭良峰就不會罷休,現在好了吧,連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他是誰了。
「我沒有睡好,腦子暈暈乎乎的,說胡話了,趙哥你別放在心上。」張明哲搓了搓自己的臉,勉強找了一個說得過去的托詞。
趙子清原來瞧不上張明哲,他說真話還是假話也不放在心上,可是昨天才經歷了那麼一出,這會兒要說趙子清一點兒不擔心還真沒有可能,他也不是好糊弄的,這種下意識的反應就跟那兩年的張明哲一樣。
一股從心底升起來的恐懼席卷而來,讓趙子清走向張明哲。
「告訴我,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趙子清坐在張明哲的床邊,看著張明哲說,「別騙我,小哲,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不穩定,我得時時刻刻看著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別一個人扛著,還有我呢。」
「沒事兒,趙哥,真的,就是沒有睡好。」張明哲眼眶下的黑眼圈讓他這份說辭更加真實了一些,但是趙子清還是一陣陣地不安。
「小哲,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只要你想說,我一定會听的。」
「謝謝你趙哥,這段時間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張明哲這句話說得倒是發自肺腑。
趙子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苦笑了一聲說:「別累著自己。」
「知道。」張明哲點了點頭。
趙子清知道張明哲心里有事兒,也明白他過不了自己那關,明知道這件事情張明哲說不出口,但是趙子清還是因為張明哲的見外有些不好過,他一點兒都沒打算在張明哲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還真就大大剌剌地表達自己的失落,可把張明哲給內疚的。
「趙哥,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但是這件事情吧……它,它太匪夷所思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和鄭良峰有關?」
張明哲眨巴著眼楮看著趙子清,不明白怎麼就跟鄭良峰扯上關系了,可是轉過頭一想吧,好像是跟他有那麼點兒關系。
「我明白了。」趙子清笑了笑,可是臉上的表情更難看了。
張明哲都不知道趙子清明白了什麼,可是他就是覺得趙子清臉上的表情礙眼得很。
「趙哥,你相信……」張明哲憑著一股沖動開了口。
「嗯?」趙子清扭頭看著他。
張明哲不知道怎麼的,就被趙子清看得有點兒不自在,他撇開眼楮說:「你相信一個人的身體里邊,存著兩個不同的……怎麼說,人格?」
「這不是一種心理疾病嗎?」趙子清倒是明白。
「也……也不能這麼說。」張明哲的表情有點兒扭曲,「那咱們這麼說吧,你相信一個人的身體里邊能存下兩個人的靈魂嗎?」
這一次趙子清沒有接話,他沉默了。趙子清的沉默無疑讓張明哲應證了自己的想法,他是鄭東這件事情不能夠說出去,不管這樣的後果是什麼,他必須死守著這個秘密。
「你是想說,其實你的身體里邊,還存在著一個鄭東?」
張明哲完全沒有想到趙子清沉默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想到了這個,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傻愣愣地看著趙子清。
見張明哲是這麼個反應,趙子清可算是明白了,他笑著捏了捏張明哲的臉,對他說:「小哲,不管你是叫張明哲還是叫鄭東,我說過,對我而言你只是你,不管你是人格解離還是擁有兩個靈魂,我都……」
後面那句話趙子清沒有說完,他的神色有些尷尬,原本直視著張明哲的視線也收了回去。
「起來吧,吃了東西再睡。」
「趙哥,你話沒說完。」張明哲提醒趙子清。
趙子清湊近到張明哲的面前,鼻尖幾乎要貼上張明哲的鼻尖,張明哲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他的反應自然逃不過趙子清的眼楮,不過趙子清也沒說什麼就是了。
「還不到時候,小哲,這話啊,我得留著。」
「那什麼時候才算是到了時候?」
趙子清意味深長地看了張明哲一眼,他說:「這不取決于我,小哲,它取決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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