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13
「喂,段晨羽,我不是沒想你,才沒去御劍門的,是我找不著去的路,下次我一定會去找你!」徐櫻朝他開心的揮揮手,向寨子里跑去,留下段晨羽在原地望著她離開的方向久久都未離去。這個小姑娘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麼?做什麼都這麼理所應當且喜怒無常。他竟然會因為她的一句話,還真的有過期待,以為她會來御劍門。明明不是盼著她的,卻因為她要他等,所起他就開始等。這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可是,他喜歡的,應該是單純的,善良的姑娘,而非像她這般——今日見她出手對付只不過跟她開了個玩笑並無惡意的山精,竟不留半點兒情面,心狠手辣。這並不是他理想的人,可她卻偏偏總是出其不意的在他面前出現,之後她的樣子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連她的笑聲听習慣了,都不覺得煩膩,反而能讓人心情變得明朗。
「段少俠!」族長十分意外能在寨子里遇見御劍門的掌門段晨羽,盛情邀請段晨羽去他們家坐坐,段晨羽見盛情難卻,只好答應了,隨他進了寨子。嬌嬌見是段晨羽來了,甚是歡喜,換了身鮮艷的衣衫出來,雖身量未足,倒也顯得靈巧標致。族長把女兒的心思琢磨出個八分,席間還打趣說要把嬌嬌送到御劍門去,希望他能照顧。段晨羽大抵也猜到他話語中的意思,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個梳著兩個大辮子的,迄今為止他也就見過兩面,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的小姑娘。他委婉的拒絕了族長的提議。嬌嬌到底是個被捧在手心呵護著長大的女孩子,臉皮兒薄,見自己的意中人這樣拒絕自己,哪里受過這等委屈,捂著臉哭著沖出門跑了出去。
河水一到了晚上就特別冰涼,河畔听見一女子嚶嚶哭泣聲。徐櫻冷漠的躲在樹上瞧著樹底下那肩膀隨著抽噎微微顫動的女孩,嘴角不覺上揚。她發現看著她哭遠比看著她笑要有意思。從前只要有她出現的地方,大家都眾星捧月般的簇擁在她身旁,因為她是族長家的孩子,因為她的性格溫婉可人,待人和善,不像她,成天擺著張臭臉,對誰都冷冷淡淡的。起初還有些寨子里的小孩願意跟她玩,後來見她天生就是這種薄情寡性的樣子,也就漸漸疏離冷落了她。這樣也好,少了那些在耳旁聒噪的人,她倒是圖個清淨自在。可如今,連這樣人見人愛的她都遭逢段晨羽的拒絕,她真是越來越喜歡段晨羽這個人了。
還記得有一次年幼的她又跑到族長家里玩,那個時候,嬌嬌還尚在襁褓之中,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幾個月大嬰孩。可她對她的憎惡卻已經生成,看著族長夫人把她放在身邊同她一起睡覺,因為忽略了在一旁的她時,她就對這小小軟軟的一團東西產生了惡意。趁著族長夫人熟睡之時,她甚至差點一腳踩死那嬰孩,只因為她覺得是她霸佔了她的位置,霸佔了她的族長夫人。剛剛還安安靜靜的孩子好像預感了危險,在她靠近她時,忽的睜開雙眼,哇哇大哭起來,吵醒了睡在一旁的族長夫人。她只好作罷,此後,只要是她一出現在族長家里,那孩子就會止不住的啼哭,接連著就是高燒。終于,在她再一次踏足族長家中時,听得房內族長和族長夫人的對話時,她才再也沒有堂而皇之地踏入過族長家一步。遭人嫌棄了,又何必送上門去讓人為難。
徐櫻又掃了眼樹下,卻發現有兩個黑影正向那女子靠近。趁著月色,鋒利的刀刃閃著寒光。不知為什麼,她再次感到心髒猛地一跳,忽然只覺得身上火一般燃燒,尤其是背部那一處,像是有什麼要從體內掙扎出來一樣。
「啊~~~~~~~~~~~~~」听見嬌嬌的呼聲,段晨羽迅速朝聲音來源處奔去,族長和幾個兄弟跟上,到了那里,所見之景,觸目驚心。嬌嬌縮在一旁,不住地顫抖,而在她身邊的,是兩具尸體,五髒六腑被人掏空,滿臉像是被什麼猛獸的爪子抓傷一般血肉模糊,手腳都被撕裂扯斷,隨意扔在了不遠處。這樣殘忍的殺法,除了許久以前的惡修羅出現的時候,他們就再也未曾見過了。族長緊緊咬著牙,回想起當日惡修羅的話來,心里一驚,惶惶不安起來。
青嫂幾乎尖叫出聲來,看見滿身是血的徐櫻眼神空洞,失了魂般走進屋來。
「怎麼了櫻櫻?」
徐櫻慢慢轉頭,看了眼她,邪魅的一笑,隨即就倒下了。青嫂替她換了衣服,檢查了一下,並不見她有傷口,可見這些血污都不是從她體里流出來的。看見她背上的那印記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深,心里愈發不安起來。看來,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很快,惡修羅復活的事在寨子里傳開了,人人自危,把孩子都鎖在家里,不讓出門。族長迫于壓力,緊急召開會議,商討怎樣徹底滅了惡修羅。族長夫人不想再听見有關惡修羅的只言片語,一想起就會想到因為它而死去的女兒,那個她都沒能見一面的女兒。
「咱們還是請白鷺宮的人來幫忙吧!」
「對呀,白鷺宮的人一定可以除掉它的!」
一干人等還在屋內討論這事,族長夫人走到屋外,看著今晚的月色就像那晚一樣,她看著窗外的月亮,期待著那個孩子的誕生,最終卻是那樣的結局。突然一個黑影從前面不遠處倏的一下躥過,伴隨著「叮叮當當」的鈴鐺聲。那是她熟悉的鈴鐺聲,那是徐櫻。這麼晚了,她怎麼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亂跑?萬一踫到他們所說的惡修羅該怎麼辦?心里替她擔心,跟著鈴鐺聲,慢慢走到寨子口,卻見到了駭人听聞的一幕。
在月光下,徐櫻將手從她手下的人口里伸進去,那人的口被它強行伸入的手臂給擠的裂開來,血不住的往外涌。看得出底下的人正在痛苦地掙扎著,她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繼續攪動了她的手臂,不一會兒緩緩掏出了一件血淋淋的東西,她又使勁,掰開了那人的手腳,隨手往四周一丟。另一個人正不住地搖頭,可是,她仿佛不受控制的將手伸向那人。
「不要!」族長夫人已經滿臉是淚,顫抖著哭喊出來,徐櫻朝這邊看來,拖著已死之人的半截不完整的身體,往她這邊走來。近了,近了,她卻動彈不得。徐櫻走到她跟前,垂頭看著她,那眼里充斥了血染的赤紅,像是被人施了蠱的女圭女圭。她朝她緩緩伸出了手。
「不要不要啊」族長夫人捂住嘴,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那是櫻櫻啊,是那個會偷偷叫她「阿娘」的徐櫻啊!怎麼會殺人?怎麼會對她伸出手來?她難道也要殺了她嗎?
「啊!」徐櫻臉上開始抽搐,身體劇烈地發抖,心髒像是要跳出胸膛,她視線漸漸清晰,眼前是她喜歡的臉,她喜歡的人。她為什麼在哭?自己現在又是在哪里?在做什麼?頭痛欲裂,她抱住頭蹲在地上。有個聲音一直在腦海回響。
「殺了她,殺了她」忽的腦後被人重擊,一時失去知覺。
青嫂丟掉木棒,扶起虛月兌了的族長夫人。
「快,帶走櫻櫻!不然就來不及了!」青嫂一邊喊著她,一邊扶起徐櫻,四下里看了看,見沒有別的人,急忙和族長夫人帶著徐櫻往自己家走去。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族長夫人朝青嫂吼道,見她已是淚流滿面。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呀。當初就不該留著她,不該留著她呀!」青嫂聲淚俱下,不能自持,不住的搖頭,像是拼命逃避什麼。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她她到底是誰?」夫人著急拉住青嫂的胳膊,已經快說不出話來,雙眼瞪大了許多,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她是她是你孩子啊!」青嫂終是忍不住了,蹲,雙手掩住面,放聲大哭起來。
夫人顫抖著伸出手去,慢慢撫過徐櫻的臉龐,她睡著了,無數次這樣在自己身邊睡著了,她卻都不知道,卻都沒有發覺,她就是自己那個失去了卻又再一次回到自己身邊的孩子。
「不要告訴別人,他們會殺了她的,不能再讓她死一次,你知不知道,我不能再眼眼睜睜見著她死,絕對不能!」夫人跪在地上,伏在徐櫻身邊,拉住她的手,泣不成聲。
族長家。
「不行!就算她是我們女兒,我也要親手殺了她!」族長一把甩開夫人,正欲大步往外走,卻讓眼前人給止了步,愣愣地看著他。
「段少俠?」
「我去了趟白鷺宮,宮主說了,不是沒得救,不一定要殺了她。現在,你們的人馬正趕往白鷺宮,到時候也是這樣的答案。不如把她交給我吧,我們御劍門聖地可以制住她身體里的惡修羅。您就當,是救救你的女兒
族長一失魂,跌坐在座椅上。當年,他就該親手殺了那孩子的,錯不該讓她在他們身邊長大了。這樣的骨肉之情,哪是說割舍就割舍得下的?
「段少俠早就知道是她了是吧?」
「是段晨羽想起那日,在白鷺宮就有懷疑徐櫻的身份,直到來到寨子里,听見嬌嬌的聲音,趕去時,比他們都早一步,看見了地上的鈴鐺。他竟將它拾起掩藏起來,為了不讓他們發現。如果說是惡修羅,那她一定是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做出的這些事情,不該讓她來承擔那樣嚴重的後果。何時,他竟是這般護著她了。若這事讓白鷺宮插手,一定以求徹底毀滅,定將她也打得魂飛魄散。他必須在他們派出的人回來之前,帶走徐櫻,又不讓他們發現惡修羅就是她。他只能騙族長,說是可以有別的辦法。其實,身為御劍門掌門,又怎會不知,要除了惡修羅,只有將附身之人也一並毀滅方能真正除掉。可是,有著那樣明媚笑容的孩子,為什麼要她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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