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肥肉,若是被對手獨吞,自己就會成為下一塊肥肉。所以夏玉樓決定吞下楚國。
現在楚國早已動蕩不堪,李明玉雖有手段,國庫卻早已被前朝皇帝敗光,饒是募捐征稅,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充盈。換做其他皇帝早就像民間百姓征稅了——自古以來,百姓永遠都是戰爭的犧牲者,這仿佛已經成了天定的規律。
但李明玉沒有這樣做,他愛惜百姓,深懂水能盛船亦能覆船的道理,不論軍隊有多吃緊,也絕不肯拿百姓一針一毫,軍隊里也有明文規定,擾亂百姓者,直接軍法處置。
有百姓愛戴,國家就不容易滅亡。
但楚國到底還是強弩之末,被強大如虎的鄭國盯上,滅亡是遲早的事。听聞下個月毓鐘還要御駕親征,屆時伴隨著鄭國士兵的不僅是士氣高漲,還有更強大的後盾——毓鐘本身就是個強大到可怕的對手。
當日鄭國發兵楚國,打著是拯救天下蒼生的旗號,同時向齊晉二國修書,希望三國能結成盟國。冠冕堂皇的理由騙不了任何一方,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晉國軟弱,五年前那次沒有發出去的兵直接嚇壞了晉國天子,如今一封修書就將他降服了,主動送上幾萬精兵,並與鄭國結尾盟國。
晉國在示好的那一刻就代表了這個國家的王權主導徹底喪失,不出數月,晉國王朝內部多出了許多鄭國的朝臣,倘若他齊國當日也答應了,今天的夏玉樓就不可能還活著站在楚國的地境上。
吞掉楚國,是唯一可以與鄭國抗衡的力量。但肥肉雖好,塊頭卻大,里面還夾著骨頭,一不小心就卡了咽喉。這吞食,也得看方法計策。
是與鄭國一起攻打楚國,分食杯羹的好,還是與楚國結盟,拖著戰局不讓雙方彼此得利?
這個問題正是江火等人想要弄明白的。
江火曾與耶律南說︰「我若是夏玉樓,應會與鄭國一起攻打楚國。畢竟與楚國合作風險太大,如果戰事拖得太久,對國家經濟的損耗十分巨大,一場持久戰,會讓一個國家的經濟倒退二十年。與鄭國一起攻打楚國,以不合作的方式,各打各的,多少都能分到杯羹。屆時鄭國雖然強大了,但齊國也強大了,毓鐘這個人不會打沒有勝算的仗。但就是不知道夏玉樓會不會按常理出牌。」
所以她要去弄明白。
鄭楚一開戰,楚國西北又逢百年難得一見的干旱,不少流寇鑽入王城逃生,更有不法之徒趁機打出清君側的名號,起義造反,山河如同柳絮飄搖。
夏玉樓在京城街道上走著,小聲吩咐跟隨的僕人︰「今晚找個時機約見一下楚國的皇帝。」
僕人們低聲應著,沒人敢去質疑他如何約見深宮內重兵把守的楚國皇帝。他們只知道,他們這個天子,自小生在南疆,拜大巫為師,身上所學之本領不是凡人所能揣測的。
忽然,前方街道上傳來人的打罵聲,听聲音似乎是幾個男人在欺負一個女子。夏玉樓循聲望去,只見人群中間幾個衣衫襤褸的流寇堵著一名清瘦的女子不肯讓路,嘴里罵罵咧咧,聲稱女子手里的酒潑到了他們,非要她賠償自己的衣裳。那女子一身樸素的衣裳,身上也都潑了酒水,濕漉漉的貼著好身段,引來旁邊部分男子色氣的斜視。
她被幾個流寇推搡著,走不了,但是不肯說抱歉,緊緊摟著懷中一壇酒不肯松手,臉上明明脆弱的都要哭了,卻有一種出奇的倔強。夏玉樓遠遠地望著,忽然對僕人說︰「你們先回客棧吧,我去逛逛。」
僕人們猜到他要去做什麼,也不敢阻攔,只能說︰「主君小心,這里畢竟是別人的地盤,被發現了不好處理。」
「朕知道。」
來到人群邊時,正好撞見那幾個流寇要對女子動手動腳。或許是酒水灑在她的身上,樸素的衣裳緊貼著的身段太過美好,幾個粗魯的流寇有些忍耐不住,就想要輕薄她。旁邊的百姓們也沒人敢出頭幫她,眼見著女子躲不開就要被咸豬手踫到,夏玉樓藏在寬袖中的手指輕輕一彈——
「啊!誰偷襲老子!」
那幾個流寇猛然被擊倒在地,暴怒大罵。女子趁機慌忙從人群里鑽出來,抱著酒壇子拔腿就跑,一直跑到了無人小巷中發現安全了,這才停下來喘了口氣,然後左看看右看看,嗯,沒人,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喜滋滋地揭開懷里的酒壇子封口,深深嗅了下酒香,然後臉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姑娘還真是好酒。」頭頂上忽然傳來一道年輕的男聲,是南方人特有的柔軟語調,緩緩慢慢的。
那女子抬頭一看,不知何時身後的牆壁上蹲著一名紅衣公子。
眉目韶秀,面容皎潔,笑起來時雙眼彎彎好像無辜的月牙。
姑娘盯著他,忽然啊了一聲,說︰「是你!」
「是我。」夏玉樓笑眯眯地點點頭,從牆上跳下,蹲在她身邊,看了眼酒壇子。姑娘立刻把酒壇子往懷里一護,微笑道,「公子,這酒,可不能給你喝……」
夏玉樓輕撫著左胸口,拍了拍,然後歇上片刻,緩緩問︰「為何?恩,確實是好酒的味道……」
姑娘嘿嘿一笑︰「自然是好酒,這可是我家掌櫃的老祖宗埋在酒窖里兩百年的老酒,我找了好久才偷偷挖出來的。他最近不在,我正好把它給……嘿嘿,就是可惜了,剛才摔破了一壇,不然還能讓你喝幾口。」
夏玉樓揚眉︰「好吧,不喝就不喝,但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
姑娘眨巴眨巴著明亮的眼楮,脆生生道︰「我叫君火。」
「君火?」
「嗯,君子的君,火苗的火。」姑娘似乎有點兒羞怯,抿唇一笑,「爹娘沒什麼文化,我出生時家里著了一把大火,就給我起這個名兒了。」
「名字挺好。」夏玉樓稱贊。
「嘿。」
夏玉樓問︰「方才是怎麼回事?那幫流寇為何要欺負你?」
君火哦了一聲,無所謂地說︰「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唄,正好撞到他們了,酒都潑他們身上了,他們就想敲詐勒索。其實不是我自己摔倒的,是他們故意絆倒我的。」
「那你不生氣?」
「生氣?我干嘛要生氣?」君火說,「哈哈哈哈,完全沒這必要,我生氣他們還沒資格看。」
夏玉樓彎起月牙眼,點點頭︰「姑娘說的是,確實是這樣。我很欣賞姑娘這樣的人,想與你交個朋友,所以江火,能否把你的人皮面具揭下來,讓我見見你的廬山真面目?」
江火一听,臉色就黑了。
是裝死呢還是裝死呢還是裝死呢?
媽的,沒想到出師不利,本想裝個無邪美少女的,誰知道還沒開始就被識破了,真是好大一口老血噴出!
她黑著臉,把人皮面具狠狠地撕下來,冷笑道︰「齊國的君主果然不一樣,不愧是大巫所教的弟子。他娘的,當年那老頭子怎麼就沒教過我這樣的本事?」
------題外話------
情人節快樂!元宵節快樂!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