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曜修長的手指拈著羹匙,只是低著頭慢慢吃著,並不理會寶生。(百度搜索更新更快)寶生斜過眼楮,見連曜沒有發話,悄悄松了一口氣,繼續溫言勸道︰「本與你也沒有過節,只請求不要再做糾纏。還有,那把佩刀……寶生突然見連曜抬起頭正眼看過自己,心里嚇得一跳,不由得後面的聲音也漸小下去。連曜一挑眼,冷冷地說︰「這些事兒只怕沒有商量寶生急道︰「為何?!」連曜不答話,輕輕擱下粥碗,望向窗外。
絲絲寒風送著三兩點雨滴飄灑進來,落在桌面上聚成水珠。寶生見他臉色凝重,不敢多問,心里卻很著急,不知道再該說些什麼,只用手指蘸著水珠沿著桌面比畫開來。
連曜凝望良久,方回過頭來,見寶生伏在桌邊,翹著一只手指蘸著水滴胡劃著什麼,不由哼道︰「又畫羅剎?」「對面那只癩皮狗連曜愣住。
時間漸晚,已進巳時,樓下大堂食客多起來,嬉笑問候之聲不覺于耳。只听得樓下傳來整齊踢踏腳步聲,嘈雜人聲靜下來。寶生望下去,只見一名帶刀衛官領著一隊軍士巡邏至店前。
粥店老板笑著迎上去︰「官爺今日又當值,可不辛苦了。要不進去歇息片刻?」帶刀衛官並未說話,先四下一掃,見沒有異常,才點點頭答道︰「最近到底要警醒些,李掌櫃但凡看到有可疑之人,趕快報去甲長處老板連連點頭稱是。
帶刀衛官又問︰「樓上可有人「今日樓上雅座有位公子和年輕姑娘帶刀衛官使了個眼色給領隊軍士,自己便提步上了二樓,窗邊一男一女落入眼中。
連曜轉過頭來,冷冷打量了衛官一眼。衛官愣了愣,大方上前行禮道︰「下官見過連將軍連曜點點頭。衛官見有女眷,行禮後轉身下樓。
寶生一直望著外面,听得衛官告辭,悄悄轉過頭來,向木梯口掃了一眼,卻瞥見衛官布甲背影,腰間挎一木柄花紋銅包腳鐵刀,生鐵殼套,上刻小篆「萬南」二字。
寶生心中一驚,連忙收回眼楮余光,捧起面前漆杯,低頭抿了一口茶,粗茶略澀,不由得皺皺眉頭。連曜一直打量寶生眼色,此時冷冷說道︰「韓姑娘瞅見什麼了?」寶生抬眼,沉吟道︰「萬字是哪個營的刻紋?」連曜卻冷笑道︰「閨閣女兒家哪里要問這麼多。還是乖乖听話的好寶生氣極,重重放下杯子︰「今日是我自不量力,請連將軍過來商量。寶生還是那句話,不會憑空胡謅說著就攬著軟披風準備下樓。
連曜卻站起來笑道︰「靈公子囑咐我一定要親自護送回家,答應了怎敢失言說著快步攔去寶生面前,寶生並不答理,急急向下走去。劉家小廝在店旁等候,見寶生下來,連忙趕出馬車。連曜一抬手想扶寶生上車。
只見遠處飛奔過一騎棗紅馬,停到了車前,馬上一人外披了簑衣,身著暗緋色官樣服飾,腳蹬厚靴,正是謝睿。謝睿策馬提韁,卻不下來,只是冷冷看過連曜,諾了諾,說道︰「今日有幸連曜似笑非笑打量了謝睿︰「謝公子官服都不曾換,這麼匆忙是從哪里來謝睿不答話,冷冷望向寶生,卻輕輕低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無奈,身子一低,伸過手示意寶生上馬。連曜阻止道︰「我應親自送韓小姐回府不待他說完,寶生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接過謝睿的手。
謝睿反手送寶生上了馬,向連曜道了聲︰「告辭就策馬出發,連曜冷笑一聲。
春霧沉沉,微濕了衣襟,小巷悠長,輕響了石板。寶生在背後虛攬著謝睿,馬上顛簸,頗有些吃力,又沒有穿簑衣,不禁身上寒冷打顫。謝睿察覺,「勒」了一聲,自己下馬,又扶了寶生下來。解下簑衣斗篷,圍在寶生肩上。寶生心中有事,卻佇立著回不過神。
謝睿楞了瞬間,想攬過寶生,卻清醒過來,握著拳輕咳了一聲,臉色微紅,問道︰「寶生,剛才與連將軍說了些什麼寶生听得如此問道,抬眼望過謝睿︰「萬字刻紋是哪個營部的謝睿心中一驚,臉上不動聲色︰「如何與連將軍議論這些寶生微微笑了笑︰「只是今日看到有位軍爺佩刀上面有如此刻紋,所以好奇一問
謝睿仔細打量了下寶生臉色,鄭重說︰「此刻紋是九門衛營的符號寶生似懂非懂點點頭,謝睿關切問道︰「可是有什麼難處寶生沉默。謝睿望著寶生,卻不繼續追問,只是溫柔看著寶生,說道︰「不如我帶你去個地方散散心?」
英宗陛下自從元宵受了些驚嚇,漸覺平日體力不支,便攜了些嬪妃到玉熙宮靜養,每日除了一些軍機要員,其他一律不見。
這日謝修從玉熙宮出來,又直接去了慈慶宮,將英宗的一些意思曲折轉給太子熜。太子熜仔細听完,沉默片刻,淡淡的答道︰「父皇還是高瞻遠矚,本宮自會按父皇意思安排。謝太傅也要多盡些心思
謝修連連稱是。太子又說道︰「西南災情還沒緩解,匪亂又出,還有土蠻禍害。你看看這份折子謝修接過粘著雞毛的紅皮折子,展開看了看,不敢放下,又合起來捧著,問道「土蠻禍害,已經歷經十年,只是這溪處土司乘火打劫,最近竟佔了幾個小城。不知殿下有什麼意見太子正色說道︰「要靠朝廷賑災,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不賑災,流民匪亂又怕鬧大。不如借著壓制土蠻之名,征流民為民兵,讓兩禍自亂
謝修想了想︰「此著甚妙,那不知選何人負責太子並不答話,冷冷說道︰「父皇的意思,慶州那邊的事情放手讓連曜自己處置,可本宮只怕此人勢力日甚,借機擴充軍馬,養虎為患啊謝修搖搖頭︰「可現在國中將才諸位,能安定北線者,只有此人「那本宮就先要殺殺他的銳氣,挫挫他的勢頭謝修听得此話,不敢接話,只是諾諾站著,太子從謝修手中接過折子,又翻了翻才放下。
大家靜默片刻,太子話鋒一轉,又問︰「派去連曜處的武士還沒消息?」謝修答道︰「當時逃回幾個,剩下幾個想必已被拘禁。都是些忠心的死士。連曜也做的極為隱蔽,派去他府上的探子回報,連府上下並無異常,應該在城外的某處莊子關著太子冷哼了一聲,︰「謝太傅也要多上些心才好
頓了頓,太子卻微笑道︰「不知謝存昕可有婚配?」謝修心里暗喜,答道︰「尚未婚配太子笑道︰「最近母妃總是央我幫聖公主擇覓良人謝修也笑道︰「貴妃娘娘也是慈母之心
又閑話一番,太子一揮手,笑笑說︰「謝太傅先退下吧謝修請退,內侍送謝修出了前殿。太子微笑目送謝修出去,待關了前殿大門,太子面色一冷,說道︰「王相請出只見王喜從前殿花廳的隱室轉出。「剛才你都听到了太子冷冷說道,王喜點點頭︰「謝老狐狸口風甚緊,不多說一句話太子點頭︰「他想上咱們這條船,面子上又端著,卻不想與連曜交惡,也不肯對我們說實情
王喜點頭,說道︰「連曜關人的莊子我在查,只怕並不似謝老狐狸所說在城外,事情之後九門衛營查的嚴密,連曜不會運人出城。只怕還在城內太子點點頭︰「只是不知何處呢頓了頓,又說︰「不知劉家姑娘那里能不能問出些什麼。之前顧忌打草驚蛇,一直沒有找上劉家王喜答道︰「只是畢竟是世家小姐,不方便審問
太子笑道︰「不如讓母妃來幫這個忙了。劉家一直也是居功自傲的很,推行新政就是這幾個世家在阻礙,本宮早就想找個幌子來個敲山震虎
寶生推開木窗,一陣斜風送進細雨,直撲到面上。塔檐上掛著銅鈴叮叮作響,往下看,塔樓直插湖心,壁立數仞。
窗外一汪湖水浩浩淼淼,波心微動。湖四周柳色蔓蔓,遮掩了剛剛來時的小道。寶生踮著腳雙手撐著窗台,大喜道︰「這里倒是比劉府的攬月樓還要開闊
謝睿溫柔瞟了一眼寶生,轉身推開了全部木窗,瞬時雲氣對流,豁然開朗。謝睿望向外面,半響才緩緩說道︰「我母親生前也最喜歡在此望遠寶生听到此話,轉身面向謝睿。謝睿迎著寶生的目光,面前女子額前碎發被微雨浸濕,緊緊斜貼著面頰,剛好擋住額上一道淡淡微紅劃痕。
謝睿收回目光,黯然道︰「這座園子是我母親的私苑,我從小就隨母親常來此園。母親總是攜我上樓,那時候我還小,不明白母親為何總愛流連此處說到此處,想起母親低低彎了腰,小心扶著牙牙學語的自己緩緩上樓,抬頭回首,總見母親關切笑容,母子情深,只是不再。
寶生只覺謝睿此時無限感傷,與平日里風流倜儻的謝家哥哥大不一樣,心中一軟,安慰道︰「我想謝夫人是位心胸開闊的女子,不想拘于方寸之間,才偏愛這片風景。想來謝夫人在此處遠眺時候心情也是極其快活的
謝睿听了呆立片刻︰「這個道理也是我後來游走四方的時候才明白的寶生輕輕笑笑︰「謝夫人能有如此浩瀚湖水相伴作懷,也不枉人生風流姿態了謝睿听了欣慰一笑︰「是啊,母親還有這片湖水相伴頓了頓,「那你又有什麼煩惱
寶生低下頭,咬了咬嘴唇,「謝家哥哥,我擔心爹爹謝睿秀眉微蹙,寶生繼續低聲說道︰「兩年前,爹爹就是得罪了一些大人,被打傷的厲害謝睿正色問道︰「這次連將軍可是要你做什麼
寶生抬頭,瞪了眼楮,謝睿只覺她目光灼灼,無法正視︰「連將軍要我說些古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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