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驛丞驛站前送人進來,寶生站在院前等父親回屋,抬頭遠遠一看,父親低著頭,走路有些緩慢顛簸,身影越發消瘦佝僂。寶生無比酸楚,前年受廷杖訓斥後,父親腿腳就有些不利索,只是今日才覺不經意間竟有垂垂老相,強忍傷感,完顏一笑道︰「爹爹越走越慢了韓驛丞嘿嘿一笑,進了廳來。
寶生擔心問道︰「今日連將軍過來,也不知什麼事情。倒是個沒頭沒腦的韓驛丞也點點頭,又說︰「確實是,只當他們禮數周全寶生無法可想,干脆將此事拋卻一邊,問道︰「爹爹,還在為驛馬的事情煩憂嗎?」韓驛丞愣了愣,沒想到女兒提起此事,道︰「確實煩惱,兩日來公文都斷了,前天就上了折子給戶部李大人報告此事,新的馬匹供給最早明日才能撥下來。派人去西莊查了此事,卻無任何異常,這個結果,就算報了上去,我也月兌不了干系,做這個驛丞真是為難
說完沉默了片刻,問寶生道︰「听趙嬤嬤說,你的禮上的程序禮數都演習的差不多了?」寶生答道︰「都是那幾樣,只要到時候衣服換得妥當勤快,應沒什麼差池韓驛丞點點頭,笑對寶生道︰「不知不覺,我的小寶兒也長成大閨女了寶生笑道︰「大閨女也是父親的女兒韓驛丞連連擺手,打趣女兒︰「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說著想起剛才連夫人的話,半正經對女兒說︰「還是早日定下親事才好寶生愣住,嘴上也撒嬌道︰「女兒不要什麼親事韓驛丞笑笑︰「都是些孩子話,不過晚些也好,你娘嫁來韓家,也都十七。女孩子家家,嫁去夫家,總是辛苦。多玩兩年也是好的
寶生心中有事,怯怯隨口問道︰「謝家哥哥前兒一早回了京,也沒來個信兒韓驛丞見女兒問起,偷偷上下打量了寶生,卻見她眉頭緊蹙,不似平日瀟灑暢快。心里吃了一大驚。自己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這丫頭的心思又不深沉,怎能不擔心。韓驛丞緩了緩思緒,和藹對寶生說︰「你與存昕相交不久,倒似很熟悉。他是位棟梁之才,總有自己的打算寶生低聲「恩」了聲,沒有作答。
父女兩人正說著,听得老孫頭來報︰「剛才那位連將軍,又有事折返韓驛丞皺了皺眉,老孫頭想起什麼,說道︰「這次連將軍只帶了個隨從,共兩人
寶生听見連曜的名號既是生氣又是害怕,就對父親道︰「既然這樣,我先回避了韓驛丞點點頭,自己又迎了出去。
連曜在戰場上練得敏銳眼色,剛從驛站大門前進了驛場,一眼瞧見遠遠的兩位女子飛快轉進內院,正是寶生,冷冷一笑,目光卻追隨上去。
又回到前廳,連曜借故擯去旁人,讓舒七在外守著。韓驛丞卻不知怎麼開口,自己官階不高,與武人交往更少。連曜直接道︰「韓驛丞不必疑惑。我折回來只是想來提個醒,如若是準備退隱歸鄉還是早些走了好韓驛丞更不知如何做答,剛道︰「下官,」連曜打斷韓驛丞,道︰「伯齋仕途渺茫,再不走,只怕廷杖鞭笞還是小的韓驛丞定了定神,抬頭望向連曜,自有一種風輕雲淡的灑月兌風流,道︰「下官並不貪念仕途官位,暫時不走,只是所欠發妻太多,唯希望能為發妻長輩略盡半子之責。只等小女行完禮,完成外家心願,自會帶小女離開
連曜冷笑︰「只怕這個禮也等不急了韓驛丞心驚,問道︰「此話怎講連曜並不急著回答,反問道︰「驛站馬匹暴斃的事情可查出絲毫端倪韓驛丞沒想到連曜也關心此事,搖搖頭,答道︰「有人要下手,自然手腳干淨連曜認真道︰「這樣查法,如何能查出些東西。就算找到那日送草料之人,也只是背後的推了出來做墊背的,對他們來說只是小事韓驛丞細細想著「他們」之意。
連曜又道︰「或者先認定一個墊背的,對你月兌責也好韓驛丞卻有不忍,猶豫著不作答。連曜緩緩勸道︰「為官之道如戰場上刀光劍影,听聞伯齋淡泊飄逸之人,但如何卷入這看不清的迷局而不自救,不為別的,也為女兒親人。我也只能說到此處,請韓驛丞自裁決說罷便請辭出來,帶了舒七跨馬離去。
寶生回了內室,只覺疲憊異常,倒了杯茶水,懶懶坐下。杏仁將剛才甄氏的禮物捧回,問趙嬤嬤道︰「這些個收拾到哪里?」趙嬤嬤挑了幾只珠花看來,贊嘆道︰「這位連夫人出手確是大方。這樣子的珠花我也只是見過老太太處藏了幾只。以後姑娘的嫁妝倒是可以填上這些個壓箱底,顯得貴氣
杏仁也乘機撿起其他彩緞撫模來看,趙嬤嬤最煩杏仁多事兒懶散,見她此刻滿嘴嘖嘖聲,皺了眉頭,訓斥道︰「你個丫頭就是貪心,主子的東西還不趕緊的放好,把緞子收去西園那個木屜子杏仁素懼趙嬤嬤,捧了東西一溜煙兒跑了。
趙嬤嬤又忙著收拾珠花釵環,邊嘮叨︰「听說這連夫人也是個苦命人,當年你娘也才你這麼大些,也是我帶著,老老爺爺還在,有次听老太太和老老爺悄悄商量著,說連家不知什麼事情,突然連老爺就被下了獄,慘死在里面了。連家的家眷子女都去了北邊充軍。老話不是說嘛,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這連夫人守的住,如今跟著兒子又風光起來了
寶生在家從未听過趙嬤嬤嘮叨舊事,听了這些,對那位和藹的連夫人也不禁多了些同情之心,對那個羅剎鬼也少了些厭惡之情,問道︰「怎麼說是慘死趙嬤嬤愣了愣,發覺自己多了嘴,板起臉來道︰「姑娘家家,別問些外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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