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又踏進那個夢境,朝元女觀的粲然花牆下,十歲的自己在默誦剛才父親教授的功課,「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百度搜索更新更快)」遠遠听到母親在內院溫和喚著自己,嘴上脆生生應著,便飛快踩著墊腳石,竄上低矮牆頭,翻身回到觀內。
突然四周彌散出團團灰色霧霾,漸漸厚重的就要漫過自己,驚恐地呼喚母親,可聲音剛出喉嚨就絲絲滲入濃霧,沒了蹤跡。懼怕之下,只能勉強撐住模索回房,迷迷糊糊卻見父母躺在胡床上不動彈。寶生大哭著爬過去拼命搖晃拖拉,爹娘還是一動不動。
想搶出門外喚些道人過來幫忙,混沌中卻被人拽住狠狠甩進房內,吃痛抬頭看見一黑臉人惡狠狠指著自己威脅道︰「說,你是受誰人指使,行刺朝中大員欲要辯解,又听到旁邊傳出冷冷聲音︰「記得我教的話,不要亂說只見連曜神采倨然,眼中宛如凝結著地獄的冥水,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閃進人影,拂塵橫掃之下,霧霾盡收,四周復又晴朗寧靜起來,家具擺設還是舊日情形,東角小花機上的美人蘭正吐出數朵粉藍色香蕊。只是胡床上只有鋪蓋被褥,父母卻也不知去向。寶生看清來人,灰衣束發,竟是師父。心悸之下,不由撲到師父懷中,抽泣起來。師父輕輕撫過背部,心疼安慰道︰「寶生,你命中當有數劫,逃月兌不得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巧彎刀,塞到自己手中,輕聲道︰「為師只能算得你的命數,卻不能消解厄運。贈汝次刀,盼能逢凶化吉,也能成就你的一段姻緣彎刀拿住手中,只覺兵刃寒氣逼人,卻輕巧無物。正疑惑師父的話,抬頭再望,師父卻幻做睿哥哥的樣子,殷殷如水的望著自己。卻不由退後兩步,突然睿哥哥又幻做連曜的樣子,往來變數劇烈,不由尖叫起來。
只听得趙嬤嬤焦急的聲音︰「姑娘,姑娘一道光亮射進眼楮,寶生被光線刺開眼楮,喉中仍然哽咽,神思卻漸漸恢復。
「姑娘你醒了,杏仁,你快備下熱水,給姑娘洗漱,瞧這一身汗濕的,現在夜深,不要再驚擾了老太太,老爺太太的。免得又惹些口舌。謝天謝地,姑娘總算醒了趙嬤嬤絮絮叨叨,又扶起寶生,在身下墊了一方軟枕。寶生只覺得左肩痛的厲害,靠在軟枕上覺得有個著落,軟軟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姑娘都睡了兩天了。現在還是夜半時分。哎,這兩天可正是應了翻天覆地的老話趙嬤嬤嘴上說著,接過杏仁遞過的熱毛巾,幫寶生敷了敷臉,又擦了擦手心。毛巾滾燙,一股熱流送入體內,寶生略略長了些精神。趙嬤嬤又接了粥碗,勻了勻,送上一勺,嘴上道︰「我知道姑娘今晚就會醒來,還好用熱水燙著粥,要不又要麻煩廚房那些長嘴婦。「
寶生猛然抓住趙嬤嬤,急切道︰「爹爹怎麼樣了趙嬤嬤嘆了口氣,道︰「韓老爺被吏部監察司押了去,也不知是不是幸運,這些天只是關押候審寶生似懂非懂,道︰「都是我連累了父親。只怕是舅舅出了力,才能押後趙嬤嬤道︰「听說本來案子急切的很,這次能押後,只是,只是老皇上沒了,現在朝上的大員們都忙著舉行國殤
寶生反應過來,道︰「老皇上歿了……那新皇上是個什麼態度趙嬤嬤又喂了口粥,道︰「誰知道朝上這些大人的事情。你也別急,老太太一定有辦法。咱們老太太有什麼沒見識過,更更前朝起,就嫁到劉家,跟著老老爺,什麼風波沒有經歷過。你可放寬心養傷寶生體力不支,說了會兒話又沉沉睡去。
一連數日,劉老太君合著劉大人,鄺氏等都忙著準備國殯之事,家中事務暫且放下,連看望寶生,也是晚間才能得空過來瞅瞅。好在寶生尚有寶蟬陪伴說話。
這日午間,窗外春意盎然,草長鶯飛,寶生趴著窗欞看丫頭們撲蝴蝶,看過一陣,又想起父親尚在獄中,不由的心焦如焚,暗自傷心嘆息。寶蟬見寶生又在焦慮,陪著說了會兒話。春日漸長,寶生便又迷迷糊糊合上眼。
朦朧間,听得杏仁問道︰「寶蟬姑娘,怎麼最近那個謝家小哥倒是很少過來寶蟬失神道︰「確是呢,听父親說,謝大人現在為新皇所持重,已經晉升太子少保,入主內閣,忙的很杏仁望了眼寶生,見寶生迷眼熟睡,湊到寶蟬身邊,悄悄道︰「我也偷偷听些小廝渾說,說謝大人被新皇上喜歡的緊,還要把親妹子許給他呢,寶蟬姑娘,你听到過沒有寶蟬聞言,低下了頭,繳著手中的繃子,幽幽道︰「我好像也听說過杏仁得了口風,又望了望熟睡的寶生,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什麼漂亮東西,你也要我也要的。還真把自己當寶了說著負氣重重端了銅盆出去,嘩啦就向著院子倒撒了水。剛巧趙嬤嬤進來,被濺了鞋底,見識杏仁,不由的惱怒罵道︰「作死的小蹄子,你發什麼瘋杏仁最怕趙嬤嬤,連忙抱了銅盆就從趙嬤嬤身邊躥了出去,一溜煙跑的遠遠的。
寶蟬見寶生已然熟睡,也悄悄退了出來,掩上廂門,對著趙嬤嬤做了個噓的手勢,趙嬤嬤會意點頭,兩人便過了旁邊的花廳小坐。
寶生卻清醒起來,回味著剛才杏仁的話,不由得一陣心涼。自己已然連累了家人,還要妄想睿哥哥的歡喜。寶生念及此處,惱怒自己,再也坐不住,慢慢用右手扶著起來,模到了床沿。
卻听到冷冷一聲︰「傷成這樣還不好好躺著,真是個蠻強的性子寶生回頭,竟是連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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