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的身形有些佝僂,周身籠罩著一身寬大的黑色斗篷,將他整個人都是圈禁在斗篷所隔絕出的黑暗之中,顯得極為陰沉而可怖。他伸出枯槁如同死樹一般的手指探了探明玨的鼻息,卻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緩緩將明玨平放在地上,站起身來,一身極為不合身的斗篷頓時松垮了下來,露出了那將整個臉龐全面覆蓋不留一絲空隙的鬼面具。鬼面獠牙,青、黑交錯的色澤,將整個鬼面勾勒得極為深刻,卻在那怒張的大口處染上一抹突兀卻是極為粘稠的猩紅,乍看上去,仿佛是剛從地獄爬出的惡鬼,陰森而猙獰。
面具人抬眼望向不遠處也是同樣回望著他不辨喜怒的柳初陽,銳利的視線中竟是閃耀著莫名的光華。旋即,陰陽怪氣的刺耳嗓音便是從他的嘴角緩緩溢出︰「初陽邪尊,柳初陽麼,好!讓我來會會你,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長進。」
柳初陽眸光一凝,顯然是對面具人這一句話頗為疑惑。
面具人身軀輕震,後背處一陣虛空的扭曲,下一秒,耀眼的金色六翼已是憑空出現。那如同太陽一般流光溢彩的色澤,一瞬間竟是讓這個原本有些陰暗的深潭都是璀璨炫目了起來。
「靈皇麼?」柳初陽眸子一彎,笑了笑,扭了扭自己脖頸,慵懶的模樣絲毫未改,仿佛絲毫不把面具人放在眼里︰「剛好,好久沒好好活動過了!」
面具人足下一跺,金色的靈氣頓時爆炸開來,發出一陣如同雷霆般的悶響,旋即,化作一抹流光急速射出。
枯槁的手指微勾成爪,狂暴的金色靈氣瞬間如同繚繞而上凝結成一個金色的球體,而在那球體當中竟是有著如同雷雲踫撞般的沉沉響聲不斷傳出。
柳初陽見狀,向來慵懶的眸子卻是陡然冷冽起來,喃喃道︰「雷暴指。」
不過,他還未完全反應過來,面具人的攻勢已然來襲。
狂暴的靈氣波動,攜卷著同樣強悍的勁氣,一瞬間便是朝著他的咽喉所在撕裂而來。
盡在耳邊的沉悶響聲漸漸接近,柳初陽也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眼中精光一閃,下一刻,同樣顯眼而璀璨的金色四翼已是出現在他的背後。而在那本該如同旭日一般的光芒之下,卻是有著一抹極為突兀的紅色光華,沿著某個特定的軌跡不停流轉。
四翼一顫,柳初陽的身形已是飛速地掠出一步,而恰恰是這險險的一步,卻是讓他生生逃過了面具人那致命的一擊。
「你為何會這雷暴指?你是楚家的什麼人?」柳初陽朝著面具人大聲厲呵道。
面具人聞言,看了眼柳初陽身後的四翼,眼中似有光波流轉,卻是不予回答,陰陽怪氣的調調不緊不慢地流瀉而出︰「打得贏我,我就告訴你!」
一語剛畢,金色的靈氣已是再度包裹上面具人的手指,那如同雷球般的強猛力量,竟是讓在場的佣兵都是目露駭色。
咻!
面具人大手一抹,凌厲的手指已是再次朝著柳初陽的咽喉鎖定而去。
柳初陽面色一沉,金色的靈氣也是瞬間涌現掌心,而在那金色的底蘊當中卻是有著一抹猩紅的色澤若隱若現,五指一握,柳初陽不躲反進,一個暴拳轟出,便是朝著面具人的攻勢對撞而去。
「嘯雷龍魂拳。」
鐵拳一出,那金靈氣似乎也在一瞬間暴漲到了極致,頓時便是如同卸了閘的洪水一般,爆掠而出,鋪天蓋地地朝著面具人襲去。足以遮天蔽日的金光漸漸凝聚,終是匯成了一個金光溢彩的金龍外形,而在那金光之下,竟是有著沉悶的雷響不斷炸起。令得這御雷而來的金龍更是威武無敵。
面具人眸子一彎,似是結成了一抹笑意,手下的動作卻是絲毫不減。厲指一勾,一劃,金靈氣也是一瞬間暴漲開來,頓時便是如同劃破天空的雷霆,便與那金龍踫撞在了一起。
一時間,雷霆的悶響,金龍的吟嘯,響徹整個深潭上方,那沉沉的壓力令得在場的所有佣兵都是有些臉色蒼白。
姜叔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身形,艱難地游移到明玨的身旁。他努力晃動著明玨的身體︰「明玨,醒醒,快醒醒啊!」
「唔!」一聲的略帶痛苦的悶哼之聲自明玨口中發出,她緩緩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姜叔……」
姜叔聞言卻是松了口氣,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明玨陡然一驚,旋即猛地坐起身來,昏過去前的一切,柳初陽的狠絕嗜血,面具人的及時相救,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唔!」明玨有些吃痛地捂著因著劇烈動作而越發疼痛的頭。
剛才的一番戰斗早已耗費了她幾乎全部的靈氣,柳初陽最後的那一記無形攻擊,因著縴霧甲的護身,雖說並沒有讓她的五髒六腑受到創傷。自己這腦袋,卻是恍恍惚惚,令她有種如墜雲里霧里的錯覺。
那究竟是什麼招式?
「沒事,就是頭有點暈。」明玨回道。
姜叔聞言,終是展開了一抹淺淺的笑意,看向那天空之中依舊膠著著的兩抹金光,卻是笑意頓收,冷冷的道︰「沒事的話,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
天空之中,深潭之上,兩抹金色的流光飛速掠過,踫撞,分開,再踫撞。而在那踫撞之下,竟是有著強悍的靈氣波動陡然擴散而出,攜卷出一波接著一波的暴風氣浪,炸響在底下的深潭上面。
深潭的水來回激蕩著,不時如同噴泉一般爆炸開來,無盡的水霧飄散籠罩著整個深潭,令得整個潭水,都是陷于一陣朦膿之中,唯有那兩抹刺眼的金光卻是依舊凌烈。
明玨順著姜叔的視線望了過去,靈王對靈皇,那種實力的高手,果然遠遠不是自己這種菜鳥可以匹敵的。
明玨站起身來,卻是因著腦中的不適,踉蹌幾步,姜叔順勢趕緊扶住她。
方才若不是因著姜叔在此,她也不用獨自迎戰柳初陽那個煞神,既然現在逐日的人早已撤回,剩下人的死活,便與她沒有多大關系了。
想到那個煞神,明玨苦笑一聲,遠遠地瞥一眼那依舊踫撞在一起的金光,卻是緩緩攥緊了拳頭。
這一次,雖說差點丟了小命,倒還真是長見識了。
柳初陽,最好別讓我有機會超越你,否則……
今日恥,百倍雪!
「姜叔,我們趕緊走吧!」明玨說道。
姜叔點點頭,也是連忙攙著明玨急速往外離去。
卻在這時,一股莫名卻是強悍非常的力量波動卻是陡然自那深潭上方四下蔓延開來。那種力量不同于靈氣的波動,更像是靈魂深處的一種共振,竟是一瞬間讓的在場的所有人心下都是莫名一顫。
嗡!
那種力量如同一種詭異的呼喚,竟是一瞬間讓的明玨的心里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共鳴,讓她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去,卻在看清那真正一幕的剎那,陡然瞪大雙眼。
原本該是兩廂膠著的兩道身影,此刻已是分開數丈之遠,揮動著那同樣流光溢彩的靈翼,懸浮在深潭上那朦膿的水汽當中。
同樣深邃的衣衫,同樣璀璨的身影,同樣強悍的實力,同樣莫辨的神色,竟是一瞬間讓所有旁觀者都有種要將這兩者混淆的錯覺。
明玨此刻卻是無暇顧及那些,如同星夜般閃亮的眸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瞪著那面具人腳下逐漸旋轉著升騰而起,不斷擴展陣地的四重同心圓圖案。
金色的光華,如同神祗的恩賜,一圈一圈銘刻著晦澀的圖案,在那如同古老銘文般的玄奧形狀之下,竟是有著莫名的力量緩緩流溢而出。毫無疑問,那種力量之下,絕對是眾人難以抵擋的毀滅。
柳初陽的臉色漸漸冰凍起來,那如同三九寒天般的冷冽,在那陣法升起的一瞬間便是暴漲開來,頓時便將他所有的神志盡數淹沒。他的雙眼猩紅而可怖,散發著嗜血的幽芒,似乎下一刻就要將面具人斬殺掌下。
「不管你是誰,凡是跟楚家有關系的,全都該死!」
柳初陽近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麼句話,下一刻,雙手交疊胸前,金紅色的靈氣頓時澎湃而出。修長的手指如同刁鑽的毒蛇,吐著金紅的信子,便是飛快地扭動著,緊接著,一個奇異的手印便是變換而成。
「起!」
他大喝一聲,旋即,便是有著一股混雜著金、紅二色的璀璨光芒,自其腳下陡然升起。那光芒倏地大作,將柳初陽整個人都籠罩在內,顯得極為好看。卻在下一刻,便是如同漣漪一般瞬間蕩漾出去,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明玨無比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兩人腳下那陡然升起的碩大光圈,一時間腦海中竟是有些短路。這些紋路,她再清楚不過了,因為,葉天給她的那道靈魂印記中,幾乎全是這些模樣。
「四轉……」她眸子一眯,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開口。
根據葉天留下的那道靈魂印記,陣師一職也是有著極為嚴格的等級限定,最初便是一至四轉陣師。之後,若是靈識和靈氣修為足夠強悍,則可凝練陣靈域,成為凡陣師。只不過,這一過程卻是極為艱難。千萬年來,達到凡陣師一階的加起來也不過百十人。
而凡陣師之後的境界,那修煉起來,更是艱難凶險萬分,一個不小心,晉階失敗是小,被陣法反噬,丟掉性命是大。
真是想不到這柳初陽如此年輕,竟然跟面具人一樣,已是四轉的陣師!
四個同心圓形驟然形成,而在那同心圓上,卻是有著無數點點的星光閃爍。
咻!
一個光點陡然射出一道燦爛的芒線,那光芒劃過一條光尾,便是瞬間與另一個光電連接起來。緊接著,一條一條的芒線陸續形成,恰恰構成一個更加莫名的詭異圖案。圖案之下,隱隱的玄奧力量如同潮水般傾瀉而出,令得所有人都是有些膽寒。
可為什麼?
為什麼師傅說過的一脈單傳的御陣之道會在這些人身上?
她定楮望去,期待著能從那個佝僂著身軀的面具人身上找到一絲葉天的痕跡,卻是無功而返。
怎麼可能是師傅,即便師傅的實力再怎麼強悍,也不可能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從靈王升到靈皇啊!
那麼,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玨定定地站住,任姜叔嘶吼一般的勸喝聲響徹耳際依舊不動一分,只是那樣愣愣地看著遠方那白熱化的戰斗。
她知道,這場踫撞,現在,也許才要真正開始……
而這,是屬于陣師間的踫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