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就……」武賜三抹了抹臉,忍著痛站直身子。「這兒就交給奴才們,還請王妃先回院落。」
「我要見王爺。」
「王爺吩咐了,不見……」
「我不是任何人,我是睿王妃。」不是她喜歡抬身分壓人,而是這房里有問題,而且事關華與剎,她怎能不探探?
武賜三幾次張口,終究還是咽下。「如果王妃非探視王爺不可的話,那就輕王妃等卓凡扎好再進房。」他不確定王妃能起多大的作用,但試試也無妨,重點是得要有人陪著,要不鬧出什麼事,他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竇月芽眉頭皺得死緊,听他這麼說,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卓凡,所幸等了一會便見卓凡到來,天青色的長衫還沾著斑斑血跡,乍看之下頗怵目驚心。
「王妃怎會到這兒?」卓凡皺著眉,彷佛極不樂見她的到來。
一旁的武賜三和他咬耳朵說了幾句,卓凡冷沉著面容不甚認同他的嘗試。
「要是不慎傷到王妃,你要我怎麼跟王爺交代?」
「有卓副將在,我放心呀。」他曾跟著王爺戰場上火里來水里去的,想從王爺劍下護個人,可以的,再者王爺又沒到六親不認的地步,應該還認得出王妃。
「我可不放心。」
「可是王妃……王妃!」武賜三突地發出殺豬般的叫聲,卓凡回頭望去,驚見竇月芽竟等兩人商議完,已開門入內。
兩人臉色大變,沖向前要護她時,門板已經關上。卓凡快手拉開門板,一個物品剛巧飛至眼前,逼得他趕緊掩門,發出巨響後,他定旋著房內的動靜。
「……炸彈炸過嗎?」竇月芽就站在門邊,不是她不肯往前走,二嫂滿地狼藉,桌翻櫃倒,滿地碎瓷,而凶手正坐在床邊,床幔有一半扯落在地。
房內未點燈,有些陰暗,而他就在陰暗處,教她看不清楚。
「誰……」
竇月芽眉頭緊皺著。「王爺?」閃過地上障礙物,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就見他長發披散,臉色鐵青,魅眸竟是殷紅一片。
驀地他長臂一探,五指扣在她頸上,以蠻橫力道將她扯跪在他面前,她驚懼不已急聲到︰「你就算要罰我,也不用這麼狠吧!」想殺她嗎?為何又想殺她了?
「……豆芽菜?」那嗓音像是不確定。
「王爺,你不識得我?」她正視他的眼,不像是看不見,倒像是無法聚焦般。
「你……出去……」他啞聲喃著,像是疲憊得緊,又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你到底是怎麼了?」察覺他松開了手,她徐緩站起身,試探性地踫觸他,他卻如驚弓之鳥瑟縮躲避著。
「出去!」
「你……生病了,我照顧你嘛!你都可以照顧我,我當然也可以照顧你!」
華與剎無神的眸子,突地定在她身上,一股狠絕力道再次扣緊她的頸項。
她嚇得瞠圓杏眼,直覺這次的力道更甚剛才。為什麼?他不是已認出她是誰?
「是你嗎?」他啞聲問。
她想回答,可是喉頭被掐得死緊,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就是你累得本王如此頭疼……」他喃著,嘴角浮現惡鬼般的笑,彷佛要將人凌遲致死來取樂。
那愈扣愈緊的力道教竇月芽迫切感覺危險。她曾目睹他殺人的狠勁,現下,一度消弭的恐懼加倍浮現在心底,因為她無法呼吸,胸腔不住地撞擊著胸口,耳朵嗡嗡響,彷佛世界離她愈來愈遠。
他是真的想殺她?既是如此,為何之前還費心照料她,讓她那般感動?
忖著,她緊抓著他的手,逼自己擠出些許聲響,只求能讓他回神,讓他正視她。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但他很不對勁,也許眼前只是無意識的動作,也許在殺了她之後他會很後悔,她不想他難過,所以她必須撐住,非要撐住不可!
或許是她命不該絕,就在他欲再加重力道時,後腦傳來一陣錐心痛楚,痛得他松了手,她隨即跌坐在地,貪婪地大口呼吸著,見他捧著頭,五官擰成一團。
「王爺……你到底是怎麼了?」她跪直身子,試探性地踫觸他。
她害怕,可是總不能在這當頭退縮吧。
「本王……頭很痛!」他咬著牙,渾身不住地顫著。
「既是病了,就該找大夫啊。」她不懂他為何不找大夫,反把自己關在房里。
「沒用……全都是一群廢物,怎麼也治不好本王的頭痛!」他吼道,彷佛通到極限,大手緊扣住床柱,似連床柱也要捏斷。
見狀,竇月芽不假思索地環抱住他。「不痛不痛……一分還天,兩分還地,剩下的都給我。」她喃著幼時一位照料她的阿姨說過的咒語,不斷地拍撫他的背,安撫著他因痛楚而焦躁的情緒。
華與剎猛地抬眼,錯愕不已地瞪著她。
「怎了?」終于清醒了?
她與他對視,發現他的眸色果真不像方才狂亂,像是真認出自己,開心之余,卻听他道︰「你……到底是誰?」
「嗄?」她不解他此語。到底是誰?這話意像是……他察覺她不是盛蘭?!
然而他還還能說個原由,高大的身形便朝她壓下,她被迫退了幾步,幾乎要被他壓垮在地,教她忙喊道︰「誰來幫個忙?!」
第九章馴服暴君(1)
每個人都在逃,他亦是。
「母妃?母妃?」他哭喊著,四處逃竄的宮人似乎美人看得見他,沒人要帶著他離開著火的宮殿。
轟!一聲聲的巨響嚇得他趴伏在地,殿內到處傳來哀號尖叫聲,有人從他身上踏過,有人從他身旁跑過,就是沒人拉他一把。
爆炸聲不斷地響著,明明到處都著火,宮殿內卻是異樣的黑暗。
他恐懼不已,在一次的爆炸聲後,他發現一切突地安靜下來。
眼前伸手不見五指,他不知該往哪去,只能不住地哭喊母妃,不懂為何母妃沒來找他為何沒有半個宮人帶他走,他像是被遺棄了,獨留在燥熱的黑暗之中,彷佛身在傳說中的煉獄之中。
他很害怕,試著往前爬,試著逃離這一切,突地,他听見一種古怪的聲響,像是什麼什麼東西在燃燒,還未猜中,身上像是被什麼壓住,伴隨著噬人火熱,痛得他尖聲喊著,「來人、快來人!」
火燒得他的背頸好痛!好痛!
在他以為自己要死去時背上的重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柔的懷抱,那人從身後將他環抱住,喃道︰「不痛不痛,一分還天,兩分還地,剩下的都給我。」
誰?是誰?
「與剎,別怕,這月牙玉佩你拿著,這玉佩可以讓你重生……然後我會來到你身邊,我會保護你。」
他想回頭,想知道從身後抱著自己的到底是誰,可惜黑暗鋪天蓋地而來——
華與剎徐緩張開眼,眼前的擺設教他感到一瞬間的陌生,而後想起這是他近澤睿王府的寢房,他……
「醒了?」
同樣如珠玉敲擊般清脆的聲嗓,教他難以置信地回頭,對上那疲憊卻又漾滿笑意的杏眼,他有一瞬間的閃神,好似看見了另一張容顏。
「頭還疼嗎?」她試探地輕觸他的額際。
華與剎怔怔地注視著她,曾經遺忘的童年記憶逐漸清晰。
就在他身陷著火的宮殿時,有個女人救了他,但他卻不知道是誰,甚至宮中也沒有那個人,要不是月牙玉佩就在他手中,他幾乎要以為那不過是夢一場。
而後,他記著她說過的話,心想有天她會來找他。
盡管他未曾見過她,盡管那不過是夢境般的承諾,但當時一無所有的他,一直記著這個承諾,彷佛這承諾能讓他撐過所有苦難,所以他不斷等待,然而卻什麼也沒等到……于是他變得更加扭曲,對這人世更加厭惡,竭盡所能地凌虐王朝百姓。
如今……就在他死後重生,那早已遺忘的話語,在這一刻重新回蕩在耳際。
是她嗎?那個曾經在他最脆弱,幾回在沙場上生死徘徊,依舊教他惦記的人……是她嗎?可如果是她,為何她卻不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