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石原始森林中的那麼一個神秘莫測的山洞里,當香奈兒急切地向如如問起了鶯兒的下落時,一邊的盛大山人則是十分主動地接過了話茬兒,滿懷著惱怒、嫉妒、煩躁、愛慕和思念等等交織混雜在一起的復雜情緒,喋喋不休地說起了有關鶯兒的一些事情。
其實,盛大山人一直都在四處竭力尋找著鶯兒的蹤影。
在此之前,在那迷魂陣一樣曲里拐彎錯綜復雜的山洞里,盛大山人一路之上都在辛辛苦苦地尋找著鶯兒。盛大山人還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發過狠毒的誓言說,他就是上天入地粉身碎骨,也要尋找到鶯兒。此前,也就是在那山洞里尋找著鶯兒的過程中,盛大山人覺得他自己仿佛就如同是有了一次上天入地粉身碎骨的奇異經歷似的。
那是在剛一開始的時候,盛大山人恍惚看見山洞的前面似乎是有著一個人影兒一樣的,模模糊糊不甚清楚。也許是因為想念鶯兒的心太深切,以至于都有那麼一些神魂顛倒鬼迷心竅了。所以,盛大山人由此也就十分痴迷地認定了,那一定就是讓他魂牽夢繞的鶯兒了。
緊跟在那影兒的後面,盛大山人打著那時明時暗的手電筒,在山洞里面七拐八彎轉來轉去的,可就是追趕不上那影兒。
後來,盛大山人驀然一下子就發現了,原來,他跟著那影兒一直都是在往上頭走的,往上頭走著走著,感覺差不多都快要走到天邊了,卻還是沒有從那山洞洞里走了出去。
這時,盛大山人就開始納悶了,眼前的這座山到底有多大呢?3而眼前的這個山洞又到底有多大呢?似乎都已經走到天上去了,但卻怎麼還是沒有走到山洞的盡頭呢?還是沒有走出山洞見到日月星辰呢?這時,就在盛大山人這麼一尋思和這麼一分神的當口,那影兒突然就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仿佛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似的。
這一下子,盛大山人立馬就由剛才的那種分神一下子變成了此刻的慌神︰鶯兒難道是飛升到天上去了嗎?鶯兒又是如何出了這山洞而飛升到了九天之上的呢?盛大山人在心里苦苦地琢磨著這件突發的事情,而與此同時,盛大山人的雙腿也還是在十分盲目且又十分麻木地往前邁動著,深一腳淺一腳的。
忽然,盛大山人腳下一滑,身體一下子仿佛懸空了似的,就開始往下掉落。盛大山人當即大叫了一聲︰不好!
盛大山人的反應還算是很快的,一只手馬上猛然伸了出去,倒是恰好抓住了身邊的一塊岩石,卻偏偏是單臂懸掛在了那兒,看上去就像是那一只手托舉著一個炸藥包要炸掉什麼碉堡的某個英雄似的。
實際情況並非如此。這個時候,盛大山人的臉面竟如那瀕死之人一般灰白,連一絲兒血色也都沒有了。讓盛大山人心悸的是,他剛才明明是朝著前方的路走的好好的,腳下怎麼憑空就突然有了這麼大的一個洞呢?大得不可思議不說,並且居然還是垂直朝下而去的……這要是說起來的話,也當真是太邪門了吧?!好像是一個驟然出現的幽深的陷阱似的。很顯然,這個時候,盛大山人已經無遐去想什麼,去顧及和思考什麼了,因為他那緊抓著岩石的那麼一只手已經被那岩石的鋒利稜角給劃割破了,血水順著手臂慢慢流了下來,現在都已經淌到了他的肩部那兒。凡是血水流經之處,皮膚隨即一熱。這種感覺也實在是太剌激人了。
盛大山人此刻本來是打算將他的身體緊貼到那豎立著的岩壁上面,然後趴到岩壁上喘上那麼一口氣,再接著往上爬到洞口處翻身跳上去的。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身體竟然總是無法貼近那岩壁,那岩壁似乎是會自動伸縮似的,只要盛大山人的身體稍稍一靠近了過去,那岩壁立刻就會往後猛地一收縮,于是,也就又再一次拉大了岩壁與盛大山人之間的距離……無奈,此時的盛大山人單臂吊掛在那兒已經精疲力竭,支持不住了,只能松手下落。
其實,也就是在盛大山人那只緊抓著岩石的手要一寸一寸慢慢滑月兌的時候,他都還在頑強地想著要猛地甩動一下自己的身體,看看自己的身體能不能像壁虎那樣吸附粘貼到什麼東西上去。只是,他已經做不到了,無能為力了。
好在盛大山人的大腦此時還是很清晰的,在下落之時,盛大山人還總是想著手里一定要抓撈點什麼東西,如此一來,他這麼一個大活人才不會跌落得那麼慘,才不會跌落到粉身碎骨的那種程度……而眼下,都已經到了這麼一個馬上就要跌入了深淵的份兒上了,盛大山人卻還在心心念念地想著鶯兒呢,覺得自己就這麼死了,那最大的痛苦,其實並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他從此就再也見不到鶯兒了。與鶯兒永別的這麼一種痛苦,是他最不能承受和擔當的。
隨即,盛大山人念頭一轉,又如此這般地尋思道,他都還沒有尋找到鶯兒呢。沒有尋找到鶯兒,這也就意味著他的人生任務沒有完成,他的人生目標沒有實現。所以,他現在也就不能死,他現在恐怕也就壓根兒不會死。眼前正在發生著的這一切,不過僅僅只是對他的一種考驗和檢閱罷了。盛大山人在內心深處對他自己說道,只要他狠狠心,咬咬牙,也許就能夠挺過去了。
一邊如此下落著,一邊如此尋思著,且手臂還在劇烈地疼痛著,淌著血哩。盛大山人就這樣,仿若似一只負傷的鳥兒一樣,在飄蕩中下墜著,在下墜中飄蕩著。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盛大山人都還是沒有氣餒和放棄。
不錯,是鶯兒給了他巨大的鼓舞和激勵。這是一種磅礡的力量。
正是帶著這麼一種磅礡的力量,盛大山人朝著那無盡的黑暗深淵,直墜而去。直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