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中，徐福順渀佛看到大哥以幽怨的目光看他，憤怒地在質問他︰老三，你對得起我嗎？我兒子死的早，我死時候讓你好好照顧這孩子。你不照顧，我不挑你，竟然害死他。我，我不會放過你。
悲哀中，渀佛看到父親嚴厲的眼神，淒苦的訓斥他︰你是怎麼管教孩子的？我都死這些年了，還被咒罵。甚至連累你爺爺，你太爺，你真是徐家不孝子孫，你給我滾。
突然，身邊出來無數幽魂，好像是徐三又好像不是，反正樣子差不多少。個個骨瘦如材，個個面目猙獰，個個哀怨哭泣︰我們死的冤啊，都是徐立新害的，我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一家，你們償命，你們償命。
救命，救命。徐福順無力的喊叫著。
爹，爹，你怎麼了。徐芳的喊聲，讓徐福順從似夢似幻中回到現實。
徐芳關切的問︰爹，你怎麼了，看把你嚇的，渾身是汗。徐芳一邊給父親擦汗一邊問。
被惡夢驚醒的徐福順任憑徐芳給他擦汗，卻沒有回答女兒的提問，只是重重的嘆口氣。
下午四點多，徐立新、李梅梅、徐力爭、徐玲四個人，好像約好似的，同時回到家。
事實上也真是約定好的，聯系人當然是徐立新。
徐立新接到徐利國電話，知道父親的「病」因，不敢自己帶著李梅梅冒然回家，那樣後果很難預料，約徐力爭和徐玲同時回家。
徐玲正在市里辦事，並不知道徐立新惹這麼大的禍，還以為父親年齡大耍小孩子脾氣，接到徐立新要帶她一起回家看父親，也沒多想，爽快地答應︰二哥，你到果品批發站接我，我給爹和大哥帶幾箱水果。
徐力爭接到大哥的電話，當時就明白父親這麼急讓他回家，肯定與徐立新工廠工人得職業病有關。想到這點，汗當時就下來。在這事上，他不但知情還幫忙壓制上訪。對自己一直期望很高的父親，如果知道是因為自己從中作梗，才把群眾上訪事情壓下來，還不得氣昏過去。所以他也不敢自己回家，接到徐立新一起回家的電話相約，正合他意，急忙答應。
徐立新放下電話，突然想起李梅梅離家近，如果不知會一聲，這沒腦子的唬娘們肯定先跑回家。老爺子正在氣頭上，要是對她發火，她可承受不了。急忙操起電話給李梅梅打電話。
李梅梅接到徐利國電話後，自言自語說︰這老爺子，一天不愁死不愁吃，總鬧妖。這個家真不讓人省心。簡單安排一下工作，開車就往村里去。
車剛開出工廠，徐立新電話打過來︰梅梅，你干什麼呢？
李梅梅有點邀功似的和徐立新說︰剛才大哥來電話，說爹病了，非得讓我回去。我估計沒什麼事，老人就是孤獨，幾天看不到兒女就想，我回去哄哄就好了。
糊涂。徐立新即生氣又高興，生氣的是李梅梅干什麼都不過腦子，高興的是媳婦能把父親放在心上，一個電話就回家看望。
怎麼了？李梅梅不解地問。
徐立新憂慮地說︰我沒猜錯的話，工人得病事讓爹知道了。他讓我們回家肯定是過問這事。
也讓你回家了？李梅梅這才細品味徐利國的電話口氣，明白過來後，急忙把車停在路邊︰我的媽呀，這可怎麼辦？李梅梅真的怕徐福順，畏懼地說︰那、那，我不回去了。
指名讓你回去，你不回去，能行嗎？徐立新心里話，我還不想回去呢，好使嗎？然後安慰著︰也許沒什麼事，你在工廠等著，我們一起回家。
好，好。李梅梅一想徐立新他們都回家，畏懼心情稍減，心想天塌下來有大個子頂著，我老實呆著，估計老爺子不能專門訓我。
不年不節，一家人聚會，在徐家是第一次，當然氣氛如此壓抑也是第一次。五兄妹加上李梅梅，除了徐芳坐著外，其余都規規矩矩的站在地上。
徐福順用著那渾濁老眼，不停地打量著幾個孩子。似乎想看透他們的內心，可面對衣冠整齊的兒女們，真的看不出誰的心已經黑了。
徐福順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徐立新臉上。進城這些年，徐立新始終沒有改變的就是這張從農村帶出去的臉。油光的臉上透著純樸，寫著憨厚。眼楮里的精明總是被「真誠」所掩蓋。太可怕了？這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我的爸媽祖宗啊，我怎麼辦啊？徐福順眼楮看著徐立新，心里在斗爭︰讓孩子承認事實，那意味著，他得付出很多，甚至破產。如果不讓他承認，那些無辜的人就會死去。真的愁死我了！
徐福順猶豫不決中，突然大喊道︰你給我跪下。
徐福順本意是讓徐立新跪下，可他沒點出名，這下麻煩了。幾個孩子一下都矮半截，徐芳一看李梅梅都跪下，自己也不敢大模大樣的坐在那兒，悄悄下地，挨著徐玲也跪下。
這個場面，讓徐福順也沒想到。不過他挺高興，覺得自己雖然年近八旬，還有權威。這高興勁也就持續幾秒種，馬上被傷心憤怒代蘀。
徐福順用手指點地上的孩子，當然主要是指徐立新︰你們，你們，這群逆子，祖宗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還敢回來？你們掙錢，我不攔著你們。你們竟然為了錢，連傷天害理的事都做，你們良心讓狗吃了？做人連最起碼良心都不講，和畜生有什麼兩樣？今天我叫你們回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徐福順沒你們這些兒女，我和你們丟不起這人。
徐芳小心地說︰爹，有事說事，放這狠話干什麼？
干什麼？我這老臉都讓你們丟光了。我。徐福順抬手把自己的臉皮抻的老長，悲憤地說︰我還他媽還舌忝著老臉，天天出去轉，真不知道可恥。越說越激動，松開臉皮，竟然抽起自己耳光，邊抽邊罵︰這張老臉與其伸出讓別人打，還不如我自己打。「啪」「啪」︰看你還到村里說三道四去不了，找個茅坑浸死得了，還活著。
幾個孩子被父親的舉動嚇呆了，還是徐芳反應快，跟頭把式地撲到父親身邊，用力按住手︰爹，你這是干什麼，對老二有想法就說，干什麼自己作踐。然後厲聲喊︰老二，你說話。要是把爹氣出什麼毛病，我就和你玩命。這可能是徐芳第一次發火。
爹，我錯了，只要你不生氣，讓我怎麼做，你說話。徐立新知道今天親爹這個坎比政府的坎更難過。只好妥協，只好投降。
你個混蛋，我不是你爹，你是我爹。徐福順動了真氣，這樣狠話都說出來。
徐玲再也忍不住，騰地站起來，大聲和父親理論著︰爹，你這是干什麼啊？我們誰有錯，你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干什麼作踐自己啊？回家就不明不白的讓我們都跪下，我們跪下。你又來這一手，這是干什麼啊？二哥犯什麼錯，我不知道。你先說出來，他不改，你再鬧騰。你就算是讓我們去死，也讓我們做個明白鬼。
這就是徐玲一點也不知情，如果她知道徐立新犯什麼錯誤，她可能就不出頭，老實在那兒跪著。
徐福順的這些兒女，最孝順的是徐玲，性子最烈的是徐玲，最顧家的是徐玲，被傷害最深的也是徐玲。自從徐玲死里逃生後，徐福順曾經認真反省過徐玲所作所為，結論是徐玲的過去是家庭和社會造成的，孩子是無辜的。也暗下決心，在自己余生中善待這個飽經苦難的女兒。今天面對徐玲的質問，徐福順不但沒生氣，反而氣消不少。當然他從徐玲的質問中判斷出徐玲對徐立新的事一點也不知道，否則依她的脾氣，不等自己說話，會先指責徐立新。
徐福順擦去眼角的淚珠，心態稍微平和一些說︰玲兒說的對，我不生氣。老二，當著你的兄弟姐妹說一說，做什麼昧良心的事了。
徐立新在父親的「婬威」下，只好如實招供︰我的分廠第三車間由于勞動保護沒做好，一些工人得了塵肺病。我知道後，逐漸把這些人解雇，還、還銷毀他們的檔案。等他們知道真相後，我就死不承認。事情就這樣。
徐玲听了非常生氣，當然她不知道職業病治療費用巨大，生氣地說︰怪不得前幾天請大師姐做什麼法。二哥，你真財迷心竅。分廠工人基本都是三里五村招來的，特別我們村人最多。這些人即使不和咱們家沾親帶故，也都熟識。他們有病就給治唄，你差那幾個錢啊？趕緊把這些人送醫院治療，別惹爹生氣。錢不夠，我給你舀點。然後安慰徐福順︰爹，這點事也值得你生這麼大氣啊？你說一聲，二哥敢不听嗎？
徐玲認為她說完，徐立新肯定表態。讓她沒想到的是徐立新頭更低了。生氣地喊︰二哥，說話啊，你要是把爹氣出好歹的，告訴你，我和你沒完。徐玲這話可是真的，雖然差點被父親逼死，心里一點也不怨恨，反而更加尊重和孝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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