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四人端坐不動。
章毓看了下閉眼不語的顧容亭,悄悄問霧茗︰「你們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霧茗看了眼專心打坐的兩人,輕聲說︰「沒,我們一直在莊府附近,入了夜就在圍牆外,本來我也不知道原因,現在知道了
原來是誘捕。章毓暗忖,顧容亭果然是一直懷疑莊府的,所以才假借離開,實則躲在暗處,想要抓住隱藏在府里的妖物,只等著它再次離府作案。只不過他也沒料到這次居然禍害的對象是府里的人,所以才又讓它跑了。
為何這次針對的目標是她呢?她才來白陶鎮沒幾天,準確地說,她連做人都沒幾天,她所有的社會關系都在莊府。她自認為沒有得罪過人,更沒有損害別人的利益。那麼為什麼要殺她呢,總有原因的,為了泄憤,還是為了警告?
她仔細回想這幾天的事情,眼前出現了韓塑死去的樣子,聯系到自己的經歷,反復思考,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這個可能嗎?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沉吟不語。
要不要和顧容亭說呢?她抬頭看向一邊打坐的白衣男子,眼神猶豫不決。
仿佛心有靈犀般,他睜開了眼,清冷的目光也停留在那雙形狀優美,肌理潤滑的小手上。
章毓忽然住了口,算了,還是不說了,也許還會惹禍上身。
顧容亭卻看向了她,神色不動,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很是肯定的意味。
原來他們的想法是一樣的,章毓終于放下了心。
天亮之後,顧容亭告訴莊府的管家要開壇做法。
管家對顧容亭的去而復返突然出現在府里很是驚奇,考慮到白陶鎮近來怪象頻繁,也就沒有在意,但是等到顧容亭提出新的要求時,管家很是躊躇。
開壇做法沒事,莊府很大,隨便哪個地方都可以,可顧容亭偏偏選在莊老爺的院子里,並且一再堅持,這就不是管家能夠決定的事了。
臥病在床的莊老爺知道後倒是同意了,他不想府里也出了人命。
和那個排場很大的老道士不同,這次的法事非常簡單,沒有一齊響的磬兒、鈸兒、鐃兒的誦經之禮,只有三人的沉默嚴肅。
院里綠樹高大,草木繁盛,花壇邊的那口井上青石依舊。
不過此時院子四角都被貼滿了黃色的符紙,上面有朱砂寫的道家咒語,莊府所有人都被清了出去,只有章毓和莊老爺被允許留下。
在院中一角,置了躺椅案幾,莊老爺坐在椅上,身上蓋著薄被,章毓站在一旁,給他倒茶遞水,一邊照顧莊老爺,一邊看著道場。
顧容亭站在院子里,白衣依然,滿頭烏發束被玉簪束起,他腳踏八卦圖,寶劍在手,微閉著眼一手捏決,,壇前三根檀香裊裊而起。霧茗霧久分列兩角,法器在手,嚴肅已待。
天空陰沉沉的,雲層厚重而壓抑,空氣里沒有半點風,時間分分秒秒而過,院子里一片安靜,什麼也沒有發生。
莊老爺臉色蒼白,只是偶爾喝口茶水。
顧容亭忽然睜開眼來,看了章毓一眼。
章毓扁了扁嘴,輪到自己出場了,誰讓她就是那個招人恨的呢?她看了眼憔悴無力的莊大善人,很是不忍。
沒法子,就當報恩吧。
「莊老爺,你說陸府韓府家的少爺相繼殞命,到底是怎麼回事?」章毓開口問道。
莊老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這個時候為什麼要說這個,他回答道︰「不是妖怪作祟嗎?」不然現在這個道士又是在干什麼?窮折騰?
「我覺得不是章毓搖頭,「除了陸府少爺死法未定,其他可都是確鑿被人掐死的,哪里是妖怪
莊老爺沉默下來。
章毓瞄了他一眼,又說,「馬捕頭認為是和韓陸兩家有仇之人干的,有可能自己動手,也有可能買凶殺人
莊老爺抬起臉,表情有些激動起來,「姑娘到底想說什麼?」
章毓心里嘆氣,臉上不動聲色,咬了咬牙道︰「老爺心里明白的,在白陶鎮和他們兩家有仇的能是誰,再說了這些怨恨本來就在,也是他們咎由自取,誰讓他們先動的手,如今……」
「胡說八道莊老爺臉上變色,伸出右手一把掀翻了案幾上的茶水,杯子落在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響,章毓眉心劇跳。
杯子裂聲過後,院子里寂靜依然,只有案幾上的茶水沿著桌角流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微弱的聲響,一滴又一滴,似乎敲擊在人的心頭上。
顧容亭三人紋絲不動,對這邊的動靜仿若未聞,眼楮盯著某處巍然不動。
章毓握了握拳,硬著頭皮繼續說︰「老爺自然不會如此做,但不是還有少爺的嗎,大少爺二少爺都可能啊
「你住口張老爺指著她說不出話來,又捂住了心口,劇烈地喘息,「血口噴人,我好心收留你,你……」
話未說完,檀香彎曲的青煙成了一條直線,院子某處忽然發出了「 」的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凝聚在一處,就連憤怒中的莊老爺也住了口。
聲音是從井邊發出的,那塊大石似乎移動了一個位置,露出小小的一個口子,有什麼東西快速而出,一晃而過,隱沒在草叢里。
章毓捂住了嘴,恨不得奪路而逃,立刻奔出這個院子,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現在還有誰會比她更危險啊,她就是目標人物,妖魔殺之而後快的對象,她是怎麼善心大發了才會答應顧容亭作誘餌的,真是好後悔。
顧容亭迅速回轉身,長劍出鞘,青鋒劍錚鳴之聲驟起,青光環繞。
霧茗奔向章毓,霧久祭出法器,打開的鐵扇懸于空中,扇骨間數道光刃開始梳理草叢。
忽然有一物從中躍出,穿過這些光刃,以奇快的速度向某個角落撲去。
霧茗只來得及祭出法器,一條黑線已在空中撥開了乾坤圈,盡數落于地上,叮叮當當之聲猶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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