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傳來腳步聲,趙之睿扯了章毓一把,兩人一躍就上了房梁。
很快房門就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瘦高的青年,青灰色長衫,頭發包在青布中,看起來已是弱冠之年,面容倒是清秀,只是膚色蒼白,唯有一雙眼很有神韻。
他進門之後就坐在一邊的矮凳上不動了,嘆了口氣後臉上漸漸顯出愁容來。
章毓忍不住想要跳下去踹他一腳,若是自己都吃不飽了,那就別留人家啊,實話實說雖然也很丟面子,總比待會兒被人看笑話強吧。
不過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窮書生就更慘了。
章毓從梁上跳了下來,半點聲息都無就站在了他面前。
書生大驚失色,身子一歪就從凳子上摔了下去,張開口想要大叫,但張了張嘴又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想己一窮二白就快無米下鍋了,也沒啥好怕的。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眼面前一身黑衣背插長劍的少女,拍拍塵土狀似鎮定地說︰「女俠所為何來?若是為財,小生沒有,若是為命,小生的命也不值錢……」
「我是柳葉的朋友,她讓我來看看你章毓打斷了他的話。
書生立刻住了口,半垂下頭,臉色微紅,心下明白這位大概就是昨日接他話的那個女子了。
「現在你準備如何?」章毓指了指門外。
書生面有慚色,囁嚅了一下之後就沒聲音了,似乎真不知如何辦?
章毓嘆了口氣,把手里的銀子塞給他,「帶著你的朋友下館子去吧
本以為事情就這麼完了,誰知道書生死活不肯收錢,「我不能拿她的銀子
「銀子是我的章毓沒好氣地說。
「女俠的我也不能收書生非常執拗,「平白無故小生不能收女俠的銀錢
章毓嘆氣,雖然迂腐,人倒是個好的,「那你現在這里還有什麼可以招待人的?」
書生回頭把廚房翻了一遍,最後不知從哪里模出了一袋米,一個鴨蛋和一把蔫蔫的韭菜,這就是如今他所有的食物了。「近來……比較拮據,只有這些他垂下頭來,很是羞赧。
章毓傻了眼,神人啊,這樣也敢留人吃飯啊。
書生躲過她的眼神,低聲道,「我從未曾想要留人用飯,但他們今早來了卻偏不願離開,我不知說什麼好
原來窮書生今日就是被人特意上門來看笑話的,章毓對他又升起了同情。
「有幾個人?」章毓問道。
「連我一共四人書生老實回答。
章毓拎了拎米袋,這米倒是夠的,只不過沒有下飯的菜,她想了想,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一則她那個世界有名的笑話。
辦法果然還是有的,既然上門的人不要臉,自然主人家也不用客氣就是。
她一手在頭上擺了擺,示意梁上君子稍安毋躁,然後就擼起袖子開始淘米洗鍋。
謝天謝地,她剛變成人時是在這個世界的廚房待過的,所以這些基本的事還難不倒她。
書生被她踢到灶台下燒火去了,而她則開始處理韭菜與鴨蛋,怎麼說也得整點菜出來才是。
時間漸漸流逝,趙之睿蹲在梁上,雖然不太舒服,倒也不想再下去刺激這個可憐的書生。他倒是也很好奇,就這點的東西,怎麼出得了手呢?怎麼看都是一個丟臉的結局。
庭院里已經開始有人走動,那兩人大約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杜晟,你上哪里去了,不會是躲起來了吧?」一人高聲道。
另一人接口,「唉呀,人家這麼熱心留我們在此,怎會無端躲起來,方兄真是太小看人了
「我看,咱們還是走吧,杜晟的家境大家也知道,我們留在這里似是不妥還有一人聲音輕緩。
一人打斷了他的話,「此言差矣,都是朋友,不過是粗茶淡飯而已,又有誰會計較?」
問題就是粗茶淡飯也沒有。
書生抹了抹臉,站起身來想要出去卻又進退兩難。
章毓把刀擲在砧板上,把東西放在盤子里,「好了,現在你去上菜
書生瞄了眼幾個碗盤,不出所料,還是鴨蛋和韭菜,沒有變出花來,只是擺的比較奇怪,還弄成了三菜一湯,他面色一滯,腳步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得邁不出去,這要他如何端的上去?不過,反正這回的出丑是出定了,早晚都一樣,就讓他們嘲笑吧,他硬著頭皮去端盤子。
「慢著,你過來章毓一一指著盤子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說著說著書生忽然就眉眼有光,眼看著振奮起來。
等到書生出了房門,趙之睿從梁上一躍而下,好奇的看了眼剩下的菜,「你和他說了什麼?」
章毓也不多話,拉著他的手就走,「咱們看笑話去,快走
兩人腳下生風,這方面的默契實在太好,很快就趴在屋頂上,掀開了瓦片,偷偷向下張望。
屋里正做著三人,圍坐在一張方桌上,其中兩人衣著光鮮,剩下一人衣著樸素,俱都看著正從門口進來的杜晟。
「方兄,錢兄,沈兄,久等了,」書生正了正神色,把托盤放在一邊的高幾上,「家里簡陋,怠慢各位了說著從托盤上取來碗筷一一擺好。
「杜兄客氣衣著樸素之人略有慚愧,似要起身幫忙,卻被書生制止了。
「沈兄請坐書生深吸一口氣,把一盤子放在方桌正中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個淺白的盤子。
但見盤子中央放置著一束綠色的蔬菜,數量不多,在蔬菜兩邊分別是兩個黃色的半圓,仔細分辨可以看出是均分的蛋黃。
「杜兄,這是什麼?」一人手指敲擊著桌面,一人似乎就要忍不住仰面大笑,剩下另一人瞥過臉來不忍直視。
「小弟近來發覺用餐也是一門學問,真是人生處處有佳句書生不吭不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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